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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艱難抉擇

劉智的手包雖然找到了,但是包裡筆記本中記錄的一些依稀可辨的內容像洶湧澎湃的潮水,在應聲的腦海中翻江倒海……

x月x日地點:二二〇廠長會議室

孫廠長說:海潮縣陳書記在北京出差時,與軍用局領導進行了會談,雙方形成共識,關於崑崙山公司的事宜,避開村、鄉直接與縣裡洽談。

x日x日地點:海潮縣機械局會議室

廣志說:我們縣裡的意見很明確,就是二二〇廠移交擁有崑崙山公司四百萬股權給縣政府後,另外給縣裡補償四百萬元人員安置補償費。

x月x日地點:海通港碼頭候船室

洪副書記說:與縣裡已經談不下去了,除非另外給四百萬,這是不可能的。聽聽鄉、村的意見,是否願意把二二〇廠的四百萬原始股權買下來,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如果願意就領他們到廠裡來深談。我與孫廠長已經通了電話,他也贊成這樣做。我先回去,配合孫廠長做好爭取部裡支援的工作,其實部裡會尊重廠裡的意見的,估計這個方案能成。我現在心中最沒有底的是鄉、村會不會按照我們的思路走。

應聲恍然大悟,為什麼不開董事會,為什麼不分紅,為什麼找不著劉智董事長,為什麼調整機械局的班子,為什麼自途、紀術兼機械局的職務,為什麼崑崙山公司劃歸縣機械局……一切為什麼都清楚了。

在崑崙山公司的問題上,應聲原來的觀點很明確,就是要執行黨在農村的政策,按照橫向聯合的規定辦事,全面履行合作雙方簽訂的協議和董事會章程,切實維護白龍港村三百萬投資的合法權益。

二二〇廠和縣裡不顧村裡的利益,各打各的算盤,現在雙方談崩了,廠裡又打起白龍港村的主意來。村裡怎麼辦?鄉里怎麼辦?作為鄉書記的應聲是無法迴避和必須面對的問題。

面對這樣一堆難題,應聲陷入了無盡的煩惱之中……

如果不同意白龍港村購買,那就逼著二二〇廠低三下四的再去找縣裡收下四百萬股權,乞求縣裡安排好一百名人科技人員,當然也不排除會協調省裡給縣裡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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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今後崑崙山公司大抵就是現在的狀況,村裡沒有任何話語權,也談不上維護自身權益。縣裡就像爺爺對孫子般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甚至可能一邊打兒子一邊罵孫子。

這樣一來,村裡領導班子有意見不說,群眾為了自己的集資款會不會起鬨弄出點事來?

如果同意村裡購買,那崑崙山公司就是白龍港村的全資企業,陳書記會暴跳如雷,還影響廣志對應聲的兄弟情義。接下來陳書記會怎麼做就不得而知了。

鄉黨委、鄉政府夾在縣裡和老百姓中間裡外不是人,怎麼做都不正確。順從了上面就得罪群眾,為老百姓說話就違反“下級服從上級”的組織原則。

應聲正在發愁,尚未理出頭緒,而柏青和老趙到鄉里來彙報。

“劉智董事長明確,他們在崑崙山公司的股份以原始價優先轉讓給白龍港村。村支委會一致同意購買,同時我還悄悄的走訪了重點農戶,他們都踴躍集資。如果鄉黨委、鄉政府同意,將立即派人去二二〇廠進行深度洽談。”

老趙接著柏青的話說:“我在村支委會上說了,這件事鄉、村都是有風險的,二二〇廠拿了錢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作為鄉黨委、鄉政府直接承受著來自縣委、縣政府的巨大壓力,甚至會撤職、處分……作為村裡又出了四百萬,而縣裡仍然不撒手或以行政手段制約公司執行,這可是雪上加霜。當然,我相信黨在農村的政策從上到下都是一致的,崑崙山公司存在的這種不正常現象是暫時的。”

範鄉長坦誠的說:“步書記,我老範是個大炮,沒有啥計謀,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也不懂搞陰謀詭計。在縣裡我提出白龍港村的股權問題,雖然被陳書記罵了一頓,但我不怕丟掉鄉長的位置,柏青彙報的這件事,你怎麼拍板我都服從,有什麼責任我們一起扛。”

這麼大的事,一下子怎麼能決策?應聲把未解的難題裝進腦袋,帶回了家。

夜深了,應聲看著熟睡的一芳和可愛的兒子,心頭突然一揪,他這才意識到,他不是一個人。不管是公事私事,做什麼決定都得考慮這一點。他想想都很後怕,若不是言駿到檢察院道出兩萬元的實情,他還被關著呢,到時候被判三年四年也不好說。自己蹲大牢沒有連累別人倒是有情有義,可妻兒怎麼辦?一芳會多麼的擔心!這種對朋友的情義是不是也是一種自私?他忽然覺得決策崑崙山公司的重大事項也得考慮到家庭因素。

如果鄉里批准白龍港村購買二二〇廠的四百萬元股份,縣裡進行強烈行政干預,使崑崙山公司無法正常運轉,會不會給當事人扣上破壞企業兼併重組改革的大帽子?會不會撤職?會不會找出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會不會……應聲看看身邊睡得正鼾的一芳和兒子,心裡更加痛苦難熬,哪裡還能入睡?

眼前是貓捉老鼠的情景,只見貓兇猛的撲向老鼠,而老鼠無力回天,只能成為貓的美餐。他在自嘲,自己會不會成為這只老鼠?

別再胡思亂想了,應聲命令自己。於是,他悄悄的起床來到韓橋中央。

五月的夜風是多麼清涼,輕輕的吹在他的面頰。皎潔的滿月映在江海河中,一對月亮就像兩隻明亮的大眼睛正瞅著這位愁思滿腹的年輕書記……

應聲一手拿著白酒瓶,一手挾著煙,貓著腰趴在橋欄上。映月與繡品城的倒影交相輝映,他在欣賞?不,是在問計。雖然是水中之景,虛無縹緲,但他相信只要堅強的抬起頭,前方就是美麗的通天大道。

在他的身後,一芳正為他披上了外衣,而他的左右是正光和蘭芝。也不知何時,他們已悄悄的來到應聲的身旁。

“應聲,這麼艱難我們都熬過來了,有什麼化解不了的矛盾呢?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麼煩惱,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瞻前顧後,而是果斷的選擇問心無愧,勇敢的去快刀斬亂麻。”一芳兩手依著應聲的雙肩說。

“我和你娘坐牢的那十幾年,你一個人都堅強的走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呢?我懂你遇到了難題。怎麼辦?鄉政府是最基層的農村政權,你作為鄉里的書記的責任是什麼?是貫徹執行黨在農村的方針政策,你只要心裡有黨胸中有老百姓,你做怎樣的決定,父母都站在你這邊!”

為了百姓的利益,還有什麼好患得患失?他終於扔掉菸蒂甩掉酒瓶站起來了,站在韓橋的中央,他的目光穿過皓月下的繡品城,一直射向江海河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