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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小名

伯生一向喜歡柳棠溪, 聽到她這麼說,頓時心花怒放。

不過,他終歸還是個實誠的好孩子,而且對衛寒舟有著盲目的崇拜。所以,笑過之後, 連忙說:“三叔只是讀書晚。說起來還是三叔寫得好, 我比不上三叔。”

柳棠溪也不會一味地閉著眼誇, 聽他如此說,摸了摸他的頭髮, 說:“沒關係,就算現在不如你三叔寫得好, 總有一天會超過你三叔的。三嬸兒對你有信心!”

聽到這話,伯生再次笑了起來。眼睛微微眯著, 潔白的牙齒露在外面,一派天真可愛的模樣。

衛寒舟又冷笑了幾聲。

得到了衛寒舟和柳棠溪的雙重鼓勵, 伯生開心地拿著漿糊去貼對聯了。

喂完豬之後,柳棠溪準備去灶上忙。

今日大家包餃子, 她主動攬下了調餡兒的活兒。

自己的金手指那麼好用,不用真是可惜了。為了自己的肚子著想,她也得去碰一碰食材。

在路過衛寒舟時,她發現衛寒舟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冷了臉。

這大過年的,擺這麼難看的臉色給誰看啊?

不過,衛寒舟時常冷臉,柳棠溪早就習慣了, 所以,也沒多給他一個眼神兒,淡定地從他身側走過。

然而,在她即將經過衛寒舟的時候,衛寒舟卻突然開口了。

“既然娘子覺得為夫寫得不好看,不如剩下的娘子來寫吧?”

聽到這話,柳棠溪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衛寒舟。

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柳棠溪說:“相公,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柳棠溪這句話自然是開玩笑的,因為她很清楚,衛寒舟壓根兒就沒看上她。她就是故意要氣他,反正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當眾說出來不喜歡她這種幼稚的話。

他既然想看她出糗,那她就讓他也不自在。

果然,在她說了這句話之後,衛寒舟眼神立馬變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怔忪。

“這就是你的不對啦,怎麼連小孩子的醋都吃?我去包餃子啦,相公你慢慢寫~”柳棠溪很是得意地說道。

雖然衛寒舟不喜歡她這件事情讓她有些受打擊,但看衛寒舟變臉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說完這番話之後,柳棠溪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去了廚房。

卻沒發現,衛寒舟盯著她忙碌的身影看了許久。

不一會兒,柳棠溪把餡兒調好了,李氏、張氏、周氏和她一起坐在堂屋包起來餃子。

想著晚上要守歲,後半晌,柳棠溪去睡了一覺。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在堂屋,圍著爐子坐在了一起。

衛老三拿出來賬本說了說這一年的花銷和收入。

總的來說,雖然衛老三病了幾個月,但今年的收入卻比去年高了不少。

雖然還沒攢夠之前的二十兩銀子的家底,但若明年保持住,就差不多可以了。

“今年攢下來十兩銀子,不過,這其中,賺得最多的是老三媳婦兒,多虧了她。”

柳棠溪聽到衛老三點了她的名字,連忙站起來說道:“爹太客氣了,娘救我可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跟娘的大恩大德相比,這不算什麼。”

“說什麼傻話呢,咱們都是一家人。”李氏笑呵呵地說道。

今年她最滿意的事情大概就是給兒子娶了一個好媳婦兒。

花出去的二十兩銀子轉眼就賺回來將近一半,老伴兒的病也莫名其妙好了,山上的果樹也賺了不少錢。

作為一個沒讀過什麼書,且有些迷信的老太太,李氏一直盲目地認為這些都是柳棠溪帶來的。

不過,她這也算是誤打誤撞猜對了。

“不過,像郭家那種繡活兒也不是年年有,明年估摸著就沒這樣的好事兒了。明年咱們還得多攢點兒錢,等到老三考試時,再把家裡的兩頭豬賣了。”衛老三繼續絮絮叨叨地說道,“老三考試是大事兒,若能中了,就是舉人了,誰也不要有意見。等以後伯生和仲行長大了要讀書,全家也一起供他們。”

