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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相識

那三名盜賊被他甩在地上,周身上下無不疼痛,其中一名猶自不服,拾起地上鋼刀,大吼一聲,向他撲來。婁之英站立不動,等他鋼刀劈到面前,伸指朝刀面一彈,那盜賊大叫一聲,鋼刀拋在地上。

婁之英他這一彈,正是恩師親授的絕技“小弓射鳥”。古人射箭,多以雁鷹為主,極少有人射鳥,但射箭用的是大弓,餘仙用指彈射,自然只能射鳥不能射鷹,猶是如此,此招威力也非同一般。

那盜賊只覺右手溼溼粘粘,極不好受,低頭一看,原來虎口已被震裂,鮮血流了滿手,不由得又是一聲大叫,逃出林外。其餘兩名盜賊也已嚇得面無血色,拾起地上鋼刀,落荒而去。

婁之英暗想,原來這三人只是毛賊草寇,功夫毫不濟事,想來虞可娉雖然心思縝密,斷案如神,武功一途只怕造詣不高,遂朝虞可娉道:“虞姑娘莫怕,這些個強盜欺軟怕硬,已被我趕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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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可娉一愣,道:“你……你識得我麼?啊,是了,前日在葛家曾經見過,你是洪大夫的師弟,是不是?”原來當日洪扇診斷葛天鳴、程道死因,婁之英曾一直在其身側,是以虞可娉頗有印象。

婁之英道:“姑娘好記性,在下名叫婁之英,和洪師兄乃是同門。”

虞可娉道:“嗯,我曾聽聞,你們是桃源觀一門,令師餘仙,被稱為再世仲景……,哎呦……。”原來牽動了小腿傷勢,忍不住出口呻吟。

婁之英道:“家師的名號,只是大家抬愛罷了。不過在下確是自幼學醫,粗通醫術,此時正有上等的金瘡藥,姑娘不妨一試。”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自己卻背過身來。原來他見虞可娉傷的不重,自覺男女授受不親,不便醫治,虞可娉毫不介意,接過金瘡藥自行處理傷勢。

婁之英久在武夷山居住,幼時的玩伴除了鄉間孩童外,就只孫玉琢兄妹而已,此刻和這妙齡少女獨處林間,多少有些拘謹。虞可娉雖比他小了幾歲,但畢竟長於富貴之家,談吐舉止可比他從容多了,她見婁之英站立不動,神色侷促,不禁笑道:“婁師兄,你不在臨安城中,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密林做什麼?”

婁之英聽她言語輕鬆,這才稍稍心定,答道:“我本奉師之命,前往少林送信,前日經過臨安去探師兄,這才因緣際會賀了葛家的喜宴,不想卻目睹了一幕慘劇。姑娘當時斷案有如神助,實在令人大開眼界。啊,是了,你又如何會在這裡?”

虞可娉道:“泗州守備劉大人,和家父交情深厚。這次我從西川出來,就是要拜會拜會家祖和家父的諸多舊識。”

婁之英訝道:“你一個人從西川來到江南?便連僕從也沒帶一個?”

虞可娉道:“家祖雖在廟堂為相,但我自小和家中教頭交好,求著他學了許多武藝,聽他講了許多江湖軼事。咱們江湖兒女出行,哪有帶著書童丫鬟的道理?唉,可惜我學藝不精,連幾個毛賊也打發不了。若非你及時相救,我非吃大虧不可。早知如此,就該老老實實繞遠走官道才對。”

婁之英道:“自古鬥智不鬥力,姑娘才思過人,又何必強求武藝高低?既然你也要北上泗州,我們便結伴而行出這密林如何?”他本是豁達開朗之人,年紀又輕,見虞可娉毫無拘束,便也不再謹防男女之隙,講話也隨意起來。

虞可娉道:“前面有座吳縣,離此約還有三十餘裡,可惜眼下我腿腳不便,要是有個馬匹毛驢就好了。”

婁之英一怔,暗想:“此處人煙稀少,莫說住客,連路人也是極少,卻哪裡去來弄馬?”心念一動,童心忽起,道:“馬是沒處弄了,若是有一頭鹿,姑娘騎是不騎?”

虞可娉環顧左右,道:“你莫說笑,這裡哪有鹿了?”

婁之英笑道:“若要見鹿,卻也不難。”氣沉丹田,突然間縱口長嘯,宛如鹿啼之音,直上天際,他修煉桃源觀內功十餘年,雖然不敢說中氣充沛,但這一聲口哨也覆蓋了方圓裡許。不多時,果然聽見前方不遠林中窸窸窣窣,似乎真有鹿群來到。

虞可娉大感好奇,問道:“這個……,你是怎麼弄的?”婁之英笑而不答。原來他在武夷山時,間或常到山澗尋鳥追獸玩樂,山中多鹿,久而久之,群鹿便和他極為稔熟,他也熟知了鹿兒的秉性。剛才趕路之時,偶有聽到鹿兒啼叫,便知道這林中有鹿,是以召集起來毫不費力。此時,鹿群已漸漸從林中走出,約摸有十一二只,看到他們二人,也不害怕。

虞可娉奇道:“我聽人說,鹿兒極為警覺,若是遇到生人,往往一鬨而散,這幾隻卻為何不逃?”

