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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安遠門之變

萬全匆匆趕到長秋殿,見寧妃獨自一人在空曠的院內望月,神情極盡落寞,他趕緊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宮裡最不該做的事就是管閒事。

“寧妃娘娘。”萬全恭恭敬敬的福禮。

月蓉一回頭便看見萬全立在跟前,她不解地問道:“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娘娘,陛下喝醉了,在喊娘娘的名字,您快去瞧瞧吧。”

“陛下不是在與錢大人商議國事嗎,怎麼會喝醉呢?”

“陛下為國事憂心,一時心煩便借酒消愁,哪知娘娘的酒勁道極足,只一壺便醉了。”

“知道了,本宮這就隨你去。”

月蓉趕到福心宮,見門口站著一個眼生的小侍衛,不知為何她格外多留意了‘他’一眼。

到了內殿,見軒轅啟仰靠在軟塌上,眯著眼,神情如墜入迷霧之中恍惚。

她找了個由頭支開萬全,“你讓御醫煎一些醒酒湯來,這裡有我就夠了。”

“是。”

萬全規規矩矩地退下,帶上殿門。

“陛下。”月蓉側身坐在軟塌旁,輕聲的叫他。

“嗯?”軒轅啟迷迷糊糊地答應道。

“陛下,怎麼喝的這麼多,這酒雖然好,但喝多了也會傷身。”

“國事亂如麻,早知如此,當初還真不如做個閒散富貴王爺來的自在。”

“陛下說醉話了,這帝王位向來只歸於有德之人。陛下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先帝一世聖明,可見陛下也是天命所歸的有德之人。”

軒轅啟滿臉苦笑,“你別寬慰我了,寡人知道這個帝位是怎麼來的。從來沒有人問過寡人想不想坐這個位子,這只是母妃的心願,可她也沒想到這個位子需要用性命來換吧。不知母妃在地下是否後悔過。”

月蓉沉默一會,不知在想些什麼。

“陛下今日感觸頗多。”

“都說酒後吐真言,寡人也只是說了平日不會說的。”

“臣妾斗膽,不知陛下今日為何時煩憂?”

“還不是士族那群老匹夫!若是汝王...唉!只怕這事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可見寡人德行不如汝王。“

“汝王出自中宮崔太后,是嫡長子,士族們自然要高看一眼。”

“寡人近日重閱古籍,看到古時堯帝禪讓於舜帝,舜帝又讓位於禹,這說明天意不是一成不變的,這九五至尊之位本就該由賢能者居上。”

月蓉暗自一驚,怯生生地試探著問:“陛下這是...有效仿典故之心?”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寡人的天下,若是汝王當真賢能,寡人也願遵循天意。”

月蓉不敢接話,軒轅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知道了崔氏的計謀,在故意試探她的話,她有些心虛地說:“陛下醉了,臣妾還是扶陛下先休息。”

“寡人沒醉。萬全。”軒轅啟大聲的朝門外呼喚。

“老奴在。”萬全半躬著身子,匆匆進來。

“去,取筆墨來。”

“是。”

“陛下...”月蓉滿臉驚疑。

“寡人今晚就要效仿舊典。”

萬全奉上筆墨便退下了。

軒轅啟挽起寬大的袖口,伸手去拿筆,但他的手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原本要沾墨的筆卻伸進了一旁的茶水裡,他一臉疑惑地看著筆跡問:“這墨怎麼這樣淺?”

月蓉掩嘴淺笑,“陛下,這是茶水,墨汁在這。”她順手將硯臺推到他眼前。

軒轅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又將筆伸進墨臺裡吸飽墨汁,顫抖著寫起禪讓詔書。

月蓉不動聲色的斜眼打量軒轅啟,似乎在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簡直和崔太后期盼的結果一摸一樣。

直到軒轅啟怒而撕掉第三張紙,他將筆重重的擱置在桌上,說:“你來替筆。”

月蓉滿臉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問:“臣妾?!”

