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霓虹閃爍。
兩道人影於夜色中穿行，避開一個又一個遊蕩的喬裝士兵。
槿艾抽空問道：“拉米娜，這些士兵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們就像兩個透明人，從一堵堵牆、一扇扇大鐵門中穿過。
拉米娜揪著槿艾的袖口，氣喘吁吁答道：“我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邊活動了。”
槿艾眉頭一皺，不悅地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拉米娜腰都要跑斷了，就連左手按著的腰側都變了形，卻不敢怠慢，答道：“如今已有三十六年。”
槿艾突然停了下來，拉米娜反應不及，一頭撞在她背上。
拉米娜的身體狀況比槿艾預料的還要糟糕，才穿了四百七十一道牆便已到了極限。
這一撞之下，拉米娜果然無力地倒了下去，槿艾一把將其揪進臂彎裡。
美人入懷，槿艾感受到的卻是一片冰涼的冷汗。
“你們黑天月兔妖能活到多少歲？”
這個問題相當無理，可拉米娜卻不得不如實回答。
“能活很久很久。”
槿艾無言地自行掐著拉米娜的脈象，眉頭都擠作一團，對拉米娜的回答嗤之以鼻。
半晌後，她似乎掐出了結論，冷哼道：“要是生了孩子呢？”
拉米娜嬌軀一震，哆嗦著嘴唇，許久才說出話來。
“我知道的，阿米驢都知道，我會做的，她也都會做，我……”
槿艾怒目而視，喝道：“說重點。”
拉米娜嚇得眼一閉，抿著唇說道：“我們黑天月兔妖以月蝕為歲，生完孩子，可以活到六十歲。”
她的脈象規律得不見一絲浮動，是死脈。
槿艾盯著拉米娜眼角的淚光，氣得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前者咬著唇艱難忍受。
白嫩的小手不久便被掐成了豬肝色，槿艾終於重新冷靜下來，手一抽就將拉米娜摔在地上。
“再不老實，你十天之內就會死。”
拉米娜撲在滿是灰土的地上，倔強地咬著唇，乞求道：“我會的，阿米驢都會。”
這種不負責任的大愛，讓槿艾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之際，終於忍不住一巴掌糊在拉米娜臉上。
“你要是就這麼死了，阿米驢怎麼辦，你不會以為拋下她去死是一件很偉大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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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的槿艾何其殘暴，蹲在地上不斷地擰著拉米娜身上的軟肉，氣得齜牙咧嘴如同青面獠牙鬼。
拉米娜強忍著疼痛，淚流滿面，“我只是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的母親而已。”
槿艾氣得眼睛裡冒出火來，喝道：“所以我現在準備救你啊，你什麼都不告訴我，萬一治死了怎麼辦！”
對於拉米娜的被害妄想症，槿艾沒有厭惡，只有心痛。
這種無人可信，無處容身的不安，讓她覺得噁心，著實討厭至極。
雖然槿艾語氣粗暴，手上更加粗暴，可拉米娜卻突然覺得她是認真的。
但是在每一個黑天月兔妖心中，都銘記著祖訓。
黑天月兔妖的先祖，曾在蟲族領地試圖偷過月亮，下場顯而易見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們黑天月兔妖都是奴隸，你為什麼要救我？”
對於一個奴隸來說，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可對槿艾來說，這只是理所當然。
“因為我不喜歡看見有人死在我面前。”
她平淡開口，目光中沒有一絲波動。
拉米娜仰視著槿艾的雙眼，道：“我們黑天月兔妖受到了遠古月神的詛咒，只能生出女孩。”
這是黑天月兔妖最大的秘密。
槿艾繼續掐著拉米娜的脈，靜靜地聽她說起那段先祖的往事。
“為了解除詛咒，先祖決定去蟲族偷月亮，只可惜剛走到玉蟾宮，就被抓住了。”
槿艾差點給氣笑了，冷森森道：“為什麼去偷，直接去借一個不就行了嗎？”
拉米娜紅著臉道：“蟲族在外的風評不好，祖先不敢。”
對於黑天月兔妖先祖的腦迴路，槿艾驚為天人。
不敢去借，所以去偷！
然而以槿艾的智慧，一下子就明白在荒誕的背後，往往隱藏著真實。
“你們為什麼被古月神詛咒？”
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拉米娜決定知無不言。
“我們黑天月兔妖本是古月神的親信，可祖先她無意中得知了一個不該知道的秘密。”
槿艾眉頭一皺，發現了事情並不簡單，拉米娜卻以為她已不耐煩，急忙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古月神與古人皇有染，他們蓄意坑殺古人王，卻被回房覓食的先祖聽聞。”
其中種種，不足為外人道也。
拉米娜臉蛋憋得紅紅的，大口大口喘著氣，槿艾卻將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在思考，可也發現了拉米娜的窘迫，雙眸無光道：“你不用急，慢慢說，你說的事和我正在追查的事有些聯絡，想仔細了再告訴我。”
聞言，拉米娜大聲喘起氣來，黛眉微蹙，額頭都冒出汗來。
許久後，她才舒眉仰首道：“那時的人皇有五位，與古月神有染那位被喚作桂，先祖太過於害怕，沒能探清他的底細。”
她又起了不必要的自責，槿艾卻恍然大悟，狠厲地笑將起來。
拉米娜嚇得趕緊閉嘴，大氣都不敢出。
槿艾輕蔑地問道：“那個古月神，是不是叫作姮？”
她似乎和叫這個名字的人有仇，拉米娜不敢實話實說。
槿艾凝視她的眉眼，無奈道：“是的話你就眨眨眼。”
拉米娜果真快速眨起眼來，一直眨。
槿艾頭都要大了，趕緊制止了她，笑道：“她要你死，我偏不讓你死。”
不知為何，拉米娜覺得槿艾的笑容有些可怕，只敢小聲地嗯了一句便低下頭去。
黑天月兔妖，不愧是純陰體質，渾身都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可槿艾卻神清氣爽。
她甚至還笑出了聲，越笑越大聲。
就在其聲將要化作滔天洪水之際，槿艾突然手指星空，大喝道：“書來！”
一本藍色的書出現在她手中，自行翻頁。
拉米娜跪在地上，以頭杵地。
藍色的書看起來不厚，頁數卻多得離譜，其上藍光不斷閃爍，終於停在了某一頁。
槿艾將書一手拿住，對拉米娜道：“抬頭，自己看。”
見書如見人，拉米娜聽令抬頭。
仰視著書上的黑天月兔妖字型，淚就像決堤的水壩。
槿艾幽幽一嘆，道：“現在知道自己還有救了吧，我們回去找阿米驢。”
不待拉米娜回答，她便扛著這個小矮子，踩著星光重返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