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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怕猛虎欺黃犢

我搖了搖頭,骨碌這樣聰慧的人,上過一次當了,便不會再上第二次:“你這樣說,便是不瞭解骨碌了,她是故意洩露蹤跡給這細作的,為的就是確定他仍舊受楚王所用,後面再向楚王要人時,楚王沒得藉口推脫她。”

看來這人一定是害死了骨碌身旁的親信,骨碌對他深惡痛疾,才會親自追來東楚了結他的性命。

“所以,還要我去破壞石壩嗎?”姬雪問道。

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當然,但不是現在。”

骨碌和小雨二人大抵會分開行動,骨碌會去白素的將軍府上捨身投網去,而小雨則會滿城地去尋找真正關押著榧息和淳于葭的地方。

我曾聽聞小白說,姬雪善於隱藏自身的氣息來追蹤他人,我說了幾個小雨皆有可能會搜尋到的地方,讓姬雪在暗處護著小雨,以防受到白素手下的暗算。

果不其然,入夜之時,姬雪抱著渾身是血的小雨逃回了月神廟。姬雪與我說,他是在東楚城西的一家樂舞坊裡救出小雨的。

那家樂舞坊為官家所設,坊中的女閭大都是從息國與蔡國擄來的。小雨偽裝成樂坊中的女閭,探尋到淳于葭和榧息正被關押在這樂坊之中。

在她出手解救之時,不巧遇到了白素手下前來樂坊之中尋歡。但憑小雨武功再怎麼高強,卻也是寡不敵眾,想要突圍時,樂坊已經被白素手下的兵衛層層圍困。

幸得我要姬雪尾隨在小雨身後,將她及時救回,否則怕是小雨會同淳于葭一樣,被白素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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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她身上細小的傷口止住了血,唯有背後那道血窟窿令我束手無策。

那道傷口像是長槍刺傷的,幾乎穿透了背骨。

小雨疼的弓起了身子,拉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地道:“去…去…去神廟正殿,找碧兒…,藥…她…有藥…”

我連忙將身旁的姬雪拉過身前,告知他用乾淨的棉布按住小雨背後的傷口,不讓血噴濺出來。

姬雪晃動了兩下手腕,不知道用了什麼力量,將小雨背後的血止住了。

“快些去找藥,我這股靈力維持不了多久。”姬雪偏過頭,於愣住的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連忙推門跑了出去。

靠著在重華寺積攢的經驗,一般燈火通明,燈油味香濃的地方便是神廟正殿。

我尋著燈油的香味,望著燈火光亮的地方,急速往神廟北處跑去。

而此時的夜空及其不配合地落起了大雨。

等我跑到神廟正殿之時,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打透了。

輕叩殿前門,見身著素衣的碧兒前來應門。才幾年未見,她就將頭髮綰成了髻,增添不少成熟的風韻。

她見渾身溼透的我,神情多有驚異,連忙將我引入屋內,遞給我一張乾淨的帕子,讓我擦乾身上的水。

我來不及解釋,拉著她道:“小雨,小雨她受了重傷,她說你這兒有藥,可否能給予我一些,或是隨我去一趟也成。”

碧兒聞此,隨即點了點頭,轉身從一角落的木箱子裡拿出一展藥匣,又從壁櫥中拿了幾個瓷瓶放在懷中,拉著我便要出門。

“碧姑姑,可是雨師父受了傷?”盈盈燭火透過絲質的屏風,有一身形嬌小的剪影映在屏風上。

“是,奴隨這位少姬前去瞧一瞧,晚些便回來陪著郡主一同就寢。”碧兒恭敬地回道。

“這會兒我還不困,我想隨碧姑姑一同去。”這嬌小的剪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我定睛一看,這位郡主才不過垂髻之年,白皙的臉蛋上透著粉嫩,一雙清澈的雙眸天真又燦爛,仿若畫中那粉妝玉砌一般的仙子娃娃,靈動又精緻。

“可這外面還落著大雨,郡主若是淋溼了,趕明兒怕是又要生病。”碧兒擔憂道。

“炎兒身子好著呢,況且這位大姐姐也不是淋了雨,沒事兒嗎?”小姑娘指著我說道。

我笑著點了點頭,畢竟是有求於別人,況且對方還是個小孩子,我怕哄得不開心了,她不讓碧兒去救小雨,那小雨可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我連忙接過碧兒身上的藥匣道:“你抱著郡主,我拿著藥匣和簦,我們快些走,不會被雨淋到的。”

