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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抽刀斷水

年輕的阿渡一頭扎進了石門中,頓覺渾身冰涼,似有陰風如箭穿堂。

一種熟悉的感覺,與初遇狂虎帝時相似,卻又明顯不同。

在大火鳥的地盤,混進了不屬於這十層的東西。

阿渡心中有了明悟。

抽出腰間短刀,目光如炬般掃過急轉直下的沙坡,他試探著走下。

每一步都不敢用力,用所有的注意力來試探,他如臨大敵。

沙坡上水氣漸濃,待走到下段時,沙粒已凝結紮實,一腳踩下便有水滲出。

所有的光亦不見。

凰炎符石與下十層界王山息息相關,此刻借了界王之力,賦予了阿渡夜視之能。

此地,有幾行腳印,有人的,自然也有不是人的。

也許他們本都是人。

但從他們入侵這裡的那一刻起,便已不再是下十層承認的人。

凰炎之力仍在變強,阿渡知道她正在關注這裡,也許正在看著他也說不定。

生來赤條條,哪裡去不得。

他安下心來,踩著腳印堅定地追循而去。

寒氣愈加厚重,白霜凝結了水分,讓這裡的沙地重新變得堅硬。

足跡已不可見,阿渡失去了追蹤的手段。

本就不需要手段。

這裡只有一條路。

黑暗,白霜,總顯出幾分相得益彰,只是寒氣有些煞風景。

阿渡的刀卻很暖,他的手心甚至有些汗溼。

他似聽見了人聲,又像是風,在耳邊呢喃不休,著實不討喜。

但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

它就像沉寂了太久,終於變得火熱。

一股熟悉的氣息,帶著溫暖的風,從他心中吹過,不知往哪裡去。

她在看這裡。

他緊了緊領口,將刀鞘也抽出,抓在左手心擋在胸前,防止那顆激動的心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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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更冷,卻冷不了這顆愈加興奮的心。

待到極致時,阿渡的眼前豁然開朗。

他看見了人,一群穿著黑衣的人,正在地上挖取著火紅晶石。

他看得見他們,他們卻是看不見他的。

時間已隔了太久,就連地皮的傷口都已凍得僵硬。

痛嗎?

是你在痛嗎?

風依舊寒冷,阿渡卻更冷,連風都在退讓。

連心都在痛的阿渡提著刀,快速向前奔去,見到了越來越多的人。

他們是同一批人,在做著重複的事。

重複,是一種不太快樂的事,阿渡想要替他們結束這種不快樂。

一道人影如夜鶯般自黑暗中劃過,悄無聲息,就連殺意都追不上這道身影。

刀。

神出鬼沒的刀。

黑衣人們如逢大敵,第一時間召喚出了機甲,卻仍在轉瞬間被斬三人。

死戰。

戰至只留一人。

阿渡拄著刀,刀上沒有一滴血,卻有電,也有火。

機甲的碎片與暗紅交錯,遠遠地避著這個連斬一十又七的暴徒。

“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沒有收起刀,聲音亦不大,可每一個人都聽得到。

十七個頭顱一字排開,臉上驚恐難掩。

阿渡又道:“我不想再問第二次。”

頭顱們驚慌失措,卻又突然狠下心來,咬牙道:“你很強,可你殺不了我們。”

阿渡終於收起了自己的刀,喚出了魔神丸。

“這世上,遠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有太多。”

頭顱們臉色一變。

從這個人的眼神中,他們明白一件事。

不要讓他再問第二遍。

他們爭先恐後,卻也異口同聲。

“是大日如來。”

阿渡一言不發,右手輕輕一點。

魔神丸噴出一股烈焰,燒得此地劈啪作響,哀嚎不斷。

絕對不要逼他問第二遍。

“是燃燈古佛,是燃燈古佛……”

痛苦中,又有一個名號被扔出,可阿渡卻不管不顧,只是專心收集起了火紅晶石。

這些頭顱早已沒了機會,自己又何必多情。

在界王山,人不會死,所以人人趨之若鶩。

可有些人,他們很想死,想得不得了,卻斷然是死不了的。

“我詛咒你,最惡毒地詛咒你。”

有人癲狂出聲,在聲帶被徹底摧毀前,最惡毒地詛咒了兇手。

可他不知道兇手的名字,詛咒自然是無效的。

哀嚎終於不見,只留火炭的微爆與新生的毀滅。

終於連火都熄滅。

“呱呱呱……”

一群癩蛤蟆,卻已沒了手腳,只留下一張大嘴。

“祝你們幸福。”

似想起什麼,阿渡一笑,又道:“你們自然是幸福的,不用在烈日下掙扎,此地溫度正好。”

蛤蟆嘴已遍被白霜,他們已得到了不誠實的懲罰。

但阿渡的行程還未結束,狂虎帝還在他的刀裡,路也未盡。

依然緊握著刀,刀鞘護心,阿渡像一陣風吹去。

白霜漸淺,似有暖風吹來。

起初以為漸暖,陰風卻又陣陣。

可白霜卻已不見,此地應該是溫暖的。

復前行,果然暖風陣陣穿堂而過,吹得人身心俱熱,恨不得脫下束縛自由奔跑。

阿渡是斷然不會這麼做的,可他還是決定奔跑。

因為有光。

明亮的光。

漸聞水聲激盪,又有陣陣幽香。

遂喜極而走,腳下生風。

又聞鳥語獸啼,復又聞人聲鼎沸,溼答答,黏糊糊,黏在水裡,急流直下。

這裡,是一條瀑布。

狂虎帝在刀中發光,所以他的刀也在發光。

刀光起,水流斷。

一道人影棄暗投明,出現在一片前所未見之景。

藍天,白雲,森林,大河,還有村莊。

阿渡落在水潭旁,回首望瀑布。

古人有云“飛流直下三千尺”,想來是誇大其詞,可千尺綽綽有餘。

此等激流落下,如十萬天兵天將擂鼓,擂得人心顫體酥,魚兒自然是生存不下去的。

可水草卻很頑強。

阿渡突然心生明悟。

是否曾有人連動物都沒得做。

他又想起了那些蛤蟆。

也許是有的,這樣的人。

但他們不在這裡,阿渡找的也不是他們。

他不知道該找誰,但他知道該如何找。

刀依然在發光。

他舉刀橫摜一圈,終於確定了方向。

順著水走。

那個方向的刀最為閃亮,也更加悸動,就像他的心。

水邊有許多青草,無雜花,沾著水霧垂涎欲滴。

哪怕被踩彎了腰,它們也會努力抬起頭來。

人不如草芥,有時候確有幾分道理。

可他的命自然不在此列,狂虎帝也不在。

但是有些人卻不得不在此列。

因為她已是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