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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多方角力(四)

坤寧宮,東暖閣

新的帝王雖然已繼位,卻不曾大婚,也就沒有皇后,因此張太后並未移宮,仍住在坤寧宮中。

此時年少的帝王正襟危坐,臉上掛著和善親近的笑容,聽著對面的母親在喋喋不休說著張家的難處。

“……先帝是知道他們的辛苦的,上下這樣多的人口,總也要有些營生才好養家餬口……先帝都許了的……這群御史風聞奏事,慣會搬弄是非,這是要裡間天家骨肉……”張太后越說越是氣惱,像恨不得立時下令將所有彈劾張家的人都抓起來問罪一般。

壽哥始終頗有耐性的聽著,不附和也不反駁,臉上笑容一絲不變,顯得格外恭順。

金太夫人含笑看著這母慈子孝的場面,注意著壽哥的每一絲細微表情變化,見他始終孝順謙恭模樣,不由不住的點頭,心下頗為滿意。

下首坐著的張鶴齡則看著壽哥不同以往的老成模樣,心下忽生一股子說不出的不安感,他幾次挪了挪身子,但到底也沒有出言插話打斷張太后。

他身旁的弟弟張延齡卻是壓根沒有關注他們說什麼似的,有些無精打采的,心不在焉地盯著自己袍角鞋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站在壽哥身後的劉瑾也耷拉著眼皮,好似恭恭敬敬,實際上眼角餘光已把周遭人都盡收眼底,心下不住冷笑。

張家還生計艱難!

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說句打嘴的話,就是皇家艱難張家都未必艱難,這許多年在外面強搶豪奪多少東西,還藉著先皇脾氣好討了多少封賞去,這會兒來哭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皇帝不是不知道這些,可是……

劉瑾偷眼瞧著壽哥的表情,心下也是感嘆,自先帝爺駕崩以後,小主子是迅速成長起來了,越發穩重,也越發讓人摸不透。

他跟在東宮多年,自認極瞭解自己這位小主子的性子。

之前小主子因有心結與張皇後不睦,先皇駕崩時還與她大鬧過一場,雖然封了口,外面人都不知道,但他這樣的貼身內侍最是明白,母子之間那層薄薄的溫情早已被扯個粉碎,小主子心裡只怕已是恨上了這位母後,恨死了張家。

如今小主子竟還能八風不動面帶笑容的聽著張太后給張家粉飾,這份忍氣的功夫已是修煉到家了。

一時張太后說得口乾舌燥,抬眼見壽哥還是那個表情,沒有半點同仇敵愾,也沒有半分要表態的意思,又是氣急,又有些心灰意冷,語氣不善問道:“皇帝怎的不說句話?”

她此言一出,金太夫人和張鶴齡都是眼皮一跳。

金太夫人生怕打破了這好氣氛,連忙嗔道:“娘娘太心急了,皇上哪裡不曉得張家的委屈。”

張鶴齡也忙描補道:“皇上也最是知道娘娘一片慈母之心。”

“張家的艱難”,“張家的委屈”,“慈母之心”,壽哥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眼底寒芒隱現。

張家,太會自說自話了,當旁人都是傻子嗎?

張太后身後的大太監梁恭也忙上前陪笑道:“娘娘說得急了,且飲盞蜜水潤潤喉,您昨兒還說著蜜水好,要讓皇上嚐嚐的。”說話間已是使眼色,小宮婢端著琉璃盞過來,奉與張太后。

張太后沉著臉端起來淺啜一口,緩了緩,方讓宮婢將那蜜水給皇上、太夫人、兩位國舅端來嚐嚐。

壽哥斂目去看奉上來的蜜水,琥珀色的漿液盛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盞中,果香夾雜著淡淡酒香,分外誘人。

待小內侍拿銀勺嘗過後,壽哥端起來嘗了一口,倒是清甜可口,帶著微微涼意滑過嗓子,十分舒暢,飲罷口中還留著淡淡餘香,如酒般綿長。

壽哥勾了勾嘴角,道:“果然還是母後這邊東西精緻,蜜水好喝得緊。”

張太后面色稍霽,吩咐宮婢分一罈子與皇帝。

金太夫人笑道:“入秋以後天干物燥,宮中事務繁多,娘娘不免有些上火,這陣子晨起總是咳嗽,虧得光祿寺新釀的這蜜水,加了秋梨,又好喝又潤肺。娘娘每日都進幾盞,已是緩解多了。”

壽哥挑眉道:“光祿寺有心了。只是宮裡酒醋面局當罰,竟讓光祿寺想到前面去。”又扭頭向劉瑾道:“大伴記下了,回去查查酒醋面局是不是當差不用心。不能將母后的身體康泰放在頭裡,這樣的奴才不用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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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醋面局總管太監正是梁恭的乾兒子。

