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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羽翼脫落自摧藏

月夕節當晚,丞相府上空忽生異相,驚動了整個東楚都城。

起先誰都沒注意,只見到有許多殷紅色光點遊走於丞相府上空,像是染了血的螢火蟲。不刻,這些殷紅的光點,逐漸連成了線,星羅棋佈一般將丞相府籠罩了起來。

殷紅的光芒愈漸光亮,近乎要將滿月染了紅。

仿若是雄鷹衝破了雲一樣,這光亮也很快被什麼東西給衝破了,逐漸消失了。

我也十分困惑,不知丞相府的花園之中佈下了何等稀奇古怪的陣法。

我只拔出了芊芊身上的天弒錐,並用它扎傷了白堯的侍衛。

而後,掩埋在花地之下的天弒錐,便都像擁有了生命一般飛了出來,天殺的在花園裡面亂撞,但凡見到活人就刺,就連白堯都未倖免,肩膀被穿了個血窟窿,由他身旁的侍衛護著,飛似地逃了出去。

許是我手中有芊芊的天弒錐守護,那些瘋魔了的天弒錐並沒有飛來刺我。

一時間,花園之中鮮血飛濺。

這些天弒錐飲夠了鮮血後,全部飛昇於夜空,包括我手中的那一隻。

而後,便是血紅一般的異相,佈滿了整個月夜。

再次迴歸於平靜時,飛昇在半空中的天弒錐失去了光亮,瞬而簌簌落下成了廢鐵。

花園之中的花草剎那便枯萎了,那股使我反胃的香氣也都散去了。

清幽的風略過耳旁,我似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我的小公主,謝謝你。”

起初,我只是不願讓芊芊在死後,還遭受鐵錐刺骨的劇痛,便想著幫她將天弒錐拔出來,好讓她安息。

可沒想到,我卻破了丞相府花園裡的生魂祭,還將芊芊的靈魂釋放了,包括那些被白堯困在這生魂祭陣法裡的其他靈魂。

他們和芊芊一樣,從此自由了。

可我卻不自由了。

丞相府的屏障被我破了,白堯更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會將我輕易地救走。於是,我被鎖在了他寢房之中的密室裡。

這間密室不比我原來住的那所小院,有山有水。

這密室之中沒有窗,只有一張床榻,一張桌案,一盞燈臺,和一間僅供解手用的簡易茅房,我只能困在自我安慰之中,心裡暗示自己,這可比牢獄中的囚犯要好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白日還是黑夜,姚綰親自捧著一些糕點和書簡,走進了密室之中。

我正盤坐在燈臺旁玩著燈芯上的火苗,見她來了,便坐得更遠了些。

“我不知你愛看些什麼書,就隨意抽了幾卷來,你無聊時先看著,等你想到要什麼,同我說,我儘量下次幫你尋來。”她將帶來的物件一一擺放在几案上。

我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出於對我這般將死之人,死前的道義之情嗎?”

姚綰怔了片刻,搖搖頭道:“潼安大戰已然過去快有一年了,王上自始至終都沒放棄過四處尋你蹤跡的機會,可見還舍不得你死,所以,家主也不會在這一時半刻來要你的命。”

“家主雖然一直將你私藏在府中,卻也受王命尋你蹤跡。”姚綰說道。

“不然王上也不會賜予家主,你的畫像來給他做提醒了。”

原來那副畫像便是這樣來到丞相府的,我轉過身看著她道:“你今天的話有些多,可是有求於我?”

姚綰的眸子刻意避開了我的視線,她低著頭雙手慌亂地擺弄著案上的物件。

“我只是想要感謝你。”她徐徐地說道。

“感謝我弄傷了你夫君?”我譏諷道。

“感謝你放走了她。”姚綰抬起頭,雙眼泛紅。

“我原以為她的死,於我來說是幸事,我想家主今後會慢慢地敞開胸懷接納我,甚至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情感。”

“可我無意中知曉,家主困住了她的靈魂,是為了效仿己妲妖后,妄想著能重新復活她,我這一整顆心便碎了。”