衛大牛和衛二虎還沒說話,衛寒舟先開口了。

“爹,不用了,去府城考試花不了那麼多銀子,有個二兩銀子,夠兒子吃住就可以了。”

衛老三立馬道:“這可不行,有句老話說得好,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帶一些銀子。在外頭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能保證會遇到什麼事兒。”

“爹說得對,老三,咱們還是多攢一些吧,你要是中了,後年開春不還得去京城考試麼,也不知道到時候錢夠不夠。聽說京城離咱們這裡遠著呢,得好幾天才能到。”衛大牛道。

衛二虎也道:“大哥說得對,還是得多帶些錢才好。我看碼頭上有些外地來的,下了船,吃不慣住不慣,就病了,前前後後要花不少錢。”

話音剛落,衛二虎就被李氏訓斥了:“大過年的,說啥話呢,快呸掉,老三身子好著呢。”

衛二虎摸了摸頭,連忙笑著道:“哎,是我說錯話了,我這不是想說以防萬一麼。”

衛寒舟一直想再開口,但一直沒找著機會。

衛老三趕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了:“老三,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家裡最多也就供你到後年開春了,你若是這一科考不中,就得是三年後了。伯生大了,咱們還得供他讀書。仲行也得啟蒙,也要花錢。家裡供三個也供不起。你如今成家了,是個大人了,後頭你就自己賺錢慢慢想法子吧。”

“爹,這不合適吧?三弟書讀得那麼好,就算一次不中,下次說不定就中了。”衛大牛提出來反對意見。

衛老三抬了抬手,制止了衛大牛後面的話,說:“老三,你也別嫌爹做得過分。爹見過太多一輩子沒什麼起色的讀書人了,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一個你四叔,一個隔壁村的李秀才。你四叔書讀了二三十年了,到現在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李秀才考中秀才後也努力了多年沒考中舉子。咱們要是有錢人家,爹也願意供你繼續讀。可咱們家沒錢,爹也不止你一個兒子,你兩位哥哥已經省吃儉用供你讀了十年書,你也是個秀才了,有賺錢的本事了,真想繼續考有的是法子,總不會再像爹和你兩個哥哥一樣出苦力。同樣,你也要記得你兩位哥哥的恩情,不要忘了提攜你兩個侄子。”

衛老三從能賺錢開始就供自己弟弟讀書,等到成了家生了孩子,又供了衛老大的兒子孫子讀書,他真的是怕了。

一開始幾年,他也是心甘情願供自己弟弟,可到後來,弟弟一直考不中,也不幹活兒,且對他態度很是傲慢,漸漸地,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心中慢慢生了不平的情緒。

到現在,爹孃去世了,可因著那些事兒,他跟大哥和四弟關係都很糟糕,親兄弟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既然吃過這樣的苦,作為家長,他自然不喜歡兒子們走他的老路。

衛寒舟所有話都咽了回去,站起身來,鄭重地朝著衛老三和兩個哥哥鞠了一躬。

“爹,您放心,不管兒子以後是否能考中,一定不會忘了爹孃和兄嫂們的恩情。”

柳棠溪一直嗑著瓜子兒在一旁認真聽著,見衛老三這麼明事理,著實佩服不已。

衛寒舟可是頭名秀才,可衛老三卻說只供他考一次,考不中就自己想辦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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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衛老三明著這樣說,但柳棠溪卻知道,衛寒舟也不是個死讀書的性子,他在讀書的同時還給人抄書。雖不知他賺了多少錢,但她猜,肯定不少。即便是衛老三真的不供他讀書了,他一樣能自己供自己讀下去。

不過,這人跟人之前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衛寒舟讀書的同時還在抄書,一樣能考中頭名,一心可以二用。

