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麼方法。
不論使用何種追蹤用的法術，都不能準確地在白玉京內找到那兩個人的蹤跡。
更不用說什麼跟蹤、以此商定接下來的對策。
追尋因果的法術沒有任何作用。
就算那個老者在他臉上做下了如此過分的事情，竟然連對方的些許痕跡都無法追蹤。
“不過這怎麼可能……沒有因果、沒有留下任何靈氣的痕跡……他們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還有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陳元手裡正搖晃著一支半透明的小瓶子。
這小瓶子裡可見一點渾濁的褐色液體，隨著晃動帶著些許塗黃色的流光。
此物便是剛才從臉上好不容易洗下來的東西。
雖然因為情緒不穩定，過程有些粗暴，所以剩下來的也只有這麼點了。
但只有這麼點應該也足夠了。
如果執劍堂還開著的話，甚至能帶著這東西去那裡找熟人分析一下。
那裡的人雖然大多千奇百怪，但工作還是做的不錯。
但可惜……
其中的修道者不必多說，早就不知道在哪兒閉關去了，就算是凡人也紛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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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陰降臨對於那些凡人來說算不得什麼機緣，甚至是災難。
在那等怪異的天地異象面前，作為修道者只能以各種聞所未聞的理由來哄著他們，讓他們安心地待在家中，直到九陰降臨結束。
陰間與陽間的壁障破損，陰靈盡出……
等等理由。
管他呢。
“可惜此物不能用來追蹤。”
對於此事他也頗為無奈。
這瓶子裡的液體雖然看上去頗為神異，還泛著光。
但那絕對不是什麼靈氣蘊育而生的寶光。
恰恰相反，此物雖然是由某種靈氣所化，但其本身卻不會沾染任何“其他的靈氣”，就像其本身便已經達到了某種“圓滿”。
不容許任何外物的存在。
不容許任何多餘的東西。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那個老者有如此自信犯下那等罪行吧。
所以這才是出問題的地方。
無法追蹤，也就意味著只能放任那兩個人在白玉京裡胡作非為……雖然聽他們話裡的意思，好像並不會對白玉京做什麼事情，但終歸是關外的修道者，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將他們就這樣放著不管。
可那兩個修道者的修為未知，應該是比陳元要強上不少的。
而且關外修道者主要修煉的都是殺伐之道，能堂而皇之地來到關內的修道者修為幾何幾乎都不用多想。
不能強取。
不能魯莽。
所以無法靠著對白玉京的熟悉主動地在街道上亂走，期望能夠在哪個命運的拐角來一次邂逅。
那種邂逅簡直就是找死。
“實在是沒辦法的話，只能放棄了吧……”
陳元心裡又有些沮喪了。
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已經無計可施。
因為那兩個人的目標實在是太小，又似乎擅長各種隱蔽自身的方法，所以向管理白玉京陣法的各個洞天報告也不會有什麼用處，甚至能不能進人家家門都是一個大問題。
要不……
就這樣了吧？
反正那兩個關外修道者看上去也沒有搞出來什麼破壞。
反正他們也不過是來收集“陰靈”。
要不然就這樣放任不管了吧？
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便有如沾了露水的野草一般瘋長。
是了。
就應該是這樣。
自己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要去做。
自己的性命甚至都不是自己的了。
這種選擇才是正切的。
手裡搖晃著的瓶子更加地輕快起來。
比起自身可能會受到的風險，那看上去對白玉京無害的兩人或許並不需要去監視，陰靈什麼的就讓他們去抓吧……
至於那陰靈女子，應該也只是一場錢貨兩訖的交易。
之後如何便不再與他有關係了。
比起……
——吾名為洛。
——汝之道為我所求，是也，否也？
唔。
陳元手裡正在做的動作忽然猛地一僵。