她雖對我示弱,可來去都沒有說到重點上。我不知她此舉欲意為何,若說只為博同情,未免有些戲過。

想著我被關在密室之中也是無聊,聽人說說故事,當做是戲看也好。

姚綰是個識趣的,她見我願意搭理她時,她便多說些話來,見我愛答不理時,便放下書簡和糕點就離開。

這一段時間,我就靠著她帶來的書簡,以及她於我面前做戲來打發無聊閒時。

當康復後的白堯出現在我面前的那日,正好是逐除。

我得了他的恩施,這些時日來,第一次見到了天日。

想著雅光曾與我說過,冬日裡的楚國也會落雪,我如今也是見到了一回。

白堯身著紫衣圍著銀白狐裘斗篷,坐在堂前烤火。

不知是衣著厚重,還是受了傷之後的養尊處優,我覺著白堯看上去似是比之前看著壯實了不少。

堂下設有兩樽銅爐,有三兩奴僕於銅爐旁添柴,銅爐裡傳來一陣陣炙肉的香味。

此時白堯見我來到,便喚我坐於他身旁。

我身上穿著的依舊是薄薄的秋衣,寒風一打便透了。顧不了曾經的恩怨,我現下只想坐得離火近一些。

靠著火堆坐下後,便由堂前望去外面的漫天飛雪,千里一色。

不得不說,白堯是個極會享樂的人,賞雪時倒還不忘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女婢們將烤好的炙肉放置在白堯身旁,炙肉被長叉穿過,色澤焦黃油亮,滋滋地冒著油。

白堯見我伸長了脖子盯著盤中肉,便擺擺手,讓女婢將炙肉端於我面前。

“這是巴陵山冬獵所得的鹿肉,用十三種香料醃製後經火烤制,味道鮮美,冬日裡進食最為補身了。”白堯道。

我已然是三月不知肉味了,拿起長叉吹散了炙肉的熱氣,歡快地吃了起來。

這外焦裡嫩,鮮嫩多汁的肉味,還真是久遠不見了。

“這些時日令你吃苦了,明日你便能回到莫梨軒去了。”白堯的身旁有一小爐,小爐上溫著陳年窖藏,他飲下一爵後,眯著雙眼笑道。

原來,住了那麼長時間的小院叫莫梨軒。

我沒有應他,繼續食著叉上鹹香不膩的炙肉。白堯見我吃的起勁,隨手遞來一爵酒。

我看了一眼,接過後一飲而盡。

這酒倒是不像楚國的翠竹。

“這是古井顧家今年的新酒,名叫‘酡顏’,用紫蘇釀製而成的,我身上的傷方初愈,只能喝這酒。”白堯又為我斟滿一爵。

這酒入喉甘甜,一點都不辛辣。

我端著酒爵,忽而想起在雅俗小館同君綾初見顧長安時情形來。當時我與君綾喝的酩酊大醉,這還依稀記得她醉酒時的面容,正如這酒液的顏色一般,酡顏嬌容,流水桃花。

“怎麼,你不喜這味道寡淡的酒嗎?”白堯見我端著酒爵許久未動,便問道。

我聞聲回過神來,將爵中的酒飲了乾淨。

小白曾與我說過,君綾已然成為了燕國的東陽公主,嫁給了安陽的玉顏公子。我雖然不知他們二人聯姻會涉及到怎樣的利益勾結,但卻單純的希望,君綾的這一次真心,不會再所託非人。

和著炙肉,我又飲下幾爵酡顏,酒足飯飽後,準備起身回到密室去。

下一刻,卻被白堯抓住了手臂,連同身子一起拉到了他跟前。

“今夜逐除,你留下來陪我,不必回去了。”他的氣息帶著紫蘇的香氣迎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別過臉去,拒絕他這突然的親近。

他並不在意,順勢將我攬入懷裡。

我不願意猜測他此時的心思,也不願知道他此舉意欲何為。

他見我乖巧不鬧,得寸進尺地揉捏著我的肩膀。

我記著自打被關入這個密室之後,便沒再清洗過身體。這衣裳裡蘊藏的味道,連我自己都受不了,更何況渾身潔癖的白堯。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白堯便讓侍候身側的女婢帶我去沐浴。

我猶如一條即將開膛破肚的肥魚,任由著女婢們按在熱水池中洗刷,雖然滋味不太好受,可洗去一身的汙濁倒也舒爽。

跪坐在銅鏡前絞乾溼發時,一位面生的婢女端著一碗熱湯朝我走了過來。

她將熱湯放在几案上,便轉身就要走。

我叫住了她,將她嚇了一激靈。

“夫人怕天寒地凍,姑娘沐浴時身子受凍,便吩咐奴送碗薑湯來。”她回過身俯首道。

我瞥了一眼几案上的湯水,淡淡一笑:“丞相府可不止一位夫人,後院那麼多夫人,我怎知你是哪位夫人的遣來與我示好的?”

