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魚貫而入，不多時來到了淨舍長老修行的禪房。
“師伯，陸離，葉青二位施主到了。”到了禪房門口，房門虛掩，定識並不叩門，只是現在門口輕聲說道。
房間門內傳出一聲略為沙啞的聲音：“請二位施主進來吧。”正是淨舍。
定識應了聲“是”，推開房門對陸離二人做了個請的姿勢，二人行了佛禮表示感謝，便進到了禪房之內。
這是二人頭一次進入到淨舍長老的禪房之內，淨舍長老在寺中輩分雖高，房間內的擺設卻極其簡樸，一張竹榻，淨舍長老正盤膝而坐，一張木桌，四張木椅，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擺設。
“晚輩陸離，見過淨舍長老。”陸離躬身行禮道，葉青也盈盈一拜，與淨舍長老見禮。
淨舍長老原本雙目微閉，此時聽到二人聲音，緩緩睜開眼睛：“多日不見，二位施主可好？”
話音剛落，未待陸離二人回答，淨舍長老的目光落到葉青身上，眉頭微皺，不自覺地咦了一聲。
“女施主，似乎不太一樣了。”
葉青知道是自己周身散發的妖氣被淨舍長老看出來了，抿嘴笑道：“長老好眼力。”
“不一樣了？”陸離很是不解，他還沒有搞清楚淨舍長老說的是什麼，當然也就弄不明白葉青誇讚淨舍長老的好眼力又是所指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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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舍長老看著陸離的一臉窘相，哈哈一笑道：“怎麼？陸施主並不覺得有何不同？那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天下雖大，但能有陸施主這般胸懷的，怕是不超過老夫的一巴掌。”
面對這沒來由的讚歎，陸離更是摸不到頭腦，但看著淨舍認真的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便只好道了聲“多謝誇讚”。
淨舍將身體轉向葉青，同時伸出左手手掌，葉青能夠感受到淨舍長老在向自己的身體內輸送著某種靈氣，這靈氣與自己體內的靈氣相衝撞。
葉青只覺得身體內靈氣湧動異常，喉嚨處但覺一股腥味湧出，不由得吐出來一口鮮血。
雖不知為何，但陸離總覺是淨舍長老在做著對葉青不利的事情。
於是急運靈氣，雖知自己修為上並不是淨舍長老的對手，但還是要護在葉青身前。
就在陸離身形晃動的那一刻，卻似乎看到葉青一臉驚慌的神色，好像在對陸離說著不要，然而陸離剛猛的一掌已經擊向淨舍。
之所以葉青感到慌張，是因為她在吐出那一口鮮血後立即感到身體裡的靈氣運轉的極為順暢。
這才意識到原來淨舍長老是在幫助自己平衡體內的各種氣息。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淨舍長老一心要為葉青渡劫，並沒有其他的力量可以化解陸離的這一擊，只好硬生生扛了這一擊。
陸離情急之下，擊出的掌勢極猛，縱然淨舍長老護體神功啟動，也是勉強減弱了陸離的攻勢，肉身也還是吃了一掌，也是口吐鮮血，險些倒在榻上。
葉青見狀趕忙護在淨舍長老面前，阻攔住陸離的下一擊，陸離見此情況就知道自己是貿然出手了，又哪裡會有第二次出手呢。
於是陸離也趕忙跑到淨舍長老面前，詢問傷勢如何。
卻見淨舍長老哈哈大笑著從半倒在榻上的姿勢騰空而起，面色紅潤如初，實在不像是受了重擊的模樣。
淨舍長老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當真是奇妙的很。”
陸離和葉青都能夠感受得到淨舍長老是發自內心由衷的開懷而笑，並不是為了安慰兩人的過失而裝出故意開懷的模樣。
淨舍長老知道陸離和葉青二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便不再繼續賣關子，朗朗道：“老僧多年頑疾，竟不想拜你二人所賜，今日竟得完全好了。”