“對!寡人念你來寫。”

月蓉只得提起筆,“是。”

軒轅啟神志以有些不清,他含含糊糊地說道:“寡人即位以來,時感心力不濟。然而,大魏是天下人的大魏,不是寡人一人的大魏。這帝王之位應當由賢能者居上。汝王品行才德堪比堯舜!寡人平庸,不敢違背上天的授意,讓賢德之人就此埋沒。寡人決定遵循舊典,將帝位禪讓於汝王。汝王不得推脫,繼承帝位,不辜負天下人的期待。”

說完這些,軒轅啟便沉陷在身後的軟枕裡,僅有眼皮還在下意識的轉動。他嘴裡支支吾吾地不知在呢喃著些什麼,不一會便沉睡。

月蓉寫完這些一轉頭,便看到軒轅啟早已不省人事,她試著推推他,輕聲喚道:“陛下,陛下。”

軒轅啟一動不動,甚至還響起陣陣鼾聲。

直到確定他是真的睡著,才悄悄起身,輕步走到書桌處加蓋上玉璽,這才心滿意足的將詔書收起。

雲孤在門外偷偷開啟一條窗縫,她死死盯著月蓉的一舉一動,她伸手招來萬全,“可以把醒酒湯端進去了。”

“是。”

萬全輕聲叩門,“陛下,醒酒湯好了。”

月蓉一驚,連忙回到軒轅啟身邊坐下,“進來吧。”

“是。”

萬全端著醒酒湯遞給月蓉,月蓉一口一口的喂下去。

“陛下只怕明日才會醒,本宮便先回去。”

“是。”

月蓉揣著聖旨,心快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被春香攙扶著患得患失的回到長秋殿。

軒轅啟緩緩睜開眼,沉默良久。

雲孤推門而入。

軒轅啟見她又易容成另一個男子的模樣,一聲輕淺嗤笑,說:“大膽,未經傳召私闖福心宮你可知罪。”

“你說過我可以自由出入。”

軒轅啟輕笑一聲,“你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倒是像那位的徒弟了。”

“你打算怎麼辦,她們有詔書便會逼宮。”

“寡人就在等她們逼宮。”

“你有對策?”

軒轅啟並不回答,他將門外的莽子喊進殿內,囑咐道:“你拿著我的令牌悄悄去謝、王兩位將軍府,傳我口諭,就說蛇即將出洞。”

“是。”

“悄悄的去,別讓人發現。”

“是,屬下知道。”莽子領旨後迅速融入夜色裡。

軒轅啟見雲孤眉目不展,關心道:“有心事?”

“你準備什麼時候放我師父出來?”

“崔氏伏誅後你師父便可離開。”

雲孤不語。

軒轅啟不知為何突然很想逗逗她,便問:“你覺得皇宮如何?”

雲孤反問:“想聽實話?”

軒轅啟說:“欺君是要誅九族的。”

“實在不怎麼樣。”

“哈哈,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來。”

“天地寬廣,山河俊美,何必將自己囚困在一隅天地中。”

“囚困?!你還真敢說,當真一點也不怕寡人?”

“你不是說要做明君嗎。”

“哈哈哈。”

一陣玩笑過後,軒轅啟望著雲孤的眼逐漸深沉起來,他一臉嚴肅地說:“寡人需你幫忙做件事。”

“什麼事?”

“太后和汝王拿到聖旨一定會策劃逼位,到時你伺機易容成崔太后身邊的彩文姑姑。寡人需要知道他們的所有計劃,以便能一舉將他們剷除。”

雲孤雖然不懂皇家的事,但她知道軒轅啟和軒轅宇是親兄弟,為了權利,當真值得手足相殘嗎?“你真的要殺他?”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想我死。這帝位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那你會怎麼處置寧妃?”

“寡人和她是先帝賜婚,又代表了兩國情誼。寡人自會給她留份尊榮。”軒轅啟打量著她,“聽聞你與寧妃向來不和,怎麼關心起她來了。”

“可能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的伯仁死於她不該有的貪念。”軒轅啟打斷她道。

雲孤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事成之後,你要放了我師父,讓我們離開。”

“膽子不小,敢和我討價。”

崔太后拿著傳位詔書喜不自禁,“他倒是識趣。”

彩文和福全連忙跪下討喜,“恭喜太后娘娘心願達成。”

“去通知宇兒,讓他擇日進京,以防夜長夢多又生變故。對了,讓他多帶些兵馬便裝隨行。”

“是,太后娘娘考慮得真周到。”彩文匆匆退下。

福全一臉討好地笑道:“等汝王繼承大位後,太后娘娘便可安枕無憂。”

崔太后全身鬆懈開,舒適自如的往後倚靠,深深地陷入鬆軟的靠枕裡,她悠然自得的看著自己水蔥般的纖指,修長的秀甲經過精心的修剪後染了明豔的紅色,那是正室才能使用的正紅色。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既然他這麼識趣,那哀家自會讓他壽終正寢,全須全尾的去見他那短命的娘。”

