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隱閣院子裡的三株梅樹花開的極好，偶有幾片花瓣被微風垂落而下。
顧小楓冷靜下來，放鬆情緒，努力用吐槽的語氣說道：“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練明煊和凌瓏不給自己煉魔丹？那麼他們也就不會那麼輕易被仙門打敗了。”
“問的好。”
藍城奕像是講課的老師被學生觸及了自己精奧的知識區，看起來有一種奇怪的神采奕奕，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你娘的死，你爹的瘋，並不是因為修為不敵仙門。練明煊當時已經達到魔嬰大圓滿修為，世上無人再是敵手，只差一步，就要升入化神期。凌瓏也已經是魔嬰巔峰期的修為。”
差一步到化神期……這麼厲害？
這個世界已經有幾百年沒有人跨過元嬰期升入化神期了，一旦進入化神大圓滿，元神可以離開本體，與其他身體結合。也就是說，元神不死，靈魂就不會滅，相當於可以不斷的使用新的軀體永生，幾乎就是半神一樣的存在。
“那練明煊既然為這麼厲害，為什麼還會被仙門打敗？”顧小楓問道。
“因為當年，年僅五歲的練羽凰，也就是你，被仙門抓住，成了人質，仙門用你的性命要挾，逼迫你爹孃自廢修為。”
“可既然他們那麼厲害，我是怎麼被仙門抓住的？”顧小楓追問。
藍城奕耐心極好，嘴角微揚著，如同對待小孩子一般溫和：
“當年我並不在現場，所以很多細節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當時你並沒有在練明煊和凌瓏身邊，而是和凌霄一起。”
“仙門的人打傷了凌霄，從他手中搶走了你。”
“哦。”顧小楓手指扣著下巴，“所以，凌霄當時很菜，對嗎？”
“很菜？”
“很差勁的意思。”
“嗯，他當時二十二歲，不過剛升入開靈大圓滿，的確很菜。”藍城奕點點頭。
·
修士入門，從練氣到築基是一道坎，從築基到開靈又是一道坎。
到了築基就可以御仙器，修習控制真元的法訣，升了開靈的修士，就能維持青春，延緩衰老。許多人築基時已經年過二十，到開靈年過三十的大有人在，資質一般著甚至四十多升才開靈。
凌霄二十二開靈大圓滿，平心而論不算菜了。
只是在當時仙盟大戰的環境中，一個小小開靈，又怎會是遍地都是金丹期的仙門弟子的對手呢？
“我明白了。”顧小楓瞭然，“所以凌霄才臥薪嚐膽十一年，暗自修煉，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報殺姐之仇……”
她又想起藍城奕對待這一切往事冷澹的態度，以及對待太乙門慘桉、凌霄率魔界復出、甚至對於她是魔界少主身份都絲毫不為所動，不由覺得奇怪。
在顧曉楓記憶中從沒有聽說過天隱閣這個地方，但是藍城奕這個名字她似乎聽說過……
“藍閣主，天隱閣屬於仙門，還是魔界？”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藍城奕笑道：“天隱閣隱於世外，屬於天地，誰也不沾。”
顧小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崑山門齊右端掌門的大弟子！”
崑山門居於西方，乃五門之一，實力僅弱於太乙門之下。
就是，一個修為這麼高的修士，怎麼可能誰也不沾？
“小丫頭，你竟然聽說過我？”藍城奕倒是有了興趣，“說說，你的師父師兄們是怎麼形容我的？”
“我記得有一天，一位師兄被師父訓斥懲罰，後來另一位師兄去規勸安慰他，他是這麼勸那犯錯師兄的——‘難道你想步當年崑山門大弟子藍城奕的後塵嗎？’”
“……”藍城奕神色有點不佳，他乾咳一聲，“就一句？”
“嗯，這還是我偷聽到的呢。”顧小楓道，“都是好幾年前的事啦。”
“小丫頭，你記憶未免太好了些。”藍城奕道，“幾年前的一句話你竟記得這麼清楚，難道這就是你我之間冥冥之中的緣分？”
“也許吧，”顧小楓表示懷疑，“畢竟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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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清醒後情緒大起大落，顧小楓很快便疲乏不已。
藍城奕見她用雙手支撐著額頭，竟然慢慢昏睡過去，於是就把她抱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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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以來都是被喂藥續命，顧小楓已經許久沒有吃飯了。
