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歷代南慶皇帝相比，坐在長御宮的皇帝趙晏算得上平庸至極，在位二十二年，一沒有滅他國，二沒有新功績。
不過前幾年錦州大旱，趙晏也是難得昏庸一次，竟然坐視不理，導致錦州百姓叫苦連天，甚至還引發地方叛亂，最後還是由太子趙弈派軍解決叛亂，安撫民心。
這幾年，太子祁王趙弈名聲越來越高，大部分朝臣都簇擁太子趙弈，老皇帝趙晏見此也樂的自在，逐漸放權給趙弈，太子監國，代行朝政。
沈安被海公公安排在殿內伺候著太子爺，整個東宮沒有一絲聲響，只有趙弈獨自在提筆練字，似乎這位太子爺對於字情有獨鍾。
站在下方的沈安偷偷摸摸著瞥了一眼正在練字的趙弈，只見他面容堅毅，眉眼淡漠，戴著束髮嵌玉硃紅冠，穿著繡著真龍的黑袍，看那樣子已經有幾分老皇帝的氣質。
雖然沈安並沒有見過老皇帝，但是探花郎就有幸見過一回，在他的描述裡，老皇帝的樣子在沈安心裡頭有了七七八八的模樣。
一個上午，趙弈就呆在宮裡安靜的練字，中間沒有說過一句話，趙弈坐著練字練了兩個時辰，沈安這些下人站著站了兩個時辰。
沈安心裡早就叫苦不迭了，整個身子僵硬在那裡動彈不得，習慣了直殿監來回掃地的日子，頭一天入東宮，開始幹起伺候人的活兒，才發現他們這些下人的命苦。
“殿下，該用膳了！”
海公公從宮外快步走了進來，走到趙弈身邊，恭恭敬敬小聲道。
趙弈手腕一轉，收筆斂神，將白玉毫筆放到筆硯上，心滿意足的欣賞著自己寫的字。
“等筆墨幹了，讓人收起來，小心存放。”
海公公應聲道：“是，殿下！”
說完，趙弈走離書房，穿過屏風，那裡已經有宮女正擺放著精美的食物。
“你，還有你，過來。”
海公公用手朝著左右一人，指著說道，正好左邊之人是沈安。
沈安聽到海公公的點名，連忙微微躬著身子，踱步來到海公公身旁。
“你們兩個等墨跡一幹，將殿下的字收起來。”
“是！”
說完，海公公走出書房，朝著太子趙弈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沈安只是看了一眼趙弈的字，眼神中略有一絲遺憾，趙弈的字看上去確實不錯，筆走龍蛇，大楷雄壯有魄。
不過讓沈安遺憾的是，趙弈的字跡中卻獨少了一些韻味，一種拋棄雜念，心神純粹的韻味。
趙弈這幅《大庚成宮序》乃是當世書法“書聖”龐自青盛名之作，沈安有幸見過探花郎提筆宣紙落筆過，那字鐵畫銀鉤，汪洋恣意，蔚為壯觀。
二人的字各有千秋，在沈安看來，當屬探花郎的字略勝趙弈，以他薄見，探花郎的字乃是無牽無掛所作，趙弈的字隱藏著世俗的羈絆。
不過吸引沈安的還是桌上的硯、筆、宣紙還有墨汁，探花郎說過，當世最好的硯是墨州的歙硯，最好的筆是白玉狼毫，最好的墨是墨州的焦墨，最好的宣紙是西蜀的宣紙。
毫無疑問，趙弈桌上的東西全部都是最好的，這讓沈安忍不住想要提筆抒寫一番，心頭感覺如同萬蟻噬骨般難受。
但沈安知道，這件事做不得，否則真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待那筆墨一幹，沈安和另外一個小宦官小心翼翼將趙弈的書畫收好，放到書房後方的書架上。
........
沈安待在東宮太子趙弈身後，對於如今朝堂中的事情也算是一知半解，鄞州知府貪汙，泰州一夜間生死十五人，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奏摺擺滿了趙弈的桌案。
沈安第一次覺得，當皇帝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每天都要批閱堆積如山的奏摺，應對大大小小的朝臣，毫無自由可言。
不過趙弈這幾天議論最多的是一人，名叫晁軒轅，晁軒轅大有來頭，乃新晉江湖第一人，就在幾日前他獨自一人來到劍流堂，直言挑戰當今天下第一的劍流堂堂主李行山。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位名譽滿天的李行山竟然在五十個回合內敗於晁軒轅，令天下聞之震驚。
沒過多久，晁軒轅現身翰州建立黑武教，廣收門徒，一時間整個江湖掀起軒然大波。
若是晁軒轅的黑武教聽命於朝廷，趙弈也不會過於理會，但是黑武教根本不聽從朝廷號令，大肆收人，短短幾日之內便有近一萬門徒，這讓朝廷不得不提防起來。
南慶崇尚以武治國，朝廷與江湖並不存在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朝廷制約著江湖，江湖認同著皇權，兩者存在微妙的平衡關係，若是江湖不認同朝廷，那麼這個沒有任何支撐的關係將支離破碎。
在李行山還是當世第一的時候，朝廷和江湖的關係還算平穩，但如今李行山敗於晁軒轅，創立黑武教成為新的天下第一，不聽命於朝廷號令，便打破了這層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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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山如今怎麼樣了，他的身子恢復沒，若是他再戰勝不了晁軒轅，那麼本王只好發兵黑武教了。”
趙弈其實並不是真有意發兵黑武教，否則這會引起這些江湖人的極度不滿，雖然朝廷不怕這些不成編制的江湖中人，但是真讓這些人反叛朝廷，那麼南慶的朝堂會迎來最危險的動盪。
“回殿下，李行山怕是不行了。”海公公微微搖了搖頭，小聲道。
趙弈眼神不由一冷，將手中的奏摺狠狠拍在桌上，說道：“劍流堂怕是指望不上了，武當和佛教有答覆了嗎？”
海公公依舊搖頭道：“殿下，武當和佛教以無力對抗，拒絕了我們。”
趙弈的眼神極為冰冷，拳頭死死攥著。
“朝廷的事，朝廷自己解決，江湖的事，那就讓江湖自己解決！”
海公公臉色一變，小聲提醒道：“殿下，如今以晁軒轅的黑武教獨大，若是讓黑武教任其發展下去，若是等黑武教一統武林，後果不堪設想。”
“本王自然清楚，如今江湖上沒有一個幫派能抗衡黑武教，那麼那就由朝廷暗中出面，扶起一個能抗衡黑武教的幫派，徹底瓦解黑武教的野心。”
趙弈目光深邃，走到宮殿外，仰天一望，久久才凝聲說道。
“去把商洛帶來，本王養了他這麼多年，是時候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