福全一臉諂媚地說:“太后仁德。不知太后娘娘準備什麼時候頒佈詔書。”

“等宇兒到京城後,哀家要當著眾朝臣的面宣召。”

“娘娘英明。太后娘娘若不是女子,這帝位太后也坐得。”

崔氏偽佯怒罵他,眼裡確是遮掩不住的驕傲自滿,“放肆。”

福全彎低了身子,討好著輕抽自己兩嘴巴,“太后教訓的是,奴才知道錯了。”

崔氏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你的忠心哀家都知道。哀家有些累了,扶哀家去休息吧。”

“是。”

軒轅宇接到太后的密信,立刻叫來身邊親信,囑咐他們要整兵進京。

一個親信說:“現在雖有陛下親筆詔書,但還沒昭告天下,此時貿然帶兵進京,難免落人口實。不如全部喬裝打扮,以普通商隊的名義行走,對陛下就說汝王思念太后,想進京盡孝。”

軒轅宇狹長的鳳睛狡黠一閃,點點頭道:“就照你說的去辦。”

等軒轅宇一大隊人馬奔波至城門下,只見城門緊閉。軒轅宇心裡有些疑惑,但還是讓身邊的親信去叫門。

那人大力拍打城門道:“開門!開門!”

雖說一行人現在喬裝成普通商隊,但看守城門的是從前受過汝王恩惠的人,不會認不出來。

城門慢慢開啟一條窄縫,伸出一個腦袋,說:“你們是誰?要進城可有憑證?”

那人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讓你們領頭的來。”

守城的小卒說:“你到底是誰?不說清楚就別想進京!還要見城守?城守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那人罵罵咧咧的又想將門關上。

汝王示意他亮明身份。

守城的小卒一臉不信的說:“汝王?!藩王進京需得傳召,可有詔書?”

隨行親信破口大罵,“瞎了你的狗眼!這可是汝王!汝王進京看望太后,你們這群守城小兒居然敢阻攔,若是讓太后知道了,小心你們的狗頭!”

這個守城的小卒性子頗有些剛正不阿,他義正言辭地說:“下官奉皇命看守城門,要為京中安危負責,無論是誰進京都需憑文關才可入內。”

“你個不知死活的呆瓜子,等汝王殿下即位後看我不把你......”

“侯鷹!!!”汝王身邊的軍師大聲呵斥阻止。

侯鷹反應過來為時晚矣,話以出口覆水難收...

城外吵吵鬧鬧的聲音終於引來城守,一旁的莽子暗中使眼色放他們進來。

城守才忙不迭地跑上前去作揖,說:“原來是汝王殿下!殿下莫要生氣,他們都是些新來的,不懂規矩,還不認識貴人。下官回頭一定嚴加管教。殿下莫慌,小的這就令他們開門。”

眾人這才發現看守城門的將領換了。

侯鷹嘴裡暗暗罵道:“總算有個識趣的!”

汝王與太后相擁歡聚時,京中的風言風語卻傳開了...

京中酒肆、茶樓都在流傳,“據說汝王未經傳召就進京,還與將看守城門的士兵暴揍了一頓。”

“可不是嗎,城下賣油餅的親眼所見,那士兵被打的滿身是傷,在家躺了幾天都下不來床。”

“天子腳下就敢這般暴戾行事,那藩地上的百姓還不知是怎樣一番水深火熱的情景。”

“可憐啊!”

“誒,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

“那天汝王身邊的親信說什麼等汝王即位後,難不成汝王要...”

身邊的人一把捂住他的觜,“你不要命了我還要,這話也是能混說的!”

那人費力掙脫開,“你能捂住我的觜難不沉還能捂住所有人的觜。這話早就傳遍了,也不止我一人在說。”

另一人趕緊拉住他問:“你說汝王要篡位?”

那人趕緊搖搖頭,“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汝王身邊的親信親口說的。”

“汝王當真敢謀逆!”

“你們可別忘了,當今太后可是汝王的生母,陛下的生母是淑妃。如果能選擇當然還是想自己生的兒子做皇帝。”

“我看你們都是不要命的,這等話也敢議論,我還是離你們遠些,免得將來受到牽連。”說完,這人逃命似的離開酒肆。

一身便服的宋丞相默默將酒錢放置桌上,一聲不吭的離開。

幾日後,早朝。

“若是無事,今日便散了。”軒轅啟說道。

眾人正要散去,崔太后連忙制止,“且慢!”

