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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雁門十六蛟

耶律摩達為了阻止歐陽天寒將木南蕁帶走,脫手將自己的開山斧扔了出去,狠狠地將馬匹的後腿砸斷。

失去馬匹的木南蕁和歐陽天寒稍作猶豫,隨後便拼命地朝城樓大門跑去。可是人只有兩條腿,終究是比不上馬兒四條腿的速度,所以很快他們便被騎兵追趕並包圍。歐陽天寒將木南蕁護在身後,警惕的盯著周圍的動靜。

“不用顧及我,咱們一起殺出去!”木南蕁輕輕地在歐陽天寒的耳邊說道。

“一起殺出去!”歐陽天寒不可思議的回頭相望,那雙眸子璨若星河,木南蕁周身的肅殺之氣讓他頭皮陣陣發麻。

在歐陽天寒的印象裡她溫婉、俏皮、熱情,這世間所有的廝殺、恩怨、名利慾望都與她沒有關係。在外人看來,梧桐苑是武林的霸主,可對於木南蕁來說那只是她的家。不得不說,這些年來蕭炎夫婦將她保護的很好。雖然身在江湖,卻可以任性灑脫。

那個時候,在她心中唯一的煩愁就是蕭慕鋮的那顆心,到底在哪裡。

可如今,她慢慢變得清冷、堅硬,一副江湖女俠客的模樣。曾經的那個木南蕁,早在一個多月前和蕭慕鋮一起消失了。

她偽裝的很好,彷彿騙過了所有的人。可歐陽天寒卻知道木南蕁並沒有變,她只是死死守著自己,守著與蕭慕鋮有關的一切,等他平安歸來。

耶律摩達面露得意之色,威脅道:“小子,你將這臭丫頭交出來,我就放你回去。”

歐陽天寒對耶律摩達的威脅置若罔聞,緊緊地拉住木南蕁的手,氣定神閒的看著他。

看到對方不搭理自己,耶律摩達有些不大高興,卻依舊好言相勸道:“你說你,怎麼和那丫頭一樣倔呢!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懂啊!硬碰硬你又打不過我,這又是何必呢……”

“打不打得過,還是要交手之後才能知道。”歐陽天寒輕笑道:“不是你說了就算的!”

耶律摩達忽而大笑道:“小子你自己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我!一個細皮嫩肉,弱柳扶風;一個皮糙肉厚,威武強壯;就這外在條件勝負已然分明啊!”

木南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一個契丹大漢,能將漢語說著這樣也不容易了!”

“他們是要抓你,居然此時還能與我說笑!”歐陽天寒不可思議地感嘆道。

木南蕁回道:“天寒大哥在江湖行走多年,依舊沒有將這世事看淡嘛?有些事情,結局早已註定,並不會因為我們的態度而改變。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感嘆一聲‘無能為力’而已。”

“我從不信命,即便是老天爺我也要與他鬥上一斗。”歐陽天寒對耶律摩達說道:“那個皮糙肉厚的莽撞大漢,你我的廢話說的已經太多了,也該動一動正格的了。”他一邊說著,一遍用雙目環顧四周的騎兵:“是你與我一對一單挑,還是一起上呢?”

耶律摩達手持一雙開山斧,從馬上跳下來說道:“你這口氣,真是不小啊!一起上未免有些勝之不武,咱倆單挑吧!”

“單挑你也是勝之不武!”木南蕁躲在歐陽天寒身後,撇了撇嘴說道:“我們這細皮嫩肉的,哪裡是你的對手!”

耶律摩達冷哼了一聲,瞪著眼回道:“我們契丹都是蠻夷之輩,與你們可比不得。在我們這裡就是拳頭硬的說話,只要老子沒有以多勝少,那就不叫欺負人。”

木南蕁輕輕地皺了皺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擔心之色。她本以用言語挑唆對方一下,就可以有機會二打一。卻不曾想,對方根本不吃這套。

這耶律摩達力大無窮,出手迅猛,再加上多年征戰累積的經驗,就算是她和歐陽天寒一起上,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一舉將他擊敗。而今他選擇與歐陽天寒單挑,他們是半分勝算都沒有。

就在她為難之際,從雁門關中竄出一隊人馬。木南蕁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從梧桐苑帶出來的十六個門徒。

說來奇怪,雁門關外原本晴空萬里。

而當這十六個人絕塵而至的時候忽然狂風大作,一大片烏雲從西南方翻滾而來。

耶律摩達見狀暗道一聲,不好!

如若這雨真的下起來,那麼他們的弓弩將全部失效。失去弓弩的騎兵,威力也會大不如前。

而反觀宋軍,人家既然敢把這只十六人的軍隊放出雁門關,就說明些人絕非泛泛之輩。

宋遼交戰多年,彼此自是十分瞭解。可眼前的這一隊人馬,他確實頭一次見。

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知己卻不知彼。

就在他在心中衡量、盤算之際,豆大的雨點送天而降,“噼裡啪啦”的砸了下來。

所謂“天公作美,適逢其會”,此刻正是動手的絕佳時機。

大雨傾盆,這是六個人硬生生地將遼軍的包圍圈廝殺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耶律摩達目瞪口呆,難以置信。與他一起追趕而來的三千騎兵都是最精銳的戰士,即使沒有弓弩的掩護和幫助,他們腰間的彎刀也絕不是擺設。

