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駿的陰狠，劉達成早有體會。但今天的陰狠，給劉達成造成了最厲害、最直接的傷害。
以往的多田駿，並不是帶著考驗劉達成的心思來的。今天不一樣，他已經重度懷疑劉達成就是“剪刀”。
秋山少佐的話合情合理，多田駿的內心向後退了一步。他把自己的南部手槍遞給劉達成，要求他一槍一個，不許浪費子彈。
前兩個月，也是在這個操場。多田駿拿被俘的新四軍戰士當靶子，給那些新兵練槍。現在，他又拿被俘的特工當靶子。劉達成真想一槍直接幹掉多田駿，為那些死難者報仇。
劉達成掂了掂南部手槍，有些沉。他的內心如刀絞一般難受。五十米開外的那些鮮活的生命，竟然由自己親自送他們上路。
呼氣。屏住呼吸。瞄準......
隨著一陣槍響，犯人們紛紛倒地身亡。憑劉達成的槍法，完全可以做到彈無虛發。秋山少佐跑步過去檢查，發現所有人都是眉心中槍，一槍斃命。
多田駿也看傻了眼。說實在的，如果讓他自己開槍，也不可能有這麼精準的槍法。
“喲西，你的對帝國，大大的忠誠！”
劉達成卻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那些被他送走的中國人到了陰間，不要記恨自己！
多田駿吹了吹還在冒著青煙的手槍，原本怨氣的內心有些緩和。
劉達成開口道：“多田司令，我希望您以後不要懷疑我對帝國的忠誠。除了為大日本天皇效力，我已經無路可走。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苦苦相逼？”
“賢侄言重了。叔叔不是逼你，而是心情不好。你有所不知，影佐機關長已經懷疑是我們洩了密，導致三十三名帝國特工殞命。我懷疑有人開啟我的保險櫃，盜走了禿鷹小組的名單。和我走得最近的人，除了你，就是秋山少佐，而你又是中國人，當然要把你列為重點考驗物件。如有得罪之處，還請達成君多多原諒。”
多田駿鄭重地一頓首。等他抬頭時，看到劉達成漸行漸遠的身影。那身影看上去有些單簿，步履有些蹣跚。秋山少佐看看劉達成，又看看多田駿，目光有些茫然。他想追上劉達成，卻被多田駿攔住了。
“由他去吧。”
......
76號特工總部。宿舍。劉達成矇頭大睡。他實在承受不住向自己人開槍的痛苦。這種事情已經承受過很多次了，這一次的後遺症最為嚴重。
一定要製造一次事件，給日軍沉重的打擊！
明天就是多田駿所說的，南京偽政府新聞部長高宗武來滬的日子。屆時一定會有歡迎酒會。要不要在歡迎酒會上給日偽政府一個迎頭痛擊？
想到這，劉成達到洗手間沖洗了一下，換一身乾淨衣服，開車來到公共租界。他連續做了幾個規避動作，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跟蹤，便把車停在附近街道僻靜處，徑直來到吳文康的住處。
吳文康聽到劉達成的想法，堅決反對。
“不行！我不同意。從現在開始，我們全部的力量都要用於炸燬敵人的假鈔廠。我不允許你節外生枝！”
“吳站長，你知道我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志是一種什麼感受嗎？”
“你以為只有你有這種感受嗎？還有很多你所不瞭解的同志，他們戰鬥在敵人的心臟裡，還不是同樣承受著失去兄弟的煎熬？實話和你說吧，無論在日軍憲兵隊，還是特高課、76號特工總部，其實都有局座安插的特工。我們並不孤獨。我們一直在戰鬥，直到把小日本從中國這塊土地趕出去。”
吳文康是局座的親信。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掌握著像上海這樣的大站。整個軍統上海站，據說有二十多個處室，超過千人的規模。而劉達成所認識的人，只有寥寥幾個人。可見吳文康所言非虛。很多事情，吳文康不想讓他知道，他也沒有問。
再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也不存在兄弟同室操戈的想法。至少鄧飛沒有，劉達成也沒有。至於吳文康，劉達成知道他暫時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吳文康似乎比王其中還要單純一些。
劉達成問：“錢新民的潛水訓練得如何了？”
“我準備明天去一趟李家沙村，親自檢查一次。這件事已經迫在眉睫。你也密切注意日軍方面的動向。這個多田駿可不是你的親叔叔。就算你把整個華鴻毛紡廠全部送給他，他也是會防著你的。”
“明白。”劉達成回答道：“這次消滅禿鷹小組的行動，的確把日本人打痛了。所以，他們需要對所有內部人員進行一次甄別。我估計接下來還會有更多動作。”
“那你就要更加小心了。你是戰鬥在狼窩裡，與狼共舞。按照局座的意思，絕對不能讓日本人的假鈔廠建起來。從目前的局勢看，很不樂觀啊。你想想，他們把滬北工業區的地下空間打通，肯定是把印鈔機安裝在地下。我們從地面爆破，基本上沒有可能。”
“地下也不一定成功。下水道裡面的情況，我們現在一無所知。以我對多田駿的瞭解，他應該是會做防禦動作的，比如在通往地下印鈔廠的地下通道安裝鐵門。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根本沒辦法進去。所以，我們決不能持太過樂觀的態度。我建議你立即向重慶發報，請求海軍方面的支援。先對下水道進行前期的偵察，當然，錢新民的訓練也不能停止。他的作用還是很大的。”
吳文康覺得劉達成說得很有道理，立即擬寫電文交給電訊員發報。
劉達成還沒有從射殺中國人的陰影裡面走出來。吳文康還是有些擔心的。多田駿用這種方式考驗他，無疑是十分殘酷的。如果劉達成的神經不夠堅強，很容易自我崩潰。
想到這，吳文康說道：“達成，我希望你能自己走出來。精神世界的東西，除了學會自我排解，沒有人可以幫到你的。”
“放心吧。我沒有那麼脆弱。不過，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敵人吃透苦頭。不知道關於南京偽政府成立的事情，重慶方面準備得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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