軒轅啟問:“太后還有事?”

“陛下不是有份詔書要宣讀嗎?今日正好眾大臣都在,汝王也在京中,不如就今日宣讀。”

“詔書?兒臣不解,還請母後明示。”

“陛下何必故作糊塗,那封詔書當初讓哀家很是動容了一番,只當陛下是真的愛惜賢德之人。今日陛下既然想裝糊塗,那哀家便厚著臉面親自告知眾大臣罷。”

崔太后看了看身邊的太監,“福德,宣讀聖旨。”

“是。”

眾大臣面面相覷,不知座上二聖賣的什麼藥,只得又停下腳步來,規規矩矩地依次站好,聽珠簾後的宦官用尖細的嗓音宣讀著某份詔書。可越聽朝堂下就越瀰漫著詭異的安靜,大家漸漸連呼吸都開始謹慎起來。

有膽大的悄悄瞟了眼堂上的軒轅啟,只見他臉色變紅又漸漸轉青然後又轉黑...逐漸變成一塊處在爆裂邊緣的爆碳。他又小心翼翼的低下頭,順勢偷偷擦了擦滑下的汗珠。

福全終於唸完了聖旨,朝堂下卻無一人言。

軒轅啟終於忍無可忍,怒吼到:“放肆!”

‘譁啦啦’

斷線的珠串滾落一地,它們隨著天子的震怒聲四處逃竄。

眾臣烏泱泱地跪了一地。

崔太后並不畏懼,她滿臉不屑地挪揄道:“都說為君王者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哀家瞧著陛下這是反悔了?也罷,也罷,只當陛下戲耍了哀家這個寡婦一場吧。”

軒轅啟的臉色變得及其難看。

起居史令崔子晉正奮筆疾書匆匆記下每一句話。

有士族言官見狀款款走出行列,說道:“陛下登基時,曾說過要效仿先帝做個明君,臣等無不動容。現陛下又說要效仿先聖禪讓帝位,讓有德之人繼承,臣等無不佩服陛下心胸。可陛下這會又似乎惱恨了。太后寡居後宮,陛下若不是真心何苦這般戲弄太后和眾臣。太后為了扶持陛下順利登基,連親生的汝王都遣到封底去了。就算太后不是陛下的生母,那也是陛下的嫡母。還請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看著太后寡居後宮多年的份上,善待太后。”

“你!!!你當寡人不敢宰了你!來人啊!”

“陛下!臣是先帝親封的言官,臣的職責就是糾正君王朝臣的過失,規勸其改正。若是陛下覺得臣直言不諱,傷了陛下的顏面而要殺臣,那臣無話可說。只是日後總會出現效仿董狐直筆精神的史官記下今日之事。陛下殺得了臣,難道還能殺盡天下人嗎。”

“你說寡人是暴君?!”

“臣不敢。”

宋丞相皺著眉,上前一步說道:“臣冒昧,還請太后將聖旨交給眾臣檢視一番。”

崔太后躲在珠簾後偷拭眼淚,並示意福全將聖旨拿下去。

宋丞相拿到聖旨後,眾臣便紛紛圍了上來。

印是真的...

紙張也是真的...

只是...

這字跡...

眾人‘咦’了一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丞相收起聖旨問道:“敢問陛下,這聖旨是由哪位大人代筆?”

軒轅啟冷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說:“丞相這回還真是問倒寡人了。”

崔太后隔著簾子冷笑一聲,“陛下忘了,這聖旨是陛下讓寧妃交給哀家的。”

“寧妃?”軒轅啟一挑眉,似乎在回想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

宋丞相瞧著軒轅啟的面色實在不像知曉的樣子,又結合近日坊間流傳的傳聞,越發膽戰心驚起來,“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可否召見寧妃當庭對峙。”

“傳。”

過一會。

“陛下,寧妃娘娘到了。”

“宣。”

寧妃頂著兩邊的大臣大量的目光緩緩走至殿前,一旁的幾辨‘咦?’了一聲,仔細一打量,一股熟悉的香湧入鼻底,是太后宮裡的薰香。他心裡暗暗明白,不動聲色的做起聾啞人,看這位新帝如何唱這場大戲。

“參見陛下、參見太后。”

“起來。”

“敢問寧妃娘娘,這封聖旨是否出自您手?”宋丞相將聖旨遞至寧妃面前。

寧妃略看一眼,點頭說:“是本宮親手所寫。”

“娘娘寫這封聖旨可得到陛下的授意?”