“是,是···”她支支吾吾不肯說。

“若是不說,便將這薑湯拿回去吧,無功不受祿。”我將溼帕子遞給身旁侍候的女婢,換了一身乾淨的中衣。

“是攀姬讓我送來的。”女婢猶豫了片刻後說道。

“哦,可是那個清冷不善言談的攀姬?”我知道她在說謊,所以故意詐她。

白堯後院的美姬,我近乎全都見到了,唯有那麼一個不敢來見我的,就是忌憚芊芊畫像之人,也並不是她口中的攀姬。

“我家夫人是不愛說話,才會讓人覺得清冷。”她順著我的話往下說道。

我依舊保持著微笑,將那碗薑湯放在嘴邊。

“哦,對了,不知你識不識得後院有個叫嫻姬的夫人,這丞相府上的美人我都見過了,唯獨沒見過她。”

那女婢的面色慘白,她抬起頭朝我撲了過來,企圖要打掉我手中的湯碗。

不巧的是,我比她快了一步,將那碗薑湯即飲入喉,一滴不剩。

“快,快吐出來,那薑湯裡被她放了毒。”舉止瘋魔的她,被周遭的婢女強行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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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早便知道那薑湯之中有毒,而且是毒性極強的七星海棠。

依照白堯現下對我這曖昧不明的態度,我估摸著她該出手了。這個她,便是嫻姬,早時為了成為白堯的寵姬,不擇手段背叛了芊芊的便宜表姐。

沐浴時,我還在費盡腦汁地想著,要如何拒絕白堯的求歡,這便巧了,她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手,也算助我躲過了這一劫。看在芊芊的面子上,我也得好好配合才是。

我搖搖欲墜地站起身,略微浮誇地噴出一口血,大叫道:“嫻姬要害我。”

這薑湯裡的七星海棠並沒有蔡叔懷的桃花酒裡放得多,想必她是第一次下毒害人,所以才會這般謹小慎微。

我雖然胸口痛的難受,卻沒有徹底昏死過去,隱約地能感受到周遭的事物。

起先,是叫喊聲,器具碎裂聲入耳,隨後白堯趕到,將我抱回了寢殿。緊接著是醫官的診治,以及白堯大發雷霆,將所有牽連此事的人全都叫了來。

讓我覺著意外的是,那女婢並未隱瞞,而是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招了,並且聲淚俱下,控訴嫻姬以她妹妹的性命做要挾,以此控制她來給我投毒。

嫻姬雖是在狡辯,可從聲音聽出她有些心虛。

若不是被逼到一定地步,這女婢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抖落出來。

想必她十分清楚嫻姬的為人,就算她不承認所受嫻姬指使,待她謝罪死去,她的妹妹也會被嫻姬殺掉,以除後患。

若是她破釜沉舟,當著白堯的面,將這件事情講了出來,就算是她為此死去了,嫻姬若是動手殺她妹妹,便坐實了嫻姬罪惡,她的妹妹由此還能獲得一線生機。

在醫官宣佈我無藥可醫時,白堯又是一頓暴怒,若不是姚綰攔著,怕是為我診病的醫官要被白堯亂刀砍死。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嚶嚀了一聲。

白堯見此連忙跑來我跟前,他輕喚我的名字,他叫我綏綏。

我抬起頭,一口老血噴在了他的臉上。

我這小字,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喚的。

接下來,又是幾個醫官輪番折騰,扒眼睛的,看舌頭的,診脈的。

隨著一位老醫官哆哆嗦嗦地說著我還有救,便寫了藥方,讓婢子去煎藥。

白堯聞此長吁了一口氣,先將那投毒的女婢關押,又命令鎖了嫻姬禁足,待我醒後,再做懲處。

我這耳邊的吵鬧,終於消停了。

我是五日後醒來的,若不是被灌了太多苦澀的湯藥,我想我會裝死的更久。

侍候在我身側的婢女並沒見過飲了七星海棠還能存活的人,在我模作樣地跟她打探事情時,她帶著些許崇拜,全盤托出。

我趁著夜黑,去了一趟府牢,見到了被囚禁在牢中的婢女,聽聞她的名字叫桃息。

“你是息國人?”聽聞我的腳步聲,她轉過身,白皙的臉上佈滿了泥濘的淚痕。

她點了點頭,悵然道:“國滅之後,奴和阿妹被擄來了東楚,因奴略懂庖廚,被留在了丞相府。”

平津城破,萬千息國人被迫為奴,桃息和她妹妹不過是這萬千人之中的太倉一粟。

“你妹妹現在何處?”我問道。

“還在嫻姬院中,”她再次哭了起來:“若恩公能救家妹於水火,奴願對恩公俯首帖耳,為牛做馬。”

她跪在我身前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