碧兒尚能理解我救小雨的心思急切,她沒再浪費時間勸說這位小郡主,按照我的辦法,一行人按照原路,飛快地走回到我所住的小屋內。

姬雪看我叫來了幫手,霎時松了一口氣。

隨著他這松的這一口氣,小雨背後的傷口再次血流如注。

碧兒放下懷中的小郡主,連忙接過我懷中的瓷瓶,將瓶內藥粉灑在小雨的傷口處。

不知碧兒這瓷瓶裡的藥是什麼,才用了一點點,就使小雨傷口的血漸漸止住了。

“藥匣之中有地錦草,麻煩少姬將它拿出,用藥杵碾碎。”碧兒對我說道。

我將藥匣放在案上打了開,卻見裡面有許多形狀不同的藥草。

“哪個,哪個是地錦草?”香草什麼的我倒還認識一些,藥草我卻並不認識。

一隻稚嫩地小手出現在我面前,小郡主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並指著藥匣最底部的草藥。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拿出地錦草放在藥杵之中三兩下地搗碎了。

碧兒將搗碎的草藥敷在小雨的傷口處,而後又用木板將她的背後固定。

她傷了骨頭,怕是要養一段時日才能好轉。

“我去熬些藥來喂她喝下,若是今夜安然無恙,那便無事了。”碧兒起身又從藥匣裡找出幾味草藥出了門。

我守在小雨的身旁,見她面容憔悴,心裡很是自責。

若是我早些讓姬雪跟著,小雨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你不去換下溼衣服麼,碧姑姑說,這樣會生病的。”小郡主走到我身旁囑咐我道。

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這小模樣還真是像極了媯薇,自小便能瞧出是個美人胚子。

我點了點頭,起身去屏風後換下了溼衣服。

等我回到小雨身旁時,她已經趴在小雨身邊睡著了。

夜裡寒涼,我怕她睡覺時凍著,便用披風將她裹了個嚴實,抱在懷中。

料想緣分真是玄乎其玄,雅光抱養了險些被生身母親遺棄的羋炎,自蔡國國滅之後,碧兒將羋炎以長公主遺孤的身份帶回了東楚,被楚王封為了翠微郡主。可事實羋炎確是媯薇的孩子,我的外甥女。

想到她是我在這世上的親人,即便是不相認,我也想抱一抱她。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碧兒將熬好的湯藥喂小雨服下後,與我閒聊道。

“我也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她。”我低下頭看著她乖巧的睡顏,心中柔軟一片。

“我已經令楚王全然相信她就是長公主的遺孤,所以在東楚,沒有人敢質疑她的身份。”碧兒說道。

“謝謝你。”我十分感激碧兒對羋炎的守護。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碧兒,楚王得知了羋炎的真實身份,要如何對待她。

“你不必謝我,這是長公主臨終時對我最後的囑託,即便是拼了我的命,我也會護好郡主。”我並不知道雅光公主和碧兒的主僕關系有多深刻,但瞧羋炎依賴著碧兒地模樣,便清楚碧兒待她極好。

看來這次雅光並沒有再度所託非人。

“所以,她和小雨是怎麼認識的,為何她會叫小雨,雨師父?”我略有好奇。

碧兒長吁了一口氣道:“郡主從未見過自己的生身父母,所以對自己的生身父母十分好奇,當小雨找到我,讓我幫忙打聽你在東楚的蹤跡之時,被郡主撞見了。”

“於是,我便騙她說小雨是來教她武學的師父,並且曾經見過她的母親,雅光公主。”

“每當小雨來找我時,她都會圍著小雨盤問有關雅光公主的事情。”

碧兒說,每年她都會帶著羋炎於上巳節前入住月神廟,一直到月夕節。月夕節當夜,羋炎作為月神常羲,跳完祭月神的祭月舞之後,才會回到翠微郡去。

而身處於月神廟這一段時日,是羋炎吸收天地,日月靈氣,以及刻苦學習祭月舞的時日,為了更好地祭祀月神常羲,任何人都不得前來打擾。

這也是為何,小雨會讓骨碌和我藏身於此處,卻始終不會被白素所找到。

小雨是在第二天午時醒過來的,那時姬雪守在她的身旁,而我被羋炎叫去了神廟正殿,陪著她一起喝薑湯。

昨夜,碧兒抱著熟睡的她回到正殿時,已經是深夜。碧兒怕她路上受凍,所以一早起來,便要她服用薑湯。

她隨即想到我昨夜也淋了雨,便將我叫了過來,陪著她一起受苦。

喝完了碧兒熬的薑湯,我已然出了一身汗,回首見羋炎也是被辣的伸出了舌頭。

“碧姑姑說,你也認識母親,可否能與我說一說,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才是羋炎叫我來陪她吃薑湯的原因。