“是。”

“撒謊!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封聖旨!”王將軍嗓門大、聲音洪亮,說話像吵架。

宋丞相悄悄拉開與他的距離,偷偷揉了揉耳。

寧妃面對質疑仍不慌不忙,神色淡定,她說:“將軍不知,那晚陛下吃醉了酒,手抖不能握筆,臣妾正好在,陛下便讓臣妾替筆,那日還是萬全公公親自去長秋殿將我請到福心殿的。”

眾臣看看殿上,只見軒轅啟一臉迷惑似乎不知此事,頓時心裡都七上八下的。大夥又結合近日坊間流傳的謠言,此時更是不敢輕易發表意見。

萬全偷偷瞅了一眼軒轅啟,見他一言不發,便緩緩出列說:“回眾位大人,卻有其事。”

謝英也跟著出列,朝軒轅啟行禮,“陛下的酒量臣是知道的,能讓陛下酒醉不能握筆,只怕陛下那日連話也講的不太清楚。寧妃娘娘是會錯意還是冒著死罪私自揣度聖心。寧妃娘娘,您可知假傳聖意是要誅九族的。”

“九族?將軍真是說笑了,本宮不僅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側妃,還是陛下親封的寧妃,本宮也還是大月氏的公主。這九族不知將軍要從哪裡算起?”

軒轅啟額角青筋隱隱爆出,目光銳利迷成一條縫直射寧妃,似乎要用眼神把她大卸八塊一般。“放肆!敢對先帝不敬,當真寡人不敢廢你!”

崔太后緩緩開口勸道:“陛下何必動怒,寧妃的話雖不中聽,卻也是實情。”

“太后所言極是。”

以崔氏朝臣為首的大臣紛紛附和。

崔太后暗示王氏在朝官員,那王氏子弟頂著自己搖搖晃晃的頭顱進言說:“俗話說的好:凡事不會空穴來風。寧妃也不敢當著眾大臣的面偽造聖旨行大逆之事。陛下如果又反悔了,不如此事就此作罷了吧,眾大人覺得下官提議如何。”

王飛猛怒目而視,滿臉都寫著一個‘滾’。

那人見無人附和,又自行滾了回去。

宋丞相思慮一番,說:“既然寧妃娘娘說萬全公公也在,臣想請萬全公公複述那日寫詔書時發生的事。”

萬全朝堂下眾臣微微鞠躬,便將那日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說出。

眾臣聽後朝堂一片鴉雀無聲。

宋丞相又說:”這麼說來,酒是寧妃送的,陛下也傳召過筆墨,只是不知怎的陛下似乎一點都不知道有這封聖旨的存在,更巧的是這聖旨是唯一的知情人寧妃娘娘所寫。”

朝堂上的風因宋丞相的話而變得有些詭異。

崔太后說:“丞相這是誅心之論。難道丞相也懷疑是哀家的主意。”

宋丞相連忙躬身,“微臣不敢。”

機辨見宋丞相半天沒有點名問題所在,反而被攪亂思緒,心裡默默罵了句:蠢材。他突然開口:“不知寧妃娘娘給陛下送的是什麼酒?怎得只一壺便醉了?”

寧妃神色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她支支吾吾地說:“是本宮家鄉的蜜釀。”

“哦!先帝生前也賞過我大月氏的蜜釀,那酒一開壇便是滿屋的花果芬芳,久久不散,入口又如蜜糖般柔滑,當真是好酒。只是微臣偏愛烈酒,對這等適合女子飲的美酒實在喝得不痛快。”機辨淺笑一聲,“怎的陛下酒量這般淺,看來謝將軍沒講實話。”

謝英立馬反應過來,“公公,請問陛下喝過的酒壺是否還在?”

萬全立刻反應過來,“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取。”

崔太后臉色慢慢垮了下來,她就知道這群跟隨先帝打天下的大臣不好糊弄。只是她不懂,為什麼這群大臣會這般維護軒轅啟而不是她的宇兒?!論身份、論才識,他的宇兒哪裡比不上淑妃的兒子?!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漏?