這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

其實,衛老三雖然表面上說得很是公正,但他打心底,也不願放棄會讀書的兒子,想讓兒子繼續讀下去。

但同樣,他更清楚傷了兄弟和氣的害處。

不止兒子抄書能賺錢,兒媳繡花也能賺錢,到時候,兒子一樣可以讀。

說完這個嚴肅的話題,衛老三又換了個話題,開始說起來對於明年的規劃。

“雖然蘋果賺了不少錢,但明年老三要考試,咱們就不先買樹了,買樹還得花錢,也不是當年就能結出來果子,一切等老三考完再說。老大老二就去鎮上幹活兒,地裡的活兒有我跟你娘看顧著,等忙的時候你們再回來幹。老三好好讀書。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的就在家繡花賺些錢。”

“是,爹。”眾人紛紛應了下來。

事情總有說完的時候,等到了亥時正事兒就說完了,大家開始閒聊起來。

平日裡,柳棠溪不到亥時就睡覺去了,今日下午睡了一覺,倒也不算困。

不過,將近子時時,她還是開始犯困了。

這守歲的習俗真是折磨人啊。

等過了兩刻鐘左右,柳棠溪已經困得磕頭打盹兒。

舒蘭和扶搖已經相繼睡著了,張氏和周氏把她們抱了回去。

周氏因為要摟著孩子,也先去睡了。

伯生雖然也很困,可他知道自己是哥哥,現在長大了,且已開始讀書明事理,所以極力剋制住了。

終於,子正到了。

新的一年開始了。

衛老三又說了一些話,約摸過了一刻鍾左右,爐火熄滅,眾人紛紛散去。

不過,這裡面有兩個人沒什麼動靜,仍舊坐在那裡,一個是衛寒舟,一個是柳棠溪。

“寒舟,你怎麼還不走?”李氏問了一句。

衛寒舟還沒說話,李氏就發現了異常,問:“咦?你媳婦兒這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衛寒舟看了一眼壓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連忙道:“過了子正,剛剛睡著的。”

“哦,那你叫醒她吧,屋裡爐火已經滅了,別睡冷了。”李氏道。

“嗯,好的,娘。”衛寒舟應下。

說完這一番話,李氏回屋去了。

很快,屋裡只剩下衛寒舟和柳棠溪兩個人。

雖然柳棠溪並不重,可衛寒舟卻覺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頭有千斤重。

“咳。”衛寒舟輕咳一聲。

然而,柳棠溪沒有絲毫反應。

接著,衛寒舟又咳了一聲:“咳。”

柳棠溪依舊沒什麼反應。

許是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又許是過了一刻鍾,柳棠溪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察覺到堂屋內漸冷,衛寒舟側頭看一眼。

**********

柳棠溪是被衛寒舟叫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聽衛寒舟說:“時辰不早了,娘已經去做早飯了,該起了。”說罷,衛寒舟打開門出去了。

衛寒舟那句話柳棠溪消化了很久才明白過來了。

從床上坐起來那一瞬間,柳棠溪依舊是茫然的。

她只記得昨晚似乎在守歲,守到子正,她不知不覺睡著了。然後呢?她什麼時候從堂屋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對於這些,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摸了摸有些酸脹的腦袋,柳棠溪蹙了蹙眉。

不過,聽到屋外張氏和衛大牛的談話,柳棠溪也沒工夫想了,連忙抓過來衣裳準備起床。

摸到衣裳的那一瞬間,柳棠溪一下子清醒過來,整個人怔在了那裡。

所以,是誰給她的脫的衣裳?

