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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逆鱗

自從那次身體不堪重負,流了一地鼻血之後,那些讓槿艾痛苦不已的情緒就都平靜地蟄伏了下來。

她自己也跟著平靜了下來,每天都安靜地趕路,享受商城裡的美食、新衣服,甚至還有新玩具。

就差買個大房子了,可惜錢不夠。

至於那些怪物,她沒有再找它們的麻煩,利用拓麻歌子悉數避開。

她覺得很好,自己從未獲得過這種寧靜,由內到外的寧靜。

小山楂很不開心,因為她突然變得太愛笑了。

看見雪,她在笑;吃飯時,她也在笑;就連昏迷了,她都在笑。

彷彿要把一輩子的笑容都綻放出來一般,如曇花一現。

但是他毫無辦法,只能看著她越開越盛,不知所終。

漫天風雪終於有了停歇之時,她便開始賞雪。

她的整個世界已沒了那苦得人乾嘔的苦草,沒了那甜甜的樹枝,也沒了那q彈的怪魚。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平坦得就像故鄉的柏油馬路,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放平。

小山楂還是睡著了,這兩天他根本不敢閤眼,生怕一睡著,她就會消失。

“哪有不冬眠的熊呢,笨蛋。”

她伸手拂著小山楂頭頂的一小撮呆毛,這是在吃了那心形糖果後出現的,看起來就像在頭上長了個小包。

摸起來卻又什麼都沒有,如同空氣劉海一般。

“還好,沒事就好。”

她輕輕地按了按那呆毛,一鬆手那呆毛就又彈了起來,顯示出了最實誠的身體健康。

她做賊似地笑了起來,按了又按,樂此不疲,享受著最單純的快樂。

“人類的城市就不遠了,一定要去知道嘛。”

“餓了不要再吃草了,熊貓應該吃竹子知道嘛。”

“累了就乖乖冬眠,睡不好覺可難受了。”

………

“醒來看不見我了,一定不能哭知道嘛。”

“嚯萊。”

該哭哭,該笑笑,就是不能鬧。

吶,我現在做到了嗎?

她留下了拓麻歌子,留下了暖寶寶,留下了反衝拳套,留下了一堆吃的、穿的、玩的、用的。

唯獨沒有留下自己。

“這雪真硬啊,硌得腳疼。”

“這些怪物倒是挺勇敢呃,連送經驗都爭先恐後的。”

“這雪真硬啊……”

她自說自話,越行越遠。

沒有方向,她只是在向前而已。

其實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香草在這裡,萌龍也在這裡,都活得好好的。

他們沒問題的。

她走累了,便不走了。

殺敵無數的巖炮被橫放在雪地之上,藍黑相間,煞是威武。

真沒想到呢,自己還有單手提著加特林的時候,要是回到地球跟那些吃瓜群眾說上一遭,一定會很有意思吧。

她坐在巖炮上,伸手撫摸著這把在自己手上蒙塵許久,再甦醒卻又要沉寂的小夥伴,就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

應該就是這樣的吧,暖暖的。

可惜了,巖炮不會笑。

但是她可以,而且還可以笑得很開心,還曾有人誇過自己笑起來很好看。

她雙手環抱著腿,下巴枕在膝蓋之上,擋住小半張臉,彷彿剛出生的孩子,偷偷地打量著這個一片雪白的世界。

要是能穿越成一隻鳥該多好,可以無憂無慮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人呢。

是不是都有四百多斤,是不是都喜歡穿黑色熊裝,是不是都喜歡跟蹤play,是不是都這麼討厭。

想起那次渾身骨折,她一陣傻笑。

當時,她只知道兩件事。

她被揍了,他把她揍了。

直到後來感覺自己會被情緒吞噬之時,才知道還有一件事。

那股穿越之後帶來的情緒,無故消失了。

也不是無故,至少他的藍焰沒了。

即使偽裝得再好,在她意識到這事的一瞬間,她就明白了。

之後,自己從未見過他,連罵他一句賤人的機會都沒有。

他還在嗎?

要是在的話……

“跟蹤play好玩嘛?”

她雙手作喇叭狀,惡作劇般地突然出聲,就像調戲自家閨密收到的第一封情書。

惡作劇之後,當然要跑路啊。

邊跑邊笑,邊哭邊跑。

她摔倒在雪中,掙扎著爬起,坐在又冷又硬的雪地上,一身白衣被浸得通紅。

將夜刃插入雪面,她靜靜地靠在單薄的刃面之上,嬌小的身軀盤坐在地,再也堅強不了。

沒有黛眉微蹙,沒有梨花帶雨,只有無力的柔弱。

她還不到20歲。

曾經的一幕幕,在一片漆黑之中不斷閃過,她看著自己從小到大。

沒想到最後記憶最深刻的,反而是那個算命的。

他說自己一生飄零若絮,如無根之萍,孤苦無依。

她氣得像個糖炒栗子,一把抄起那桌上的求籤筒,對著那張不靠譜的神棍臉就是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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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身手不錯,直接躲過去了。

但是他卻沒有生氣,反而跑去撿起那求籤筒。

一百零八籤,僅餘一簽。

他看著那籤,沒有轉過頭來。

心虛的她害怕碰瓷,趁機溜了出去,再未相見。

現在,她很好奇,那籤究竟是哪一簽。

可惜,再也沒機會知道了。

明明還有很多事沒做過,明明還有很多人沒見到,明明這無根之絮還未飄起。

七情六慾皆是心之所動,豈有隨風而去之理。

她想睜開眼,卻辦不到。

情至深處,如戚如苦,唯有兩行清淚為伴,劃過臉頰的瞬間,刺骨溫柔。

彷彿在說,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知我,懂我,不如愛我。

藍焰如同風中殘燭,不斷從槿艾身上飄離,然後消失不見。

它沒有回到他身邊,而是直接離她而去。

他抱起她柔弱無骨的嬌小軀體,手握黑色龍鱗,淚流滿面。

龍鱗深深刺入那不斷緊握的右手之中,慘白一片,如同槿艾穿越之初。

黑白兩色之外,無數裂痕出現,安如一條又一條線,延綿無盡。

龍鱗不堪重負,應聲而碎,碎片扎入手中,而他置若未覺。

在無數條線中,有一條最是特殊,單向。

他抱著她,一步踏入,從原地消失不見。

漆黑的空間之內,一切都很清晰,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阻攔之人。

那人站在禁地之畔,沒有焦距的雙眼看起來就像鬥雞眼,可他知道,他在看著自己,也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