我轉過身,認真地看著她道:“你母親,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執拗的一個,你可千萬不要學她,會吃虧,會受傷,還會被世人誤解。”

羋炎怔怔地看著我,道:“被誤解?”

我點點頭,道:“從你聽來的坊間傳聞裡,可有說你母親是個毒婦,打殺身邊的婢女,逼死夫君的妃嬪,還禍害夫君的子嗣?”

羋炎的眸子漸漸暗淡了下去,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母親啊,當時會選擇嫁給你父君,就是因為想要保護他,保護他的國家,保護他的子民,可偏偏,你的父君是個吃硬不吃軟的,總覺著你母親所給予的是天經地義,是他這輩子應得的,所以啊…”

“所以如何?”羋炎歪著頭問道。

“所以,你父君遭到報應,被滅國了。”

羋炎略有難過的垂下了頭,我想是我話說的太重了,隨即開口要寬慰她,可卻又聽她喃喃道:“他們說,蔡國國破是因為母親,是母親引來了楚軍攻打爾雅。”

“你信嗎?”我摸著她的額頭,略有些心疼她。

她搖了搖頭。

“這世人還說,息國的國破皆是因為桃花夫人呢,可你瞧楚國滅了息國後,桃花夫人又去了哪裡呢?”世人所愛說的,大都與現實大相徑庭。

可他們偏偏認定道聽途說的既是事實,不願意仔細地去思考真實背後的陰暗。

“所以,母親是個好人?”她漆黑又明亮地雙眸雀躍地望著我。

“那你覺著何為好人,何為壞人呢?”在羋炎的眼裡,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非黑即白。

“碧姑姑說,聖明之人便是好人。”羋炎說道。

“那何為聖明之人?”我伏在桌案上,枕著手臂。

“嗯…尊師重道,保家衛國,寬以待人。”羋炎一板一眼說的頭頭是道。

“嗬,照你這麼說,那耕了一輩子田,大字不識幾個的莊稼老漢便不是好人了。”

聽聞我的質疑,羋炎連忙擺了擺她那肉呼呼的小手,細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所謂的好人,大都是從別人嘴中得來的評價,人云亦云能有幾分真實,若是能這般簡單地去判斷一個人好,還是惡,豈不有失公平?”當年我初入蔡宮之時,也覺得雅光是個惡人。

可是相處時間久了,我便不這般認為了。

羋炎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好和壞的界定十分復雜,你年歲尚小,有些事,須得等你長大,才能漸漸明白。”我摸著羋炎柔軟的長髮道。

“可是,我好想我的母親,我甚至都不知她的模樣。”羋炎伏在案上,眼眶逐漸溼潤起來。

我記著白素的手上可是有雅光的畫像,怎會吝嗇到同一個孩子計較?

“難道楚宮之中沒有她的畫像嗎?”我旁敲側擊地問道。

“舅父說母親不善讓宮內的畫師來畫她的容貌,安邦將軍那是留有一幅,是母親嫁給父親之後,父親身旁的一位姬妾所畫,我曾向他索要過幾次,甚至願意用比這畫還貴重的珠寶玉石所交換,可卻都被他拒絕了。”羋炎的念母之情,我深有體會,畢竟在我年幼時也從未見過父親的模樣。

那時的我也如現在的羋炎一樣,十分執著於父親的模樣。

“這有什麼難的,你且拿筆來,我也是見過你母親的樣子,我畫給你就好了。”白素的那張美人卷也是我畫給雅光的,雖然這神殿內並沒有什麼可用的顏料入畫,便是只用筆墨簡單地畫個小像,並不是什麼難事。

羋炎雀躍地站起了身,跑去書案前拿了毫錐和硯臺。她又從牆角的書櫃裡找出幾張上好的帛紙放在我面前。

看著面前作畫的物件,我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