呼吸也在這一瞬間一滯。
為什麼會想起來那句話？
那句話是剛才三盞青銅燈的陰靈對他說的。
是那個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的古怪陰靈。
但是為什麼……之前聽見那句話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悸動。
就像是……
與自己的共鳴。
自身所求大道的共鳴。
但是為什麼……
是因為之前自己藉助那小姑娘悟道的緣故嗎？
關於悟道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但隱約確實有一種感覺。
彷彿……對那個奇怪的陰靈有了一些理解。
乃至是認同。
或許……同為陰靈的他，可以找到那那兩個修道者呢？
這種念頭才一升起，便在腦海中不斷地推算。
首先，那兩個修道者此時應該是收集了許多的陰靈。
身上必定存在著屬於陰靈的特殊氣息，那是作為修道者的陳元所察覺不到的。
其次，三盞青銅古燈的陰靈是有辦法找到特定的某個同類。
因為祂能夠非常精準地找到陰靈女子。
但接下來的問題是，他能不能打得過那兩個修道者。
打得過還好說，若是打不過的話……就得靠陳元自己準備一些手段了。
“該死的……”他一聲輕嘆，心裡情緒變得有些亂了，“我剛才怎麼會生出那種想法……”
那悟道的機會，不正是陰靈女子給的。
既然如此……
這又豈止是什麼錢貨兩訖的交易。
……
要想找到那個古怪的陰靈其實不簡單。
畢竟陰靈都是虛幻之物，不擁有靈氣載體。
就像是影子一般。
所以陳元打算先把那小姑娘送回家。
當他第二次站在那扇門口，將仍舊昏睡著的小姑娘塞給門前睡眼惺忪的守衛的時候。
那個守衛臉上的表情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讓捕快大人費心了。”
才見了沒多久的守衛乾咳一聲。
抱著小姑娘的手臂有些顫抖。
這守衛一臉睡眼惺忪，是入定被強行被打斷的後遺症。
但他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陳元他得罪不了，這小祖宗也不能拿她怎麼辦。
陳元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頷首。
叮囑一句。
“下次……可別讓她隨意外出了，太危險。”
“是是是，捕快大人說的是。”
他沒有解釋小姑娘是因為某個陰靈才從家裡出來。
或許……就這樣讓人誤會下去也不是一件壞事。
……
讓陳元沒有想到的是。
那古怪的陰靈居然主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就在某個命中註定的街道拐角，兩人奇蹟一般地相遇了。
“我……”
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陳元還是打算先做一番嘗試。
只是話還未說出口。
就見對方已經先一步，伸出一根手指。
身側一盞青銅燈忽地迸發出藍光虛幻的火焰凝聚出一道沒有劍柄的長劍，懸在他的掌心。
劍尖直指陳元。
“戰。”
僅有一字。
帶著一往無前的凜冽殺意，朝著陳元衝來。
甚至都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陳元無奈，只好翻出一把靈劍對敵。
這靈劍是他額外買的，儲物戒中還有許多把備用。
都是為了應付那些無法使用定天劍的敵人做準備的。
現在拿出來恰到好處。
叮——
雖說是由火焰組成的劍身，但在兩把劍接觸到一起的適合，還是傳來一道金鐵交鳴的聲響。
但那遠不是結束。
這自稱是“洛”的陰靈無論是身法還是速度都體現出一個“快”字。
快得看不清劍身。
快得讓人無法適從。
只能依稀看見對方揮手間，長劍或砍或刺或撩，捲起一片殘影。
就像是面對一片狂風，只能依照著預判的軌跡做出基本的抵擋，卻很難給出反擊。
在猛烈的攻勢下，陳元一步步後退。
這根本就不像是修道者鬥法，更像是……凡人俠客之間的比試。
或許……本該是如此？
不知為何，陳元的心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發現對方的出招雖然極快，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沒有變招。