婁之英笑道:“我有馴獸的本領,這些鹿兒見了我,便如同見到了主人,又怎會害怕?”走到群鹿跟前,輕輕撫摸一隻鹿的頭頸,那鹿仰起頭來,舐舔他手,果然毫無驚惶之意。

虞可娉笑道:“你沒弄出馬匹,到弄了這許多鹿出來,也當真有趣。”

婁之英道:“古人曾有指鹿為馬,可見鹿馬二物,本就相似,沒什麼大的不同。”

虞可娉道:“指鹿為馬是奸相趙高故意說錯的,怎能說這二者相像?何況這鹿沒有馬鞍,我又如何騎得?”

婁之英道:“沒有馬鞍,怎就不能騎得?待我騎給你看。”正欲翻身上鹿,忽覺不妥,悻悻地道:“以前我是十一二歲的小孩,自然能夠騎鹿,現下身子粗重,的確騎不得了。”虞可娉盈盈一笑。

兩人雖然不能騎鹿,但這一番胡鬧,彼此卻多了些親近之意,婁之英就地折了根樹枝,剃掉枝葉,給虞可娉做柺杖使用。虞可娉試了一試,勉強可以走動,二人便緩緩而行。

虞可娉道:“你剛剛那一招屈指一彈,便將那人鋼刀彈落,當真厲害,只怕比我家的教頭還要再勝一籌。”

婁之英道:“這三人只不過尋常毛賊,武藝不強。真若遇到武林高手,我這兩下子,可拿不出手來。”

虞可娉臉上一紅,道:“若講單打獨鬥,我也不怕他們,但這三人齊上,我便有些顧此失彼了,腿上還吃了一刀,若不是你,說不定我已命喪於此。嗯,如此講來,你也是我的救命恩公吶。”

婁之英道:“這如何敢當?任誰遇見強盜欺凌路人,都會拔刀相助,我也不過是盡了本分罷了。”

虞可娉道:“我曾聽人說過,令師餘仙醫道神通,被稱為‘再世仲景’,平日救死扶傷極多,看來這俠義之名不虛。嗯,適才你出手凌厲,想來餘真人武功也必定高強,我從十歲開始學習武藝,練了七八年啦,可也沒什麼長進,你是從幾歲開始學的?”

婁之英道:“我六歲就住到師父的觀裡啦,總學了十多年了。”

虞可娉道:“咦,你從小便住在道觀裡?那你多久見父母一次?”

婁之英眼簾低垂,道:“我父母在我六歲那年過世了。”

虞可娉吐了吐舌頭,道:“真是過意不去,我不該問的。”

婁之英道:“也沒什麼,過了這許多年,我也都不再想啦。其實若非父母橫遭不幸,我被大師兄救起,也就沒有機緣得拜恩師,學得這一身武藝了。”

虞姑娘笑道:“你若沒這一身武藝,剛才遇到強盜,落荒而逃的,只怕會是你了。”婁之英也不覺莞爾。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時至傍晚,已到吳縣。婁之英道:“天色不早,今日已趕不到泗州了,看來只能在這吳縣歇息一夜。”

虞可娉笑道:“好!今日便請恩公吃飯,一切餐宿,都由我來會鈔。”婁之英見她言辭懇切,也不悖她意。

二人在縣中轉了一遭,找了間較大的客棧,先要好了兩間上房,便來到前廳,胡亂點了些酒菜。這家客棧名叫鮮閒居,既是酒館又是宿店,在吳縣也算數一數二,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賓客雖多,但吳人吃飯斯文,是以店中並不吵鬧。

婁之英和虞可娉年紀都輕,又均是性子活絡之人,心無雜念之下,相談的十分歡愉。二人正邊吃邊談時,忽聽門口一個雄壯的聲音道:“徐兄,你大老遠跑來揚州,為何不到家中小坐,偏要在這樣的小地方吃酒?”

另一個聲音道:“白二哥,兄弟一向最怕拘禁,這個你是知道的,何況此處熱鬧非凡,你我二人在此把酒談心,豈不美哉?”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原來是有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店中,兩人都是三十幾歲年紀,一人青布粗衫,很是魁梧,另一人則一身白衣,模樣甚是瀟灑。

那身著青衫的男子道:“大哥日間不在揚州,他前時北上辦事,只怕數日內回不來的,徐兄也不必有什麼拘禁。”那白衣人笑而不答。

這兩人路過婁之英的飯桌,白衣人突然立住,看了看虞可娉,眼珠骨碌碌的亂轉,經那青衫人催促,這才訕訕離去,兩人在一張靠窗的桌前坐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