葉青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前輩身上的頑疾需以毒攻毒的路數才能解決，只是尋常之人哪裡會想到以強烈的攻勢攻擊自己呢。”
淨舍雖然並不是尋常之人，但畢竟也是難以逃出這種思維怪圈。
淨舍點頭對葉青的分析表示贊同，葉青也微笑示意，同時也對淨舍相助自己表示感謝。
初時淨舍長老看明了葉青身上的妖氣，葉青還怕淨舍長老以這個原因拒絕相助前去雙陽關共破死寂之陣。
如今看來，淨舍長老確實是並不在乎葉青的妖族身份，當然這也並不表示淨舍長老就願意相助二人前去雙陽關。
葉青知道自己需要說些“甜言蜜語”來“蠱惑”淨舍長老了，於是開口道：“前輩既然修為通透，想必是更有精進了。”
淨舍長老雖身居五蘊寺數百年，極少接觸女施主，但畢竟年輕之時也是有著一段孽緣，所以對於女孩子的想法，還是略知一二的。
所以當葉青剛剛一臉諂笑，淨舍長老便知道葉青是想要做什麼了。
但淨舍長老已經許多年未曾受過女施主的相求，微笑著道：“葉施主有什麼話皆可直言，老僧曾受過前代妖王恩惠，未曾報答，一直是心中一道執念，如今有機會報答妖王后人，也算是了卻心中一樁心事。”
陸離這才意識到淨舍長老已經識破了葉青的身份，原來淨舍長老口中葉青的不一樣，是指的這不一樣的身份，亦或者是不一樣的靈氣。
但不知為何，葉青心中卻有些小性子要使，故而道：“那若是沒有這段往事，前輩可願意幫助一個妖族的相求？”
陸離不明白葉青為何要多此一舉，雖然對於要利用妖族先人的面子來獲得淨舍長老的相助，陸離也並不是很認同。但畢竟事關重大，所謂的面子問題在東陸蒼生危難的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既然淨舍長老願意相助，又何必節外生枝呢，一旦那句話惹惱了淨舍長老，怕是又要無功而返了。
可是葉青卻無視陸離的勸阻，很是認真地逼問著淨舍長老的一個答案。
淨舍長老的神情已然由微笑變做了嚴肅，並緩緩閉上了雙眼，他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看起來那回憶並不是十分美好。
過了片刻，淨舍長老才緩緩睜開雙眼，開口道：“應與不應，怕是要隨緣吧！”
淨舍長老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目光深邃地望著眼前茶杯中的茶水。
葉青對這樣模糊不清的回答自然不能夠滿意，但這卻是淨舍長老深思熟慮後給出的結果，也許，這不是淨舍長老最真實的回答，但這卻是淨舍長老心中最妥善的回答。
葉青並沒有對這個回答做出任何回應，陸離卻一腔正氣地道：“長老修行百年，自然比我等眼界更寬，卻為何心中還會有種族之分。”
話一出口，陸離便覺後悔，剛剛自己還在心中埋怨葉青話說的無禮，但顯然此時此刻自己的話語才更容易惹惱淨舍，但陸離覺得自己說的並沒有錯，如果連淨舍這般得道高僧都對妖族和人族界定的如此分明，那麼尋常之人的眼中，豈不是更沒有辦法接受兩族之人和平共處。
但淨舍長老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是哈哈一笑道：“我想，陸施主是誤解了老僧的意思，老僧並非是對種族有所區別對待，便是人族想求，老僧也絕不可能有求必應啊。”
淨舍長老的話雖然說的很有道理，但陸離總覺得淨舍長老之前並不是表達的這個意思，否則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反應。
但既然淨舍長老在極力維護著幾人之間的關係，陸離和葉青自然也不該繼續咄咄逼人。
陸離點點頭，卻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在自己的心中，神州各種族間的界限愈來愈模糊，如果說人族和善，但陸離這幾個月以來的經歷告訴他這世界之上有著太多爾虞我詐的鬥爭都是來自人族內部。如果說妖族奸惡，但陸離也見識到了折朽、易天星、洛天等妖族有情有義的一面。如果說魔族殘暴不堪，陸離卻被那魔七相救過一次，當然，死寂之陣的出現又讓魔七在陸離心中的形象跌入谷底。
但至少，每個種族都不像人族流傳的那些典籍中所記載的那般臉譜化，每一個單獨的個體都是有血有肉有著獨立思維的生靈。