是她自己嗎?應該不是吧,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見裡衣整整齊齊穿在身上,柳棠溪松了一口氣。

接著,就趕緊穿衣裳下床整理床鋪。

等她洗漱完,李氏已經煮完餃子了。

吃完飯,李氏等人出去拜年了,家裡就只剩下周氏和柳棠溪。

約摸過了兩刻鐘左右,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李氏看著站在院子中的衛寒舟,說:“老三,你二爺爺說想見見你,讓你帶著你媳婦兒去他那裡一趟。”

衛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說:“好。”

柳棠溪並不知這個二爺爺到底是誰,但李氏和衛寒舟都答應下來了,她便跟著衛寒舟出門了。

出了門之後,路上就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有些問題,柳棠溪已經糾結了一整個早上了,此刻見身邊沒有其他人,就想要問出來。

只是,那些問題有些難以啟齒,她不知該如何問。

還沒等她開口,衛寒舟先說了起來。

“二爺爺是我祖父的堂哥,如今七十多歲了,是村裡最年長的人。而且,他家長子是如今衛家的族長。”

柳棠溪對於這些並不怎麼關心,聽衛寒舟這麼說,含糊地應了一聲。

被衛寒舟這麼一打岔,柳棠溪想問的問題又憋了回去。

很快,兩個人到了地方。

衛家村這邊拜年都趕早,剛剛那一波早就過去了,來拜年的人也各自回家了。所以,衛寒舟和柳棠溪過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拜年的人。

“二爺爺。”衛寒舟打了一聲招呼。

柳棠溪也趕緊隨著衛寒舟叫了一聲:“二爺爺。”

衛二江看了衛寒舟一眼,笑著說:“狗蛋過來了。”

柳棠溪本來在為昨晚的事情煩躁著,聽到這個稱呼,立馬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衛寒舟。

雖然只看到了側臉,但柳棠溪也察覺到了衛寒舟此刻的尷尬和窘迫。

衛二江的兒子,也就是衛家如今的族長,瞧著柳棠溪的動作,又看向了衛寒舟的神色,連忙補了一句:“爹,如今寒舟都是秀才了,您老咋還叫他小名兒啊。”

經兒子一提醒,衛二江也反應過來了,笑著:“哦哦,是了,我這老糊塗了。你這名兒還是你爺爺給你起的賤名。你當年出生的時候又瘦又小,你爺爺就給你起了這個名兒,說是賤名好養活。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果然長得又高又壯,書讀得還這麼好。”

衛二江嘴上說著不說,可大過年的,卻喜歡提往事,把衛寒舟小名兒的由來說了個清清楚楚。

接下來,眾人再聊什麼柳棠溪都沒怎麼在意了,她就坐在衛寒舟身邊,時不時看他一眼。

每看一眼,就想到他那個小名兒。一想到那個小名兒,衛寒舟在她心中的高冷形象就坍塌一次。

等到二人出來時,衛寒舟在她心中已經沒有形象了。

小矮墩兒,狗蛋。

這些都跟衛寒舟如今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回去的路上,柳棠溪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噗嗤!”

一旦笑出了聲,縱然衛寒舟黑著臉瞪她,柳棠溪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笑得不能自已。

笑著笑著,彎下腰,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笑了起來。

衛寒舟已經忍了很久了。

從剛剛衛二江叫出來他名字他就在忍著,此刻,見柳棠溪笑得如此開心,更是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

他想訓斥她一聲,可不知怎的,那些訓斥的話卡在喉間,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畢竟不是伯生,且,今日是大年初一,不好發火。

漸漸地,衛寒舟把自己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

“娘子昨晚趴在為夫肩頭睡覺時,口水把為夫新做的衣裳弄溼了。”

頓時,柳棠溪的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看向了衛寒舟。

瞧著柳棠溪的轉變,衛寒舟心裡的火氣頓時沒了,臉色恢復了以往的從容。瞥了一眼震驚而又羞惱的柳棠溪。淡定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臨走前,還多說了一句:“為夫喜潔,娘子莫要忘了給為夫洗一下。”

柳棠溪怔怔地看向了衛寒舟的背影,片刻後,終於回過神來,臉瞬間就紅了。接著,衝著衛寒舟的背影揮了揮拳頭,嘴裡狠狠地罵道:“果然是狗男人!衛三狗,衛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