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
聞言，林澤想起了那頭腳踩黑雲的雙頭赤犬。
本來只是想著祭出自己最強的殺招，希望能阻攔對方片刻，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這狐狸居然認識蕭家村外的妖王，並且極其畏懼的樣子。
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雖說根據吞下的妖丹來判斷，白狐只剩下築基圓滿的修為，但畢竟是尊金丹大妖，誰知道有沒有什麼後手。
不過，若是對方和趙景實力相差不大，自己又僅僅是阻攔片刻的話，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至於親自出手鬥法，除非秦紅袖不來了，否則還是留給這位小師叔去做吧。
林子裡，狐狸身軀緊繃，怔怔的盯著天際，卻未想過把視線放在這片山林裡。
天狗那般自負，哪怕是面對東嶽宗內門老怪也不會低頭，又怎會藏匿起來。
所以自己只是金丹大妖，對方卻能位列十大妖王。
半晌後，它尖叫質問道：“為什麼不出來！”
“你家崽子也要喚我一聲乾孃，你就這般對我？”
“出來！！”
直喊得嗓子嘶啞，白狐卻不肯退去。
如果來者是東嶽修士，它肯定毫不猶豫的轉身就逃，至少要把對方帶到別的地方去。
可天狗卻是知道自己為何實力大跌的。
不能走……
它明明懼怕的渾身顫慄，眸中卻掠過一絲狠厲。
這時，只見地上的黑炎悄然散去。
空中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來了來了，催什麼催。”
秦紅袖坐在重劍上，姿勢毫無高人風範，自天際飄然落下，饒有趣味的盯著它：“小狐狸，兩月不見膽肥了啊，現在都敢挑釁我了？”
“……”
白狐差點被憋出內傷。
方才明明是天狗的氣息，怎麼下來的是這尊殺神。
這才是那條惡狗沒有露面的真正原因？
它沒注意到就在幽黑重劍出現的瞬間，樹上那道安靜的身影已經悄然離開。
“行了，別擺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樣。”秦紅袖撇撇嘴。
“本座在那山上憋悶了這麼久，正好拿你來練練手，快兇一點，不然打起來多沒意思。”
白狐呲呲牙，四肢卻不自覺的軟了下去。
滿臉無助。
象徵性的叫了兩聲，實在聽不出幾分底氣。
“嗯？”秦紅袖瞥了它一眼，對其這副狀態有些不滿。
見狀，白狐弱弱道：“你上次答應過只要我不傷人，就饒我一條性命。”
“嘶，我說過嗎？”秦紅袖咂咂嘴，正琢磨著該怎麼反悔，忽然朝某處看了一眼。
……
……
林澤彎腰下，平靜的朝那堆枯草裡看去。
只見幼崽正瞪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白狐所在的方向，這是在用靈識查探遠處的情況，只是還不甚熟練。
忽然，它視野裡多出一隻修長手掌，幼狐下意識朝裡面縮，卻被徑直拎了出去。
四目相對。
小狐狸在空中晃悠了兩圈，茫然的看著身前的道人，被淺淺絨毛覆蓋著的身軀開始發顫。
就在這時，它突然注意到了林澤瞳孔中極淺的一絲紅芒，細微到稍不留意就會錯過。
閉上眼，果然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
它下意識朝著道人身上鑽去，同時奶聲奶氣的驚喜叫喚道“阿咧……阿咧……”
林澤微微蹙眉。
這小妖像是突然把自己當成了可以依靠的存在？
它在喊什麼？
漸漸的，小崽子口中的話語越發清晰起來：“阿咧……阿爹……”
林澤面露古怪，掐住小狐狸脖頸的手掌微微滯住。
他似乎想明白發生了什麼。
還是那枚妖丹在搞怪。
世上不可能有兩顆氣息完全一樣的金丹，除非白狐死去，自己吞服掉它的妖丹。
但小狐狸用靈識感覺到孃親還活著，而面前道人身上卻有著和孃親一模一樣的味道，雖然很淡，卻能給予它極大的安全感。
“抱歉，我可不是你爹。”
林澤搖搖頭，指頭探向對方的喉嚨，觸感溫熱，似乎能感覺到其中血液的流淌。
身懷築基初期修為卻對自己毫無防備。
事情似乎又簡單了許多。
“……”
青袍道人攥著幼狐的脖頸，面無表情，毫無動作，若非小東西一個勁的往他手腕上爬，看上去更像是一尊雕塑。
片刻後，林澤緩緩閉上眼。
只覺得身心頹然不堪，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由於穿越過來的時候就身陷死境，從那天起，他就嘗試著學習這片世界的規則，並努力的融入進去。
這裡不是前世那座雖有些涼薄，但總的來說依舊讓人安心的小城，而是殘酷的修真界。
要做一個殺伐果斷的修士，方可活到最後。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心慈手軟乃是大忌。
像林老先生當了一輩子的好人，結局卻是被送出宗門，流落四方，悽苦自處，最後慘死於妖獸口中。
可……萬事總要講個道理吧。
對蕭寶下手的是母狐狸，跟這小東西到底能扯上幾分關係？
滅其滿門，永絕禍端，做起來倒是省事，可總歸缺了些道理。
連那些遊俠兒都知道禍不及家人……
“就這麼放了你？問題你也不是人啊，你是妖啊。”林澤默默看著小狐狸，這件事換作任何一個修士都不會猶豫，哪怕沒有恩怨，人本來就是要誅妖的。
他卻想求個念頭通達。
“阿爹？”
似乎是玩累了，小狐狸兩隻大耳朵耷拉下來，歪著腦袋用那對寶石似的眸子好奇的打量著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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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平靜和它對視著，白芒自袖口滑入掌中，下一刻抵在了幼狐的小腹上。
妖狐是不能放的。
但一隻普通的狐狸，自然就絕了報仇的心思，只要妖軀尚在，活個二百歲不成問題。
既然念頭無法通達，為了維持道心不受侵擾，那便各退半步。
他心裡清楚這是種很虛偽的做法，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招。
就在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緊張到極點的低嚎聲。
不知為何，林澤心裡忽然就松了口氣。
緩緩轉身看去，只見秦紅袖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背後跟著蕭寶和那頭白狐。
黑袍劍仙略微抬眸，深深的看了林澤一眼，輕笑道：“你可比你師父狠多了。”
似有些感慨，她低下頭又添了一句：“也比我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