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道長的瞳孔猛然收縮。
唐燭隨手施為，便叫他毫無還手之力。
就連魔尊重樓在此，清微道長都能過上幾招不落敗。
兩者一對比，難道眼前之人竟遠勝魔尊重樓?
唐燭的修為竟到了如此地步麼?饒是清微道長道心穩固，此刻也不由地心驚。
磨礪道法數十年，寒暑不輟，竟比不上弱冠少年走的歪門邪道麼?
不甘心！
清微道長氣息有些錯亂。
“道長，不要著了相。”唐燭有些不忍，出言提醒道。
清微道長連忙壓下心中邪念，固守靈臺，抱元守一，呼吸逐漸綿長起來。
過了三息的功夫，清微道長睜開雙目。
竟是神光內斂，眼睛如一泓清水，波瀾不興，平靜得叫人害怕。
“多謝唐燭道友點化，”清微道長癱在地上，如同一攤爛泥，卻自有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飄逸氣質，如仙神下凡，聖光縈繞，“是貧道過於偏執了，人各有緣法，上善若水，其義不爭。”
清微道長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似是要把修道一聲的體悟都說予唐燭聽。
臨到結尾，還不忘感謝唐燭點化於他。
反倒是唐燭一臉懵逼。
我到底說了個啥?
莫名其妙。
像極了小時候做閱讀理解，硬生生照著原作者的一句話寫出一篇小作文出來。
“清微道長，別故弄玄虛了。今日之事，你躲不過了。”唐燭覺得聒噪，索性點了清微道長啞穴，又一連封了清微道長兩條主脈，避免他掙扎，這才從藥囊中取出一團紅色的事物，糊在清微道長的臉上。
火靈珠被拿去做了青兒的假身，還剩下些邊角料，剛好拿來一用。
“唐燭小友，這是做什……”
清微道長話剛說到一半，便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了，粘稠的火靈珠液體將他的麵皮緊緊包裹起來，嚴嚴實實，沒有絲毫縫隙。
唐燭幫清微道長點出兩個呼氣的孔，花生米大小，避免清微道長窒息而死。
“清微道長，得罪了。”唐燭手中燃起火焰。
原初之火。
唐燭將清微道長放平，捧著這朵火焰，均勻地炙烤鋪在清微道長面上的一層火靈珠下腳料。
這些火靈珠邊角料受熱融化，在清微道長麵皮之上，生成了一層透明的薄膜。
清微道長只覺臉上一陣火燒火燎，整個麵皮疼的要命，像是被剝掉了皮一般。
好在這個過程只持續了三個呼吸的時間。
“好了，道長。”唐燭收起原初之火。
敷在清微道長臉上的火靈珠液體迅速冷卻，行成了一張暗紅色的麵皮，緊緊貼在清微道長的臉上，嚴絲合縫。
清微道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這把老骨頭，可再也經不起這種折騰了。
唐燭一指點在清微道長的眉心之上。
轟。
清微道長耳畔彷彿突然響起一聲驚雷，一瞬間，清微道長彷彿靈魂出竅，從肉身之中脫殼而出，漂浮在半空中，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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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微道長眼前一黑，彷彿置身於最黑暗的黑夜裡，雖然知曉眼睛沒有瞎掉，卻偏偏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清微道長閉上雙目，過了五個呼吸的時間，隔著眼皮兒隱隱約約能看到光亮，這才睜開眼睛。
這一睜眼，清微道長吃了一驚。
看是能看到了。
只不過視角有些奇怪。
俯視。
清微道長彷彿漂浮在高高的天空中，從上往下看。
他看到了唐燭。
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自己。
“貧道這是死了麼?”清微道長思忖道，“罷了罷了，此地本就是極樂世界廢墟，鬼界所在，貧道若是死了，倒也省了一段腳程。”
清微道長不愧是得到高人，一瞬間便調整好心態，心中波瀾不驚，他倒是對唐燭要做些什麼好奇起來，在半空中斜著躺下來，翹起二二郎腿，拖著腮，饒有興致地往下看去。
清微道長這幅做派，若是讓徐長卿看了，怕是要大吃一驚。
清微道長身為一派掌門，象徵著蜀山的門面，最為注重儀態，哪怕是一個人獨處，也是站如松坐如鍾，年年歲歲，未曾有一時倦怠。臨到靈體出竅，反倒是放飛了自我，頗有幾分老小孩兒的意味，怡然自得。
清微道長剛一往下張望，便大驚失色。
只見唐燭手指一揮，一道劍氣劃過，清微道長就被剝了個乾乾淨淨。
清微道長驀地彈起身來，在半空中走來走去。
饒是他道心穩固，從另一個視角乍見到只穿了一條遮羞之物的自己，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非禮勿視。
清微道長用手遮著眼睛，從指縫裡往下看去。
唐燭右手一揮，一道劍氣激射而出，一分二，二分三，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分成無數道極為細小的劍氣，唐燭手再一揮，這些銀針大小劍氣，便紛紛射向清微道長。
“唐燭小友，貧道已死，何必鞭屍啊?死者為大啊！”清微道長失聲喊道。
唐燭抬起頭來，對著清微道長微微一笑。
“是了。”清微道長若有所得，“小友之所以如此，是欲讓貧道明白，肉身皆空，一切皆空，無名萬物之母?”
唐燭：?
我說了什麼?唐燭不再理會喃喃自語的清微道長。不曉得為什麼，清微道長愈發往佛家那一堆四大皆空的理論上靠過去了。
細小的劍氣精準地刺在清微道長的周身大穴之上。
唐燭立刻刺破手指，擠出一滴血來，隨手打散，無數細小的血珠沒入清微道長周身大穴之中。
唐燭功參造化，言出既法，更何況血液，這些細小的血珠，皆蘊含唐燭的道蘊，一進入清微道長的肉身之中，登時便起了反應。
清微道長周身迅速鼓脹起來，穴道上鼓起細密的小包，從遠處看去像是一隻碩大的癩蛤/蟆。
唐燭手下不停，在虛空之中用剩餘的血液寫了個封字，伸指一彈，便沒入火靈珠邊角料形成的麵皮之中。
清微道長的肉身，瞬間安靜下來，幾個呼吸間便恢復如初。
清微道長的肉身突然站了起來。
向前。
左腳絆右腳，啪嘰一聲，軟綿綿地摔在地上。
唐燭連忙渡過去一道真元。
清微道長的肉身這才站穩
唐燭開口道：“徐長卿，多喝沸水。”
但見清微道長的肉身嘴巴一張一合，竟說了同樣一句話。
“徐長卿，多喝沸水。”
神態，語氣，皆和清微道長往日一般無二。
噗。
說到末尾，清微道長的肉身上牙一磕下牙，恰好舌頭隔在中間，血瞬間就呲出來了。
半空中的清微道長看得目瞪口呆。
“清微道長，回魂了。”唐燭伸出手來，將張目結舌的清微道長靈體塞到身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