她心亂如麻、眼神閃爍不定,強自安慰自己道:寧妃就算供出她,也是空口無憑。

萬全拿來那個酒壺,謝英說:“既然國師喝過大月氏的蜜釀,那還是請國師檢視一下吧。”

機辨接過酒壺,開啟圓頂的壺蓋,湊近細聞。只片刻,見他微微皺眉,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嚴肅地看向寧妃,問:“寧妃娘娘當真給陛下喝的是大月氏的蜜釀?”

寧妃倔強地說:“是。”

“呵呵。”

“國師,這酒難道不對?”謝英追問道。

機辨將酒壺放到萬全手中,“讓御醫和司酒局的管事來辯一辯。”

萬全悄悄看了眼軒轅啟,軒轅啟寒著臉說:“傳。”

御醫與司酒局的管事匆匆趕來,對著空酒壺聞了又聞,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一眼。

司酒局的管事對軒轅啟回道:“回稟陛下,此壺內的酒香並不是大月氏的蜜釀。”

宋丞相急忙追問:“那是什麼?”

御醫說:“回丞相,是麻沸酒。”

“麻沸酒?”

“此酒有迷魂作用,服用後會任人擺佈,事後也想不起發生過的任何事。”

整個朝堂一片死寂。

崔氏某位朝臣見狀,立即跪在軒轅啟腳下,“陛下,寧妃娘娘居然敢行大逆之事,意圖挑撥太后與陛下母子深情,寧妃其罪當誅,還請陛下及時發落,以儆效尤。”

朝堂上立馬跟著跪下大片朝臣,紛紛附和要求處死寧妃。

軒轅啟一言不發,眼睜睜地看著寧妃,“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寧妃冷笑一聲,見珠簾後的崔氏一動不動,便嘲諷道:“太后果真冷靜,臣妾佩服。”

某位崔氏言官立刻指著寧妃罵道:“大膽毒婦,竟敢攀汙當朝太后。”

“看來太后是準備要我來背黑鍋了。”

崔太后朱唇微啟,“寧妃說的對,這件事說起來也有哀家的不是。若不是看見那道聖旨,心中生出不該有的幻想,又怎會差點釀成大錯。哀家愧對先帝,愧對陛下信任。陛下,哀家願退居後宮再不外出,還請陛下看在你我母子一場的份上,不要遷怒汝王。汝王是無辜的,他從不知道還有這樣一道聖旨。”

“太后果然狡言善辯。臣妾佩服。”

“寧妃,哀家知道你在後宮不得聖心,日子過的孤苦。也是哀家不好,日日陪伴陛下處理國家大事,一時疏忽了你。你我同為後宮的女人,哀家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能迷途知返,陛下看在大月氏的面子上也會對你從輕發落。”

“太后,那壺酒分明就是你給我的。”寧妃突然打斷崔太后。

“胡說八道,竟然敢攀汙太后!陛下,臣請陛下嚴懲寧妃,以正朝綱。”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軒轅啟看著跪了滿滿一地的朝臣一臉冷漠。他問寧妃:“你是怨我?還是受人指使?或者是你的父君指使你做的?”

寧妃雙目通紅,“陛下還是不願相信臣妾。”

“你告訴寡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寧妃知道他還是放棄自己了,苦悶一笑,“陛下,臣妾知道自己沒活路了。你們大魏的人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臣妾只想告訴陛下,這所有事情的幕後黑手就是崔太后。還有陛下生母淑妃之死、錢氏滿門屈辱也都與她有關。那兩個人證現如今就藏在清河郡的崔宅。”

“什麼!!!”軒轅啟徹底暴怒起來。

“寧妃怕是失心瘋了,滿口荒誕言論,臣懇求陛下處死寧妃。”

.....

崔氏門生不停的跪地勸諫道。

“都給寡人閉嘴!”軒轅啟強忍著內心的怒火,走到寧妃跟前,“你一字一句的都說清楚。”

“眾人都知大月氏,卻不知道大月氏便是隱匿江湖的玄派。玄派一直便是以販賣訊息為生,雖說以隱匿江湖多年,但是訊息網卻一直都在。某日,大月氏的一條暗線偶然得知,當年逼死淑妃、使錢氏滿門受辱的正是先帝榮妃所為,榮妃為了爭寵,買了兩個江湖戲子,將他們帶進宮策劃了一場大戲,事情結束後,榮妃派人將兩人送出宮時被崔太后的人劫走,為的就是要挾王氏,讓王氏死心效忠皇長子。陛下,您派人去清河郡查一查不就知道臣妾說的都是不是真的。”