劉瑾嘴角含笑,目不斜視躬身應下。

梁恭心下深恨金太夫人多嘴,誇蜜酒就誇蜜酒,提什麼光祿寺!忙躬身陪笑道:“萬歲爺說的是極。只是……也並非他們不用心,實在是光祿寺要籌備改元大典,幾個得力的造酒內官都給調過去了。”

金太夫人眼裡幾時有過這些低賤的閹奴,根本沒覺得自己說話如何,見壽哥還是把皇后的身體放在首位的,心下越發高興,不禁道:“皇上這樣孝順惦記娘娘,實在是娘娘的福氣。”

壽哥臉上浮現憂傷神色,低聲嘆道:“父皇……如今只留下朕和母親。孝敬母后本就是朕的本分。”

金太夫人也陪著黯然神傷了片刻,張太后也有所感觸,想起昔年不禁紅了眼圈。

屋裡短暫靜默後,壽哥忽又向身後道:“劉忠,你往酒醋面局一趟,這蜜水母後喝的好,以後宮中就要常備,讓他們問光祿寺學學怎麼做的。還有,太皇太后那邊咳嗽是宿疾,你也往那邊送兩罈子,請她老人家嚐嚐這個,看能否舒坦些。”

驟然聽壽哥提起太皇太后,張太后從往事中醒過神來,面露不快,壽哥這份“孝順”祖母,就顯得她不孝順婆婆一般。不過,她也委實從沒把王太皇太后放在眼裡。

這位憲宗的皇后自來都是個擺設一樣的存在。

成化朝不用提,萬貴妃一家獨大,旁人都在陰影裡。到了弘治朝,王氏被奉為太后,卻仍是木頭人一樣,後宮裡一直都是周太皇太后與張皇後呼風喚雨,夾在中間的王太后聽婆婆的、也聽兒媳婦的,是誰說話聽誰的。

現如今,後宮都是昔日的張皇後如今的張太后的,被奉為太皇太后的王氏更是安安靜靜半點聲息都無。

張太后別說去晨昏定省,不是大節慶都想不起這位王太皇太后來。

張太后生硬的又把話題扯了回來,只道:“這鹽引,先帝爺都是許了的,皇帝可不能看著那起子外臣枉顧先帝遺命……”

壽哥臉上笑容略淡,道:“母後多心了。父皇‘遺命’何人敢違?”

“遺命”這倆字可不是隨便就能用的。扯什麼虎皮!

張太后撂下臉,剛要說什麼,壽哥已經搶先一步恢復笑臉道:“母后也知,如今諸事都是要與內閣三位閣老商量著來的,”說著起身,轉向張鶴齡道,“母后與外祖母且坐,朕與大舅舅、小舅舅去商量商量應對。”

金太夫人更是歡喜,笑道:“是極,皇上年少,哪裡及那些人心眼多,還得自家人多多提醒著才是。”

壽哥一笑,向兩人告辭,帶著張鶴齡、張延齡出了坤寧宮。

見小皇帝的人呼啦啦都走盡,金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收了個乾淨,又變成那個不苟言笑的端莊貴婦。

她揮揮手叫梁恭帶著工人都下去,才對張太后正色道:“娘娘太心急了。母子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這般急反倒讓皇上不自在。皇上左性你又不是不知,不順著他,倒要生事。”

張太后冷哼一聲,忿忿道:“都是先皇慣的他,不成個樣子!我看著就生氣。不過些許鹽引罷了,又是先皇早就許給張家的,他這般拿喬為著什麼?”忽而眼圈一紅,道:“他心裡,還是把先皇去了的事怪到我頭上。先皇一去,我這心疼得,都不想活了,他竟還來怪我!”

金太夫人連忙拍撫她後背,勸道:“可別再提這個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們呀,都是心疼先皇才這般,都是誤會。你若還抱著這誤會不放,往後母子之間系了疙瘩,還不是便宜了別人去。”

張太后正衣袖拭淚,聞言猛抬頭道:“母親說什麼?便宜了誰?”

金太夫人嘆道:“你呀,只顧著自己生氣,也不想想,天家母子失和,外面大臣又怎樣?咱們張家,說到底,榮寵都是皇家給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張家今日風光呢,倘讓他們覺著張家沒了這榮寵,又當怎樣?如今這鹽引的事兒,保不齊是那起子老臣趁著皇上還小,沒大婚親政,特特挑的事呢。娘娘,為了張家,也當和皇上母慈子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