所以在陸離看來，生靈之間只有個體之分，卻沒有種族之分。
陸離覺得自己下山歷練以來最大的收穫便在於此了，而絕對不是自己修為上的極速提升。
修為這種東西，並不一定能夠伴隨自己一生，但意志意識卻能，所以，有一個通達的思維，才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忽然，淨舍長老的一聲長嘯打斷了陸離的思索，陸離定睛而看，只見淨舍長老雙手合十，正衝著自己微笑，並很是讚許地道：“恭喜陸施主，又精進了一大步，實是可喜可賀啊！”
陸離知道自己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怎地淨舍長老就看透了自己的所悟？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只聽得腦海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切莫慌張，老僧在此地注視著施主，施主可有覺察。”
循著聲音望去，陸離似乎看見了一個小和尚在角落裡叫嚷著，但奇怪的是，當陸離想要走近他時，卻發現自己並不是以一個實體而存在著。
所以陸離略微有些驚慌，但還是壓住了自己的恐慌，故作鎮定的道：“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
那小和尚拍手挑起叫道：“嘿嘿，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辨識不出麼？”
聽到這聲音，陸離才反應過來這其實是淨舍長老的聲音，但卻根本不知道淨舍長老為何會以一個小和尚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況且，葉青也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了。
小和尚哈哈笑道：“在這裡你還要想那麼多事情，我可真是服了你。”
“這是哪裡？為什麼不能夠想事情？”陸離無比迷惑的詢問著。
小和尚並沒有直接回應陸離，只是悠悠的道：“這裡，這裡是你的意識裡啊，我可還只是一個初學者，你千萬不要將我趕出去啊！。”
聽了小和尚的話，陸離倒是覺得很是有趣，原來自己還能將這小和尚給趕出去，看來自己的意志裡還是自己說得最算，但是小和尚說他是初學者，其實在這個領域中，陸離也只是一個菜鳥罷了。
在初學者面前，大概菜鳥還要更低上一級吧。
陸離試著用自己的意志讓小和尚做一些動作。
一些簡單的動作，小和尚一邊叫嚷著一邊比劃著，但是一些稍微複雜的動作，也不知道是陸離的意志描述不夠清晰，還是小和尚難以領會，總之小和尚只是比劃著四不像的動作，樣子甚是古怪，引得陸離哈哈大笑。
小和尚在陸離的嘲笑下顯得很是生氣，大叫道：“本來看你老實，才想要和你玩一玩，竟不想你竟然如此捉弄人，實在是過於可惡，哼，不陪你玩了。”
陸離沒想到有著淨舍長老聲音的小和尚居然如此傲嬌，自己只不過是逗弄他一番，實在沒有想到竟然還把小和尚給惹生氣了。
只見小和尚憑空掏出了一個裂口，並想要從那個裂口爬出去。
陸離試著用意志來封鎖那個裂口，果然看見那個裂口在不斷的縮小，但小和尚實在是過於靈活，竟趕在裂口完全封閉之前逃離了出去。
隨著小和尚的離開，陸離眼前的環境又恢復到淨舍長老古樸的房間內，只見淨舍長老一臉詭秘的望著自己笑，陸離倒是覺得毛骨悚然。
“怎麼了？離哥哥。”葉青感到陸離神色的異常，不禁趕忙詢問著。
陸離問向葉青：“剛才你的思想可有被什麼所佔據過？”
葉青聽著陸離這沒由頭的話很是不解，還以為陸離是生了什麼怪病竟憑空產生了幻覺。
所以葉青趕忙將手放在了陸離的額頭上，看看陸離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
陸離冰冷的額頭自然將葉青這一想法擊得粉碎。
看著葉青的反應陸離知道剛剛淨舍長老確實只是和自己玩了一個新奇的“遊戲”，這遊戲似乎和幻境還有著很大的不同。
陸離只能認為，這些修為高深的人，都喜歡玩一些新奇古怪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