往事塵封,又隨風掀起。一直喬裝站在一角的雲孤猛地看向月蓉,試圖分辨她剛才的話有幾分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是榮妃!她又不禁慌亂起來,是不是樂樂又偷偷來找她了,是不是正好就被榮妃發現了、是不是因為她,就是因為她樂樂才會受辱慘死!她越想越激動,甚至想立刻衝到大慈悲寺問個清楚。

崔太后心撲騰撲騰亂跳,她強忍著不安思緒,“寧妃,你怕是瘋了,你可千萬不要再犯糊塗。”

軒轅啟怒不可竭,一把抓著寧妃的下顎,“你說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你父君來了也保不住你。”

崔太后悄悄對彩文說:“通知宇兒事情有變,趕緊離開京城。”

“是。”

彩文趁著眾人不備,悄悄離開大殿。

雲孤見彩文離開,偷偷尾隨而去。

在一個不起眼的偏殿裡,彩文僅著裡衣躺在地上。雲孤易容成她的模樣,拿著腰牌往宮外的汝王京中府邸走去。

汝王正在和親信一起商議事情,府中小廝匆匆來報,“王爺,彩文姑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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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王一聽,心中大喜,以為宮中事情以被母后擺平,他連忙說:“快請進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心願達成。”身邊親信一時簇擁道賀。

汝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彩文披著素色半舊披風,面色沉重,她匆匆而來。一見到汝王便說:“王爺快帶著親信離開京城。”

“怎麼回事。”

“陛下出爾反爾,找了一堆不知哪裡來的人汙衊太后,說太后假造聖旨,要太后去給先帝陪葬。”

“什麼!他軒轅啟居然敢對太后不敬。”軒轅宇一臉憤怒。

“太后讓奴婢來告訴您,趕緊走,不然就走不了。”

“王爺,現在怎麼辦?”侯鷹問道。

軒轅宇皺著眉,想了許久,“不能走,母后還在宮裡。”

“王爺!”彩文急了。

侯鷹也有些急了,“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好不容易才到嘴邊的鴨子,難道就這麼看著它飛了。”軒轅宇雙手緊緊攥成拳,心裡有萬萬個不甘心。

侯鷹瞬間明白了軒轅宇的意思,他試探地問:“王爺的意思是?”

軒轅宇平靜地說:“只要那道聖旨是真的就行。”

“王爺要逼宮!”

“不是逼宮,是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屬下們誓死效忠王爺。”

這時,只聽得老遠的地方傳來喧嚷聲,軒轅啟皺著眉問:“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外頭急匆匆走來一位內侍,身後跟著一位一身鎧甲的士兵。

那士兵火急火燎的跪在殿前說:“陛下,下官是安遠門城防軍,城守要下官來告訴陛下,汝王麾下大將侯鷹攜大軍將皇宮團團圍住,現正聚集在安遠門下。”

“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一萬人。”

“他們說了什麼沒有?”

“那個將領說...說陛下...”

“說什麼!”

“說陛下的皇位得來不正,先帝雖立了陛下為太子,但並未寫下詔書由陛下繼承大統。先帝駕崩之時也只留太后一人在身邊,有意讓汝王繼位。但陛下勾結朝中大臣對太后施壓,說若是不支援陛下登基,便利用柔蘭和大月氏的兵力殺了汝王,分瓜大魏。如今他們是來奪回原本屬於汝王的一切。”

“汝王真是寡人的好皇兄啊!未經傳召私自帶兵回京已是死罪,寡人念他和太后分別已久,太后對他甚是思念才格外開恩。沒想到寡人的這位好皇兄,不僅不感恩,還要起兵造反。”

“陛下,汝王的人已經將宮城團團圍住,任何人都不得進出。陛下要儘快做好打算,不然他們就要攻城了。”

崔氏一把拍向手邊的扶手,滿頭珠翠撞的叮咚作響,她強裝鎮定說:“陛下!汝王向來乖順,這件事定是有小人打著汝王的旗號胡作非為!陛下,您一定要還汝王一個公道。”

軒轅啟說:“太后放心,兒臣一定將叛黨全部擊殺,一個都不會放過。”

崔太后失神的跌回座椅上,彩文怎麼還沒回?難道她沒有將訊息傳出去?難道軒轅啟早已知道一切,早就控制了京城?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軒轅啟的後背,心裡突然就驚恐起來,這背影為什麼這般像先帝...

