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一行四人站在林間,只有雜毛駱駝的鼻音清晰可聞。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下在墳上。
雪雪牽著駱駝,駱駝馱著小巡音,小巡音看著蘇韻與初韻。
而她們,則看著墳。
四座墳。
“我不該來的,真的不該來的,我不來你們就不用保護我,不用保護我,你們就不會死。”
如泣如訴,初韻心疼不已。
“小姐,這不怪你,是我沒能騙過她們,都是我的錯。”
初韻的心意,蘇韻怎能不懂,可她能做的,仍舊只是哭。
兩人便沒了下文,只有風聲仍不絕於耳。
月漸西斜,風愈加不安,所幸哭聲已漸微。
抽了抽雜毛駱駝,雪雪便走上前去,停在兩人身後一丈處。
她盯著四個小土包,這樣的墳是活不過三天的。
野狗和土匪,不會放過它們。
但她不願拆穿,只是平淡開口,“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客棧中的人沒能堅持一息便已全滅,可她不敢掉以輕心。
在死之前,沒有人知道自己何時會死?
下一場戰鬥開始前,永遠都不存在絕對的安心。
蘇韻與初韻身份不明,卻特別懂得其中的道理,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雷厲風行地與雪雪一起動身。
星漸隱,風卻更冷。
四人一駱駝走在林間,就像行走在一張網中。
一張逐漸收攏的網。
戰鬥悄然而至,又匆匆結束。
偷襲的三人瞬間屍首分離,雪雪卻帶頭停下。
“最危險的地方,永遠是最危險的地方,可一旦危險已經發生,我們的危險便會也變成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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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說著不明所以的話,抬手就將雜毛駱駝扔在樹上。
小巡音看著雜毛駱駝不斷擺動的四肢,道:“雪雪,我們要上樹嗎?”
蘇韻與初韻沒有精神,眼神卻與小巡音如出一轍。
三人各自神情,雪雪盡收眼底,難免有些失望。
“樹自然是要上的,卻不是這棵樹。”
這個雙手沾滿鮮血之人,已有了個絕妙的主意。
玉蟬西墜,金烏未起,風吹散血腥氣,豺狗聞訊而動。
“各小隊注意,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小心埋伏。”
終於有人到來,打扮奇特,帶著極不協調的裝置。
“有只駱駝掛在樹上,疑似陸老頭的實驗產物。”
照明棒、無線電,甚至還有槍械。
這些東西雪雪自然都認識,可她始終想不明白。
東方人到底要靠什麼來抗衡這一切。
豈非巡音也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不得不去解決這個問題?
你是如何做的呢,又想讓我如何做呢?
自進入人類城鎮後,雪雪的實力就忽高忽低。
她甚至有時候會想,媳婦兒是不是已經醒了,卻仍想帶自己去某個地方?
她懷抱著小巡音,感受著懷中小家夥的緊張,突然做了個砍的手勢。
小家夥打了個OK,便覺得肩上一鬆,雪雪已不見身影。
“誰!”
晦澀的夜中,東方武者的刀不停翻飛,在西方的槍聲中宛如幽蝶。
“她左手中了一槍,跑不遠,給我追!”
疾風驟雨中,幽蝶終究是受了傷,落荒而逃。
西方人留下十多具屍體,誓要追殺到天涯海角。
天有多高,海有多寬?
這些人不知道,雪雪卻是知道的。
所以她也知道,天是沒有盡頭的,海也是沒有角的。
該往何處逃,才能逃到一個不存在的地方?
豈非每一個被追殺的人都如此想過,他們又是如何做的。
但雪雪可以保證,不存在的地方,只有不存在的人去得。
死了,便不存在。
她突然不再逃,反而提刀返身。
雨又下起來,滴滴答答,不一會兒便織成雨幕。
“她是魔鬼,是魔鬼。”
“這不可能,沒有人可以在頭被炸了一半之後還能殺人!”
不甘?
後悔?
人總歸是不願死的,可卻有不得不死的時候。
特別是,在他們自己找死的時候。
雨停,風停,雲動,心動。
淚也在動。
血肉模糊的雪雪拄著刀,拍著小巡音的後背,輕聲道:“沒事,別怕,我把他們都殺了。”
再醒來時,已是在駱駝背上,在小河邊。
小巡音眼皮直抖,熊貓眼裡滿是淚水,嗚得一聲便伏在雪雪懷裡,哭暈過去。
那晚,蘇韻與初韻躲在駱駝上的樹冠中,逃過一劫,此刻兩人正在駱駝不遠處,像兩隻烏龜一樣盯著這裡。
雪雪的頭自然長好了,也能說話了,“實不相瞞,我並不相信你們。”
聞言,二人並不太意外,卻道:“那我們會努力讓前輩相信我們。”
雪雪不為所動,淡然道:“你們想要什麼?”
蘇韻道:“殺人術。”
雪雪冷哼一聲,道:“你不費吹灰之力便已殺了四個。”
其意所指,蘇韻思考片刻便知,雖然氣極卻不敢發作。
雪雪又道:“殺人者,人恆殺之。你可真的做好了殺人的準備?”
蘇韻豁然轉身,直面雪雪,直視其雙眸,直勾勾道:“已做好。”
雪雪道:“你果真已做好?”
蘇韻道:“我果真已做好。”
四目相對。
其中種種,外人自不可知,只知雪雪先收回目光,復又輕嘆。
蘇韻問道:“前輩為何嘆氣?”
雪雪道:“我想起一個朋友。”
算不算得上朋友,雪雪自己都不知道,想來心裡是不大想讓她做朋友的。
蘇韻察言觀色,心知雪雪心中有所想,便不再追問,而是專心望起風來。
所幸並無追兵,四人得以安心停留,等待雪雪痊癒。
這段時光,也許是美好的,至少小巡音很開心。
可雪雪卻沒了笑容,總是看夕陽。
“雪雪,你在看什麼?”
“星星。”
小巡音抬頭看看天,找了好一會兒才確信太陽還在。
“現在是白天,哪來的星星?”
她伸手撫摸雪雪的腦門,發現溫度正好。
雪雪將她小手抓下,道:“不管看不看得見,星星都在那裡。”
小巡音似懂非懂,道:“現在看不見的話,為什麼不等它們出來了再看?”
雪雪又抬頭看天,道:“我要一直看著她們,如果不這樣,就會錯過她們出現的瞬間。”
“那個瞬間,很重要嗎?”
“只有看到她們出現,才能知道她們到底是怎樣的星星。”
小巡音鑽進雪雪懷中,將其雙臂攬住,道:“那我陪你一起看,以後都會陪你看,直到永遠。”
永遠,有多遠?
有夜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