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已是黑夜，兩人卻睡意全無。
雪雪又撿來了些枯枝，堆在一旁，又摘下一片新葉，一片枯葉。
它們大不相同，卻擁有同樣的歸宿。
星光垂落，兩片葉子又開始變化起來。
巡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兩枚石塊扔出，置於葉上。
葉與石，在星核閃滅中，逐漸變得涇渭分明。
許久之後，神色疲憊的雪雪終於停下。
“巡音你看，死葉之上的石塊已完全碎裂成細沙，新葉之上的石塊卻只是幾塊碎石。”
其中所經歷的“歲月”，自然不言而喻。
真是出乎意料的結果，巡音仍不太能接受，卻不得不接受。
疲憊的雪雪強顏歡笑，抽出一根燒著的細枝，在地上塗塗畫畫。
巡音目不轉睛，卻發現那是八條線，一邊四條。
雪雪神秘一笑，道：“巡音，你且看好。”
她便在地上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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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畫完，巡音早已目瞪口呆。
雪雪將細枝放回火中，道：“眼睛所見的只是表象，只有用相同的條件來對比，才能進行正確的比較。”
她想了想，忽然道：“這就是實踐出真知。”
巡音茅塞頓開，道：“水，會讓時間變快。”
雪雪道：“若真的存在一個只有水的生命，那它的時間一定是很快的。”
這也許是對的，但是巡音卻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她不忍心打破雪雪洋洋自得的美意，小聲道：“雪雪？那蘇韻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雪雪如遭雷劈，呆立當場。
“啊？”
忽得，她想了起來，還有這麼一茬。
她咳嗽兩聲，正色道：“巡音，若沒有水，人會如何？”
巡音道：“會死。”
雪雪道：“沒錯，世間萬物，能稱之為生命的存在，若完全失了水，便會死。”
她又撿起枯葉，道：“失了水便會死，死了時間便會變慢。”
“所以死人是痛苦的，死後還要在無盡的時間中，品嚐比活人多千倍萬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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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老有言，生前行善，死後積德，在地獄裡也能有個笑臉相伴。”
“且不言它，說回蘇韻的問題。”
雪雪伸出兩根手指，道：“無非兩種可能。”
她縮回一根手指，道：“其一，真正的蘇韻正處於一種人之將死卻未死的狀態，又被人以強力場束縛，陷入了時停狀態。”
“但時停狀態無法保持太久，所以需要經常性地將其釋放，並進行救治，以及將死未死狀態的保持。”
“故老有言，死前的瞬間，人生會在不可思議的一瞬間回放，所謂的將死未死，便是在這個回放的階段。”
“想要保持這個狀態並不簡單，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而且極其難以操控。”
“因為她太小了，哪怕到今年，她也只不過二十來歲。”
“在這個短暫的瞬間裡，一定有某個點，是釋放、治療的點。”
“而這個點，也是另一個靈魂出來活動的時間。”
“我想，這個點，你應該已經知道是在何時。”
巡音回想三年間的往事。
豈非所有的悲劇發生前，都有徵兆。
卻只有雪雪一人注意到。
“日落。”
雪雪道：“沒錯，正是日落時分。”
她沒了往日的邀功得意，只有無奈後悔。
“我應該趁早下定決心殺了她的。”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自責。
巡音聽在耳中，痛在心裡，牽著雪雪的手說道：“雪雪從沒放棄過救她，我卻一直誤解你，對不起。”
雪雪將她抱緊了些，道：“這不怪你，若非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想到，真的有人願意費此周折來附身在一個普通人類小女孩身上。”
這是怎樣的敵人，雪雪不知道，可她已抓住了它地弱點。
她攢著枯葉，雙拳微微發抖，自言自語道：“想要救蘇韻，不是不可能。”
她的聲音忽然又大了起來。
“時停，並非無法破解的。”
“我雖然做不到時停，卻能做到打破造成時停的力場。”
“可是我不確定，如果我真這麼做，蘇韻會不會立刻死去。”
“我甚至不確定，我們想要救的那個蘇韻，到底是時停的那個，還是被時停的那個。”
此言一出，巡音如遭雷劈，急促道：“你是說，時停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蘇韻。”
轉而，她明白過來，又道：“好人的那個蘇韻，她才是時停的那個？”
雪雪無聲點頭，道：“她把自己的身體化為了一個牢籠，可其中關押的猛獸，開始反噬了。”
“殺人簡單，救人卻難，想要以身救人，難上加難。”
聞言，巡音眉頭擠成一團，大為不解。
雪雪將其眉眼撫平，道：“沒有人可以將人時停一整天。”
她想起往事，有些感慨，人類做不到的事，典主卻曾經真的做到過。
“但是她們好像真的做到了這一點。無非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互相時停。”
“很顯然，我們喜歡的那個蘇韻，她暫時佔了上風，只有在日落時分會被反撲。”
聽完了雪雪的猜測，巡音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見她心有領悟，雪雪便又伸出右手食指，道：“很可惜，她太累了，大概已經被反壓制了。”
若非如此，初韻也不會死。
但她不曾親眼看見，尚不能確定這一點，可她心中確實仍存有一絲希望。
巡音將那日情形想了又想，講了又講，兩人在一起合計合計，越發覺得還有希望。
信心大漲，巡音也有了些活力，主動添起了火，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救她？”
至少，要把蘇韻救下來，這也是初韻的遺願。
雪雪思前想後，終於有了一計。
她伸出兩根手指，問道：“你可記得我方才所說，有兩種方法可以做到一體雙魂？”
巡音道：“難道我們要用的便是這第二種方法？”
雪雪看著自己的剪刀手，眼神有些飄忽。
她不確定道：“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做到這第二種方法，別說蘇韻就是已經死去的初韻，也可救得。”
巡音大驚，卻忽然感到一陣難言的恐懼。
雪雪抓緊左拳，右手有些發抖，半晌才說出了那個幾乎不可能的方法。
“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