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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大宋皇宮,御書房內。

趙恆先是命人摘去了木南蕁的鐐銬,然後又屏退了眾人,身邊只留下了房葉海。

木南蕁環顧四周後,面無表情冷冷地問道:

“陛下先是命人將民女的鐐銬卸下,隨後又將眾人都遣出去,難道不怕我弒君?”

趙恆先是一怔,隨後呵呵笑了起來。他彷彿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不禁搖頭回道:“朕還真是不應該同你置氣,這樣的話你居然都能問出口,還真是個孩子!”

房葉海偷偷看了一眼木南蕁後,走到趙恆身邊擔憂的說道:

“陛下,老奴覺得是不是讓禁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恆便問道:“禁軍?叫禁軍做什麼?她是個孩子信口胡說,怎麼?你就讓她輕易嚇唬住了?她不敢!”

“陛下……”房葉海雖沒有見過,卻也曾聽聞木南蕁輕功卓越,出手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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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心中一緊手腳冰涼。

趙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勸了。

隨後,又氣定神閒的看向木南蕁,說道:“你一定不敢!”

“我為何不敢?”

趙恆站起身來,踱步來到她面前道:

“你是個聰明孩子,絕不會在同一個問題上摔倒兩次。”

木南蕁聞言,不僅冷哼道:“陛下還真是謬讚了,若論聰慧民女同陛下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呢!”

趙恆饒有興致的看著端詳著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不禁仰面大笑。

他親手為木南蕁搬了一個繡墩,說道:

“這不是心裡話!你身子虛,咱們還是坐著說話吧!“

木南蕁聞言後一動不動,半眯著雙眼看向趙恆。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男人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是大宋朝的天子,自然習慣了頤指氣使的面對所有人。

但是今天,當他獨自面對自己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忽然間就轉變了態度。

與那日在凝和殿中,當著寇凖和楊五郎的面所表現出來的驚懼和害怕相比,這才是一個君王該有的膽魄與氣度。

木南蕁頓時覺得,趙恆遠比自己想想的要可怕,面前的這個外表儒雅的男人及其會演戲。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應該是又在醞釀著什麼陰謀等著算計自己。

“你……是不是恨死朕了?”趙恆與她對視,發現她神情緊張,眼神除了警惕與防備外還夾雜著些許憤怒。

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普天之下,或許也就只有你敢如此光明正大、心無旁騖的恨朕。這樣的態度朕來說,還真是寶貴的很!”

房葉海聞言一驚,他知道皇后娘娘曾用自己的家族向楊家保證,定護木南蕁周全。

於是,葉房海噗通一聲趕緊跪在地上乞求道:“請陛下贖罪,莫要與木姑娘生氣。您剛剛也說了,她還是個孩子,也自然無法體會到陛下的苦心。”

趙恆皺著眉頭,輕聲斥道:“你能不能不打擾朕?能不能讓朕也說說心裡話?要不,你也退出去吧!”

此話一出,房葉海和木南蕁兩個人皆有些回不神兒來。

按照趙恆以往的脾氣,此時應該雷霆暴怒才對。

如今這樣的態度,不禁讓人想起“君心難測”這四個字。

奈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房葉海無奈之下也只能跪在一旁不再說話。

“其實,這世間恨朕的人絕不單單只有你一個。我的兄弟,我的臣子,又或是我的敵人,他們都有理由來恨朕。只不過,他們與你卻不同,這些人只敢將這恨意壓在心底。”趙恆苦笑一聲,繼續說道:“沒有人會理解朕的孤獨,在這絕頂之上除了恭敬之外便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所有的愛、恨、情、愁都可以被恭敬所代替。”

木南蕁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趙恆,竟然感受到了看到了他周身的無限落寞。

就在這一瞬間,她竟然心軟了,竟然會有一點心疼。

但是,這樣的情緒也就只是一瞬而已。

因為,木南蕁立刻就想到了無辜往死的梧桐苑中人。

一想到自己的親人都是因趙恆才送了命,她剛剛軟下來的心腸便又恢復了之前冰冷。

木南蕁雙手疊於身前坐在繡墩上,一臉嘲諷地說道:

“其實,除了恭敬之外他們還有懼怕。而這些,也不過是陛下自己造成的。”

她言下之意,趙恆如今的孤獨根本不值得同情。

“懼怕?他們懼怕的不過是皇權而非朕!如果皇權此時落在你手上,他們也同樣會懼怕你!”

木南蕁搖了搖頭,不禁替忠心耿耿的滿朝文武和軍中將士而感到心涼。

她問道:“陛下如果這樣說,那麼楊家的忠心又算什麼呢?除了楊家,朝廷上還有許多對您忠心耿耿的臣子。若今日這番話被他們知道了,豈不寒了人心?”

“他們是對大宋的百姓忠心,是對這大宋的江山忠心,於朕毫無關系。小丫頭,你以為這孤家寡人的稱謂是歷代帝王無病呻吟嗎?”

趙恆的這一番言論,讓木南蕁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之前佘賽花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說,楊家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大宋的百姓。

木南蕁曾以為,佘太君的這番話是作為臣子“不足為外人道”的密語。

卻不曾想,這居然是君臣之間無需多言的默契。

彼此心知肚明,整日裡卻依舊在朝堂之上做戲。

木南蕁以前總是覺得江湖險惡,而如今她忽然又意識到了廟堂的奸詐。

假如江湖與廟堂皆無淨土可言,那麼此又為誰之過呢?

趙恆端坐在上,看到逐漸陷入沉思的木南蕁,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對方聽進去了。

壓在胸口的那顆大石頭,忽然間便減了重量。

趙恆清楚,自己在為一天胸間的那塊大石頭就不可能消失。

“陛下,您與我年紀相差甚遠,家世背景也毫無相同之處。為何今日,要對民女說這些呢?”木南蕁抬起頭直視趙恆,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趙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自唐朝滅亡之後,中原便形成了藩鎮割據、自擁為王的局面。中原百姓長期遭受戰亂之苦,民不聊生、哀嚎遍野。在那短短的五十七年裡,中原這片土地上不知道更換了多少個統治者。統領的將軍們時常變臉,一個不開心便舉兵鬧事。朕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樣的場面,可僅憑想象也能知道百姓們過得什麼樣的日子。所以,當太祖皇帝統一了十國之後便整日憂心,大宋會重蹈十國的覆轍。雖然他老人家也曾統領千軍萬馬,可當做了皇帝後卻不得不請人替自己帶兵。如此一來,他同樣也會處於被推翻的恐懼之中。所以陳橋兵變後,便有了杯酒釋兵權。這是皇帝的寡恩,更是情勢之下的無奈。”

“可是陛下,民女……”

木南蕁張嘴剛要說話,卻被趙恆打斷。

他朝擺了擺手,說道:

“這天下名義上是皇帝的,可實際上呢?當皇帝治理國家的時候,他的權利就會受到許多牽制,尤其是當其性格軟弱,態度不夠強硬,手段不夠殘忍的時候。很容易,就做了他人的傀儡。所以當朕的心中憋屈了,苦悶了又當同誰去說呢?前朝的大臣,還是後宮的嬪妃?不能說,誰都不能說。朕既然擁有了無上的皇權,就自然要承受它帶來的痛苦。這些話原本不該對你說,可誰讓歐陽靖去了呢……”

當木南蕁聽到“歐陽靖”這三個字的時候,便再次想到了梧桐苑眾人的無辜。

她紅著雙眼咬牙問道:

“所以,當陛下心裡有苦悶的時候,就用無辜人的性命來尋求開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