只是按照固定的套路出手。
而陳元甚至只需要順著對方的套路做出抵擋。
若是按照修道者的眼光來看的話，對方的一招一式可謂是破綻百出。
所以若是想翻盤的話，只需要尋找到一個破綻足以。
在對方舊力放出，新力未聚的那一刻。
長劍朝著他當面刺來。
陳元反手便將那把劍擋下推到一側，但就在這時，另一只手中便是第二把劍顯現，直接向前一刺。
便刺中了對方的身體。
只是對方是虛幻之影，陳元的靈劍無法傷及對方分毫。
但若對方是實體，勝者理所當然地便是他了。
果不其然，對方停下了手中動作，那把由火焰凝聚的長劍也消散無蹤。
看來是結束了。
那麼接下來……應該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他正這麼想著。
卻發現對方身上的氣勢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接下來是兩盞青銅古燈開始迸發出光輝。
在他的面前由火焰凝聚成一杆長槍。
等等，有些不對勁……他到底在幹什麼？
“戰！”
第二道聲音響起。
卻是比剛才更為激昂。
眼看著對方就要向前再次衝過來，陳元卻是不幹了。
“戰你……咳咳，給我停手！”
他怒喝一聲。
也不知是怎的，或許是因為正在氣頭上，便不由自主地催動心中執念，將自己的“道”展現出來，打算用蠻力將對方直接打壓，甚至連“尋常法術對陰靈不起作用”這件事情都忘接了。
便見他身周被一道白光籠罩，某種清冷的氣息傳達出來的瞬間，那名為“洛”的陰靈竟是真的不再動彈。
對方收了長槍。
緩緩飄到陳元的近前。
上下打量一番後。
才點了點頭。
“吾名為洛，汝之道……尚可。”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陳元也不知道得到他這般評價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什麼……總之，看樣子是可以與他交流了。
正這麼想著。
卻見對方伸出手，竟然是將蓋住頭的兜帽摘了下來。
露出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左臉上帶著一道疤。
本應該是有些刺眼的標記。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視線從對方身上離開之後，對於此人樣貌的記憶便漸漸地消退了。
這是一個人。
但又有些詭異，此人的雙眸是純白色，沒有絲毫神采。
就像是一隻人偶。
“此生不求存於天地，但求後世長存……吾等所求真耶，夢耶？終不過一場虛空夢幻……”
“生無常，道無恆，其名無始，不知所存……”
晦澀難懂的經文。
不。
那或許都不能被稱作是經文，只是某個存在的呢喃低語。
因為那種語言實在是太過古老，所以勉強化作了他現在能懂的一些字眼。
儘管如此，當這些字眼連接起來的時候，他還是對此一竅不通。
“我說你……那個，這位前輩，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陳元不顧對方到底在做些什麼，拱手行禮便道，“我想拜託你幫忙找兩個人……不對，是找一個陰靈……咳咳，就是找剛才你找的那一位女子。”
生怕對方聽不明白，他還儘可能地將一些字眼給替換掉。
但對方彷彿並沒有聽見陳元的聲音。
仍舊是不停地口中唸誦著晦澀的字句。
如同木頭一般杵在原地。
讓人恨不得把他給推倒砍幾刀。
就在陳元心中焦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忽地聽見同樣的誦經聲響起。
那是在極遠極遠的地方，由百人、乃至是千人、萬人的聲音匯聚而成的誦經聲。
與此同時。
幽暗的天穹上，那道唯一的一線天穹也正發生著變化。
或許是錯覺。
或許是真實發生的。
在天穹上先露出來的那片虛幻天地中，匍匐的巨龍彷彿有那麼一刻，睜開了一線眼睛。
也在那一瞬間。
人偶一般的陰靈，雙眸中多出了一線神采。
“汝之道，為我所求。”
這句話中，多了些許生機。
在陳元滿是驚愕的眼中，對方的身軀竟是開始變得暗淡。
同時。
一道縹緲的聲音，再次於心中響起。
“人心不死，吾道不孤。”
是光芒。
無盡的光芒從對方的身上綻放。
直到淹沒了他的整個人。
整個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