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很靜，靜得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
腳步聲也異常清晰。
小藥一直看著王辰，就像是王辰看著陰師玉。
跟著王辰，小藥也見過了不少高手，王辰沒有慕容虛木的瀟灑，也沒有李珣的白衣勝雪。
而且他現在渾身溼透，衣衫緊緊貼著身體。
每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溼漉漉的腳印，有點狼狽。
然而在小藥眼中。
他就像是要隨便走過去，然後收掉對方的性命，再事了拂衣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僅僅如此。
與此同時，那一名身穿華貴黑色長袍的身影也緩緩站了起來。
陰師玉轉過身，目光很冷。
他此刻的模樣看上去無比的悽慘，胸口一個碗口大的洞，能夠看到另一邊的光亮。
半邊身子凹陷了下去，就連半邊臉也如同毀容一般血肉模糊猙獰無比，只是即使如此，他的神色依然陰沉平靜。
低笑了一聲，屍玉公子開口，聲音沙啞：“看來我受傷真的很重，重到就連你這種貨色也敢追來？”
“你是來報仇的麼？”
在修界之中，任何人如果受到了重創，都要作好被追殺的準備，這一點或許比禁林之中妖獸的生存法則還要直白。
王辰不發一言。
當他選擇站在陰師玉面前，語言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你死我活之間，沒有多餘的半句廢話。
嗖！
青岡劍脫手而出，寒氣如白色的絲綢，互相纏繞著，瞬間化作一把通體雪白的仙劍激射。
劍之所向，劍鋒冰冷，白芒森森。
瞬間，那一把雪白的飛劍便距離陰師玉不過兩指之距。
然而這一距離，就像天涯海角的距離。
飛劍再也無法寸進。
陰師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
“我有些乏了。”
他低低咳嗽，嘴角淌出一抹黑血。
“你可以死了。”陰師玉森然抬頭，看向王辰，一頭黑髮無風自舞。
鬼哭之音雜亂響在一處，陰師玉周身黑氣暴漲，配合他爛掉了一半的臉，讓他的森寒的聲音和黑髮飄舞的模樣，如同來自九幽的惡鬼。
劍訣一變，雪白仙劍捲起冰冷迫人的冰雪，迴旋咆哮。
無數冰塊碎片如刀鋒一般鋒利向陰師玉湧去，轉瞬便在黑煙之中蕩起漣漪，消散不見。
那足以讓妖猿瞬間凍結的極寒，卻連陰師玉的護體黑煙也無法突破。
黑霧湧了上來。鬼哭之聲響成一片，蒼白的鬼爪探出，仿若深藏其中的冤魂要把眼前的生命拖入地獄。
王辰一直看著陰師玉，目光沒有絲毫的遊移。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件長袍，雪白光亮耀眼，握住袖口，他伸出手去，穿過那剪裁恰如其分的衣袖，就像是剛起床的公子哥異常認真的穿著早已有人備好的衣袍。
“這是什麼操作。”
陰師玉眉頭一皺。
在他的眼中，王辰臨陣穿衣的滑稽舉動足夠他死上一百次，而且這件衣服，竟然讓他覺得有些不凡。
腳下一動，他想要打穿王辰的心臟，然後抓緊時間治療身受的重傷。
而在絕對速度的差距之下，王辰根本反映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然而他的雙眸之中，一團火焰如同照亮黑暗的火種，轟然爆發。
火焰倒印在陰師玉的雙目，轉瞬如同火焰蓮花一般綻放。
他反映絕快，原本想要打穿王辰而提起的真力瞬間轉向，身形暴退，但此刻雙足卻如同生了根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陰師玉沒有詫異自己竟然會在無聲無息之間，被一名散修限制了行動，因為現在不是詫異的時候。那一朵火蓮給了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雙手先合又張，陰師玉雙目黑芒大盛，渾身真力毫無保留的迸發。