可反觀對方只有十六個人,並且他們沒有佩戴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就讓對手毫無招架之力。宋軍之中竟然有如此厲害的高手,猶如天降神兵,銳不可當。

耶律摩達顧不上許多,只得鳴金收兵。

沒得為了一個女娃娃將自己的精銳全部折損進去,他耶律摩達還沒有蠢到去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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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摩達暗暗咬了咬牙,無奈的搖頭翻身上馬,帶著早已潰不成軍的騎兵部隊絕塵而去。

這一戰雖然守住了雁門關,卻讓朝廷失去了一員猛將。

楊八妹戰死沙場的訊息傳到汴京城,震驚朝野。

與此同時,“雁門十六蛟”的名頭也在大宋百姓之中傳開了。

木南蕁強忍著悲痛的心情,為楊延琪將身上的血汙擦拭乾淨,換上了一身素白色的戰袍。將她和那杆始終陪伴著她的銀槍,一齊放入棺木之中。

蕭炎身著一襲黑色長袍,望著棺木之中的楊延琪發呆。

他喃喃的自言自語:“八妹,是我誤了你一生。到如今,連一個為你穿孝、守靈的人都沒有。有許多話,我始終沒有機會與你說。而現如今,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蕭炎走到香案前,顫抖著雙手點上了三炷香查在香爐內。

“年少時,我與你一見傾心。初入江湖,不諳世事。心中那份不甘和驕傲,讓你我擦肩而過。雖有遺憾和不捨,卻依舊扭著性子一條道跑到黑。想要爭一爭,這天下第一的位置。”他說著,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看著楊延琪的靈位繼續唸叨:“我知你剛烈,卻不曾想還是個死心眼兒,為了我這個江湖的草莽始終不肯嫁人。我將梧桐苑設立在雁門山上,原本也是想守你一輩子的。可是,那一年我遇上了蕭慕鋮的母親。起初見到她,只是覺得有趣。可長久相處下來之後,她卻慢慢地走進了我的心裡。”

此刻木南蕁剛巧走到帳外,聽到了“蕭慕鋮的母親”這幾個字,便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腳步。她知道姑姑一生未嫁,所以換上孝衣後準備回來為姑姑守靈的。卻不曾想,聽到了師父在帳內。

木南蕁放輕腳步慢慢靠近,她心中隱隱覺得今天自己會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極少有人知道的,諱莫如深的秘密。

只聽得蕭炎繼續說道:“我想告訴你的是,蕭慕鋮不是我和師妹的孩子。他的母親是暮雀門的掌門人,蒙繞香卡。”

木南蕁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翻滾出了陣陣涼意一直蔓延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怪不得,怪不得當自己和師哥闖入暮雀門的時候,人家會放過他們二人。

怪不得逼著師哥認蒙繞香卡做乾孃,怪不得乾孃會把一身的絕學傳授給師哥。

怪不得當師傅看到乾孃送給自己的頭飾會落淚,怪不得乾孃會為了他們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

那是師哥的親孃啊!如果,師哥知道了這個真相後他一定會傷心的瘋掉。

“蕁兒,你進來!”木南蕁一愣,原來師父早就察覺到了。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拭了拭臉上的淚水後,邁步走了進去。

木南蕁輕咬著下唇,雙手的食指在一起放在身前,輕聲的叫了一聲“師父”。

她低著頭站在蕭炎身後,心中不禁暗暗惱悔。師父稱霸武林這麼多年,是江湖上人人敬怕的“閻爺”,自己這點小伎倆他又怎會察覺不到呢!

“師父既然早就知道了我在外面,為何一開始不叫徒兒出來?害得我白白得意一場!”

“多大了,還撒嬌!”蕭炎瞥了她一眼說道。

“恩?!”木南蕁癟了癟嘴,小步蹭到蕭炎身邊,蹲下身後拿起一打紙錢放進面前的火盆裡。“師父,我想聽您把故事講完。”

蕭炎望著楊延琪的靈位,將當年的過往一一說給木南蕁聽。

回首往事,蕭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落寞的說道:“如今,在我身邊的就只有你和湄兒了。剛剛我看著你楊姑姑的時候就在想,這輩子到底得到什麼了?我守在這雁門關還有什麼意義?”

木南蕁從始至終都在充當一個靜靜地聆聽者,那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她沒有資格去談論是非對錯。為今只是希望,師哥可以平安歸來,她不想錯過。

“蕁兒,你與鋮兒之間的感情你師孃已經和我說了。”蕭炎說到此處,稍稍停頓後繼續說道:“假若,鋮兒這孩子福大命大,能夠平安而歸的話。我就做主,為你們把婚事辦了。”

木南蕁將手中剩下的紙錢,輕輕地撂在火盆中,靜靜地說道:“師父,不管師哥能不能回來,我的這顆心都不會變。婚事是後話,我現在倒是想和師傅商量另外一件事情。”

在蕭炎眼中,她還是那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他本以為木南蕁聽到她和蕭慕鋮的婚事會開心一些,卻不曾想竟是如此冷靜。他不禁覺得,要對這個徒弟重新認識了。

未等蕭炎搭腔,木南蕁就繼續說道:“我想親自將姑姑送回天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