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露出一座宮殿,藏在林中。
天色明媚,是個死人的好天氣。
雪月花左顧右盼地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宮殿前。
有一個老人,在這兒擺了張桌子。
桌上一壺好茶,卻只有一個碗,破碗。
“請坐。”
老人頭髮稀疏,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
“我趕時間。”
雪月花平淡開口。
老者仰頭一笑,抖了抖滿是皺紋的麵皮,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雪月花終於仔細地打量起了老頭,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後者頭頂上的九個戒疤。
“你是個禿驢。”
她仍不把老頭放在眼裡,老頭卻也不動怒。
“我卻不是普通的禿驢。”
他看似沒有防備,雪月花卻突然後退一步。
“原來是個傻子,離我遠點,會傳染。”
老頭猝不及防,嗆個半死。
雪月花並不喜歡跟傻子動手,靜靜地看著老頭作妖。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老頭再不敢喝茶,只是突然跪在地上,五體塗地。
“我願意配合你們的調查,只要你們別殺我。”
看來他還不算太傻。
雪月花問道:“你有這個價值?”
老頭道:“我正是前任釋王。”
雪月花道:“現任釋王卻是弒師上位,你是憑空冒出的不成?”
老頭久不能言,只是忍不住嘆氣。
雪月花又道:“死的那個卻是你兒子?”
老頭道:“不錯,死的是我唯一的兒子。”
雪月花復又道:“所以超維視界便是你仇人,我們便是你朋友。”
老頭道:“超維視界確是我仇人,我卻只是龍族的一條狗。”
雪月花道:“狗卻是要吃飯的。”
老頭道:“貧僧卻是只糞球狗(屎殼郎)。”
雪月花玩味地看著老頭俯首,笑道:“你卻不是糞球狗的模樣,怕是條咬人的野狗。”
老者一顫,急切道:“連下巴都沒有的野狗,又怎會咬人。”
他果真拆了自己下巴,就扔在邊上。
雪月花邪魅一笑,道:“不錯,可惜,我卻是個見狗必殺的人。”
老頭杵在地上,喉嚨瘋狂鼓動,道:“釋王城在子域留有開口,我卻不會束手就擒。”
雪月花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到,一腳便將老頭踢得滾出去。
“那就死。”
老頭終於癲狂似野狗,喚出了萬佛朝宗,碾壓向雪月花。
“你們一直以為蟲族差龍族很多,卻不知道第八級的超維界王,在蟲族頂多只能做個看門的。”
“比如我。”
天空開始下雪。
老去的超維界王傾盡全力,被逼燃燒生命,卻在即將超越第八級的瞬間,被一片雪花輕易壓垮。
萬佛潰散,老頭化作一攤堆在地上,只有眼中還滯留著些許癲狂。
“所有王,都得死。”
他用盡了力氣,只是闡述了一個事實。
雪月花將其收進另一個木盒中,走進宮殿內。
裡面只有一尊菩薩和一個被畫了兩撇小鬍子的佛像。
破敗。
就像這個老頭一樣的破敗。
案前的木魚上,一個金色卍字古樸大方,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雪月花將木魚收起,看了菩薩一眼。
“好自為之。”
她就此離去,頭也不回。
桌上的茶還未涼,碗也在,只是更破。
這卻已和雪月花沒了關係。
她徑直來到富山頂,揮手灑下一片光雨,散佈於此間。
光點化為一道道傳送門,一個個蟲族兄弟們去向四面八方,如過江之鯉。
殺的殺,抓的抓,各有歸宿。
卻有人幸運地見到了這個看門大總管。
緋瑚擋在兒子和兒媳們身前,用自己的綿薄之力抵抗這個不速之客的威壓。
五位竹妖已經大變樣,變為了普通的弱女子,沒了盛世美顏,當歸卻還是擋在她們面前,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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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花無奈道:“你們只要別看我就行。”
當歸拍拍娘子們僵硬的肩,道:“聽她的,有我在呢。”
娘子們聽話地低下頭,兩隻僵硬的手疊在一起,是害羞的模樣。
雪月花看著這些竹妖,想起了貓乙己曾說過的小葵花母女,以及之後數十代的植物們。
那是槿艾心裡永遠不願提及的小角落裡的相簿。
它們也許可以算是幸運的,壽終正寢,完成了繁衍,它們的後代還會一直繁衍下去。
可五位竹妖卻不同,她們失去了繁衍能力,換取了一世人身。
脫離了創界山的土地,她們會很快死去。
“你們最多還可以活三年。”
並不是太出乎意料的事,可她們不願被提及。
因為當歸不知道。
他如遭雷劈,不知所措。
雪月花繼續說道:“但是你們可以在三年內努力修煉,若能以竹入火,便可存活。”
在五位竹妖面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當歸彎腰一拜再拜,把額頭撞得滿是砂礫,許久,道:“還請大仙幫忙。”
他急得快哭出來,緋瑚卻眼神迷濛,盯著雪月花發呆。
雪月花笑道:“不用看了,你確實不認識我,我卻見過你。”
驚醒緋瑚後,雪月花又道:“你們與我族有緣,若能信得過我,便與我回去。”
緋瑚狐疑地看著當歸,見他點頭,她便也點頭。
見夫君點頭,竹妖們自然也是一陣點頭。
雪月花看著這一家子,心情好了不少,語氣也隨之更加柔和了幾分。
“那就努力吧。”
只見她手一抄,七人便回到了小竹樓中。
恍惚間,周圍已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旁邊,是一條河。
大仙已不知所蹤,只留下了幾本書。
幾人對著書行禮,隨後翻看起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在一起修煉。
這裡每一年都下雪,所以他們種了莊稼,養了魚。
此後,他們再也沒見過大仙,也沒有看見那個頭上長樹苗的吉祥物,還有默默陪伴的女子。
自然也沒有再見過那些自滿天光雨中走出的身影。
“你怎麼看?”
貓乙己趴在雪月花懷裡,安心享受著來自姐姐的揉抓。
雪月花笑道:“挺好的。”
貓乙己露出小貓牙,笑道:“只要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就此消失也會開心嗎?”
雪月花不言不語,只是一直笑。
貓乙己卻跳開來,喚出了白色傳送門。
“所以我不喜歡他。”
她走了,沒有讓雪月花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