漆黑詭異的煙瘴頓時大起。
一堵人骨拼湊而成的巨大骨牆猛然拔地而起，將他身體牢牢護住。
轟！
黑色圓珠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耀眼的火光之中，一團巨大的蘑菇雲直升上天。
狂暴的火焰墜落地面，點燃了堅硬的岩石。
那堅硬的人骨壁壘粉碎四濺，化作大小、形狀各不相同的碎片，如同箭矢一般飛射，把地面刺得千瘡百孔。
劇烈的衝擊力讓王辰如同被巨錘擊中一般猛然後仰，口中噴出大口鮮血，卻因為小藥緊緊抱住雙腿的神通沒有被震飛出去。
血珠沾染了那雪白的衣袍，上面用金銀兩種絲線縫製了栩栩如生卻又並不明顯的鳳凰。
那是慕容虛木儲物戒指裡最名貴的一件衣服，他曾經試過，自己的全力一擊根本不能在上面留下半點痕跡。
血珠並不能在上面停留分毫，一滴滴滾動滑落，卻在空中便被殘留在空氣中的高溫蒸發。
若非這一件神甲卸去了那狂暴的衝擊力，此刻的王辰已經全身骨骼盡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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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彈簧一般彈了回來，王辰就像是從未彎過腰一樣筆直的站著，他雙目依舊冰冷，就像是那渾身傳來的劇痛和口中噴出的鮮血並不屬於自己。
抬手之間，三枚火珠被真力包裹，飛射而出。
骨牆被炸的粉碎，些許反噬之力讓陰師玉劇震，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口黑血，混著內臟碎片，此刻的他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
“竟然是火霹靂！”陰師玉在咳嗽，方才猛烈的爆炸讓他認出了這來頭極大的消耗型法寶。
但他並沒有慌亂，因為他知道火霹靂的珍貴，一個散修即使機緣巧合獲得了一粒，也不可能還有第二......
在視線恢復的瞬間，他的雙眼陡然瞪圓，三粒被灰色真力包裹的暗紅色珠子，轉眼已至眼前。
就像是火霹靂不要錢一般。
通體光滑的火霹靂，光滑到彷彿能讓陰師玉看到自己倒映在上面自己的面孔。
有多少次......
也許是很多次。
他憑藉傳承身法，可以讓敵人在時間靜止的錯覺之中失去性命。
就像是現在倒映在他眼中那三朵彷彿飄得很慢，卻競相開放的火焰之花。
轉而，他的目光微微一移，看向那另一面那一雙無喜無悲的眼睛。
兩人的目光並未交匯。
從小開始，就沒有人敢無視自己的目光。
但這一刻陰師玉卻能夠明白王辰的感受。
因為他看的是那三粒在下一刻，就會爆發出足以重創排位修者的火霹靂。
“好狠......如果我有他這麼狠，薛問天，乃至於水雲謠又算什麼？”陰師玉忽然有點羨慕王辰。
轟！
轟！
轟！
眼中倒映著一片耀眼的火光。
聲音彷彿在這一刻消弭。
一道巨大的環形火環在爆炸的中心陡然擴散而出，進而，彷彿能夠吞噬一切的熾白火焰化作火柱噴薄上天，迴音如同萬千驚雷同時響起。
爆炸的中心，堅硬的岩石在融化，化作白灰在呼嘯的熱風之中迴旋。
漆黑煙霧瀰漫而起，遮天蔽日，就像是這一小方世界的末世。
小藥緊緊的抱住陰師玉的雙腿，卻轉過頭去死死的盯著同樣被淹沒在火焰之中的王辰，她眼中的世界，定格在三朵連續綻放的蘑菇雲之中。
陰師玉沒有問王辰的名諱。
原本他不屑，但是現在，他來不及。
沒有華麗的大招，甚至雙方沒有多餘的話，短短瞬間的風險與狠辣，就像是一場糾纏一生宿命對決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