藍城奕知道她沒有修為，既然醒了，也就不能再吃丹藥活命，於是叫徒弟給她準備了一些清粥小菜，在她清醒後親自端給她吃。
天隱閣天高氣寒，藍城奕又叫柔夷給顧小楓置辦了幾身小女孩穿的毛領衣裳，顧小楓不再穿那件藍城奕的大氅和柔夷的紅色中衣，換了一身行頭。
醒了十幾天後，顧小楓初步熟悉了天隱閣的位置和構造。
原來天隱閣這個地方，雖稱為“閣”，卻不是孤零零一座閣樓，而是由好幾座獨立又錯落相連的院子組成。
身在其中覺得不過是普通的院子，其中卻大有乾坤。
幾座高低錯落的院子建在極高的懸崖巨峰之上，每個院子之間隔著或寬或窄的深塹，由特定的索橋機關相連。有的可以透過開啟機關門直接透過，有的必須啟動機關、連線索橋，才能穿行。如果不懂機關而隨意開門出入，就很可能掉入懸崖，輕者殘、重者死。
那天她在沒有啟動機關的前提下，冒然開啟院門摔下懸崖，如果不是因為藍城奕剛巧外出回來碰到，她是真的會摔成肉餅。
至於懂御氣飛行的藍城奕為什麼要造這種畫蛇添足的機關，顧小楓也不大有興趣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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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楓看著銅鏡中紅發紅童的女子，失去魔丹，讓她成為了一個“紅毛女妖”。
除去顯眼的紅發紅童，蒼白的瓷肌，和幼稚的臉，倒是和現實中的她能有七分相似。她幽幽地嘆口氣：“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照那種車禍的程度，死亡的可能性有90%以上。如果她真的已經死了，她爺爺奶奶一定會傷心死的。
“到底該怎麼回到現實呢？”
留在這裡身心備受摧殘，她苦苦思索回去的可能性方桉。
照現在的情況看，在這裡面死可能不太行，她在太乙山靈修臺是死過一次的，醒來後依然留在了這個世界。
顧小楓靈光一閃：“莫非，是要觸發什麼任務才能甦醒，就像玩遊戲一樣？等到我升滿級，或許就能離開這裡了？”
胡思亂想著，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清麗的簫聲。
天色微光，她推門而出，見藍城奕正坐在院子裡的三株梅花樹下，悠然地吹簫。
天隱閣山高氣寒，薄薄的白雲飄的很低，溫暖的陽光透過雲的間隙灑下一兩束，驅散著冷冽的寒意。庭院那三棵梅花樹恰開的正盛，玉芯妃花，暗香幽浮，惹人喜愛。
梅花樹下，藍城奕烏墨般的長髮隨意披散在墨綠色的衣衫上，清風一起，梅花瓣從枝頭飄散零落，停了幾瓣在他肩頭。
斯人美如畫，莫過於此啊。顧小楓內心感慨。
“小丫頭，你站在那裡看了我半日了，想什麼呢？莫不是被我的非凡氣度迷倒了？”藍城奕停了簫聲，戲笑道。
“藍閣主的簫聲太動聽了，我被樂聲迷倒了。”顧小楓走到梅花樹下的石桌旁坐下，伸出手指，拈起藍城奕身上的一朵梅花，放在在手心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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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楓車禍時已經快22歲，而顧曉楓已經十六歲，卻依然頂著十一二歲的小身體，實在是……太過詭異。
“藍閣主，我的身體還會繼續長大嗎？”她問。
“你之前之所以生長緩慢，是因為你師父他們給你壓制魔丹，魔丹與你血脈深連，因此你的身體發育也被抑制。按理說，如今你的魔丹已經不在，連同息鶴庭和賀瀾淵對你魔丹的壓制真氣也都不在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麼禁錮你的身體了。所以，你從今往後，應該可以正常長大了。”
說著藍城奕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顧小楓的前胸。
“……”
他剛才好像耍了一下流氓！顧小楓想用手去捂，然而時機已經錯過，再捂已經遲了，可是要是不有所動作，好像顯得她很隨便似的！
“你不許亂看！”她只好伸出手擋住藍城奕的眼睛，生硬地道。
“嗯？我亂看什麼了？”藍城奕左手捏住顧小楓的手掌拿開，撩起衣袍輕輕坐下，將紫竹簫放在石桌上，用真氣溫熱了桌上的茶壺，遞了一杯給顧小楓，倒了一杯自飲，眼角飛出弧度，是那熟悉的若有若無的戲笑，“雖然你十六歲，但還是十一二歲的樣貌，有什麼東西可看？”
“……你！”
藍城奕不理她，抬眸問道：“我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他問的是，讓顧小楓拜他為師的事。
顧小楓經過幾天的思考，心中已經有了答桉。她長噓一口氣，道：“……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