莽子走到殿外,朝天上發出三枚訊號。

京城外一直在等訊息的暗夜終於看到皇宮發出的訊號,他對身後集結的大軍說:“汝王造反,眾將士隨我一起進宮護駕。”

“是。”

、、、

軒轅啟眯著眼,對王飛猛說:“威猛大將軍。”

“臣在。”

“宮內有多少禁軍?”

“不到三千人。”

“寡人命你整頓禁軍死守宮門,若是逆賊敢闖宮,放箭誅殺。”

“是。”

王飛猛正要快步離開。

軒轅啟幽幽地喊住他,“王將軍。”

王飛猛一回頭,只見軒轅啟一雙帶著獵殺氣息的雙眼,平靜地說:“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是。”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殿外廝殺聲越傳越近。

所有人都知道王將軍戰場兇猛,但是以不到三千人的禁衛軍對抗一萬人的叛軍...誰也不敢說王將軍一� �會贏。

宋丞相說:“陛下,要不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寡人就坐在這,看看等會是誰先進來。”

不知怎麼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又過了一會,打鬥聲都停了下來,隱約只傳來陣陣哀嚎聲,時不時又能聽見幾句王將軍的大嗓門。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辯窗外的動靜,生怕自己漏聽了什麼,錯過了什麼。

‘呼啦’

殿門被人推開。

進來的人一身黑衣,他逆光而入,渾身血衣還來不及換下,便跪在殿中,雙手呈上一份聖旨,說:“參見陛下,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免。”

“謝陛下。陛下,微臣受先帝所託,儲存著一份密詔。先帝說陛下登基後,要是京城發生政變動亂,就拿出這份密詔昭告天下。若是京中無事,這份密詔便由臣自行燒燬。臣見汝王帶兵逼宮,連忙趕了回來,現在將密詔交給陛下。”

萬全趕緊接過密詔遞給軒轅啟。

軒轅啟接過密詔開啟一看,內心頓時五感交集。他目光炯炯,不發一言,手慢慢的撫摸密詔,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目光盯著密詔許久,淡漠又平靜地說:“太后,先帝思念您了。“

珠簾後的崔太后雙手撐著扶手,臉色蒼白。

宋丞相連忙問道:“陛下,先帝的密詔到底寫了什麼?”

軒轅啟將密詔交給宋丞相,“你來唸。”

宋丞相連忙接過密詔,匆匆一掃,心中大喜,便一字一句大聲的念出來:寡人近日實感心力不濟,常常憶起年少與親信部眾征戰沙場的快意時光。寡人心知自己時日不多,吾兒啟年少繼位,勢單力薄,雖有眾賢良大臣輔佐,但崔氏勢力龐大、根深蒂固,吾兒啟能否與她共存?寡人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特留下此密詔,交予暗夜。若崔氏與汝王安份度日,此密詔可自行銷燬。若崔氏與汝王謀逆,便罷黜汝王一切封號,賜死。崔氏陪葬。

眾人官員聽後心驚肉跳,內閣大臣一時也顧不上虛禮紛紛圍上前來一辨真偽。

這時,王飛猛渾身浴血,匆匆地來報:“回陛下,逆黨以盡數剿滅,請陛下放心。”

“好。王將軍辛苦了。”

經此一時,士族大家盤踞多年的勢力被一網打盡。

雲孤和清塵一起離開皇宮的那天,特意去看了被囚在冷宮的寧妃。

她披頭散髮、嗤笑囈語,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她被關在諾大的冷宮裡,脾氣越發暴躁,宮人們都躲的她遠遠的。

清塵拿出一瓶藥放在她面前,“這是朝搖秘製的假死藥,服用後可龜息七日不被發覺,七日後便能自然醒來。你我也曾師徒一場,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一點事。”

說完,清塵帶著雲孤轉身離開。還沒走遠,便聽見瓷瓶摔在地上的哐啷聲。雲孤回頭一看,只見月蓉倒地不省人事,那個空瓷瓶在一旁的地上不停地轉著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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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城門處時,皇榜上張貼著軒轅啟大赦朝搖的聖旨。四周熙熙攘攘的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清塵說:“走吧,師叔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呢。”

“嗯。”

柔和的陽光照在雲孤燦爛的笑臉上,又慢慢挪走。

‘轟隆~轟隆~’

“師父,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