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中，銀絲交錯，爆鳴連連。
雷雲下，小屋外，小龍龍仰首淡然而視。
清澈的黑眸好似面鏡子，映入了雷光。
卻無風。
整方天地都變得壓抑。
陰暗中不時閃起的雷光，伴著雷律氣極的聲音躍向這處，那處，每一處。
“為何還不出手？”
她雖氣極，卻深知以龍槍的速度，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雷雲仍在擴張，小龍龍卻不為所動。
“不讓你傾盡全力，你又怎知自己的極限。”
“九長老曾有言，不知極限，便不知自己在何處。”
“不知在何處，又如何能知將要去往何處。”
“我想讓你明白，你的世界遠不止你以為的那般小。”
“它才剛剛開始。”
“那是屬於你，而非雷的世界。”
他的眼中似永遠看不見威脅，風輕雲淡。
身為五律之一，小雷雷無疑是高傲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貶得一文不值，她終於怒意上湧，不管不顧。
厚重的雷雲中，一道白亮驚雷直奔虛空，引來了一道更加白亮的雷。
九長老帶著小夜夜躲在遠處，渾身毛髮都變得蓬鬆起來，頂上的呆毛正不斷地放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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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呀，出大事了，小雷雷已經連通了超維視界的雷池，收不了手了。”
她不斷拍手頓足，踱來踱去，甚至還拿頭撞樹。
小夜夜尚且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她看出了九長老的焦急。
不懂便問，師兄教的。
他望著暗無天光的雷雲，問道：“九長老，這個東西，很難對付嗎？”
聞言，九長老止住焦慮的步伐，一拍大腿便坐在樹下的石塊上，急促道：“對小龍龍來說，不難對付。”
她搖了搖頭，無奈道：“我擔心的是，鬧得太大，八位長老會出手阻止。”
握緊的雙拳有些發白，她咬牙切齒道：“那八個老家夥，要是出手了，絕不會手下留情。”
“到時候，小龍龍該怎麼辦。”
她已懶得去記了，這種難以處理的局面。
還有小龍龍與八位長老越來越深的矛盾。
小夜夜思前想後，終於問道：“九長老，我有一言，一直想問。”
九長老抬起頭來，有些驚訝，嘆道：“你問吧。”
小夜夜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八位長老，是不是不喜歡師兄。”
聞言，九長老突然冷靜了些，也安靜了些。
許久後，她終於慢悠悠開口，那是小夜夜從未見過的語氣。
感覺不到喜怒哀樂，聽著卻讓他的心都在痛。
“他們不喜歡的是我。”
她不再多言，小夜夜便也不再問。
他望著雷雲，覺得果然還是大長老的黑臉比較難對付。
“九長老，我去攔住八位長老，你看著這裡。”
九長老正思及過往，反應慢了半拍，待回過神來時，小夜夜卻已離去。
她摸著不斷放電的呆毛，喃喃道：“小夜夜長大了？也該娶媳婦兒了？得給他也找一個……”
這裡有小龍龍在，自然是不需要九長老照看的。
即使雷池顯現，他也並未出手阻止小雷雷。
這種高傲的自信，讓雷律怒意更盛，雷光更加肆虐。
極限。
一個從未考慮過的詞。
雷的極限在哪裡？
理的極限在哪裡？
律的極限在哪裡？
她從未想過。
雷雲不斷從理中吸收著能量，世間萬物為其築起框架。
它沒有極限。
它理應沒有極限。
小到電磁吸引，大到白晝驚雷，都是它。
它無處不在。
現在，它正從各個角落聚集而來。
或近或遠，或大或小。
但它源源不斷。
或者說，是它們。
它，或它們，無疑是強大的。
強大到令人恐懼。
擴張的雷雲不止籠罩了這方天地，也徹底籠罩了超維視界。
“雷理大人，為何要懲罰我們？”
有她的子民在顫抖，甚至跪伏在地，請求饒恕。
“雷掌刑罰，當滅世。”
“可是，這真是你想要的嗎？”
音律站在自家小屋上，對著雷雲喃喃絲語。
“你不是說過，你和我不一樣嗎，為何卻要犯與我一樣的錯。”
風律無力地抱著雙膝，竟在哭。
“我可以感受到憤怒，那真是你的嗎？”
金律是個很意外很可人的小姑娘，在她的眼中卻沒有迷茫。
“你是雷，不是火，愛恨也如雷一般迅捷坦率，為何此刻卻如此拖拉？”
炎律從未與雷律打過交道，卻對她瞭如指掌。
在這一刻，暴怒到失去理智的雷律突然覺得安寧了許多。
“你真的認識自己嗎，妹妹。”
這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可她很喜歡。
她同樣很喜歡花花草草，喜歡她的子民，甚至還有那些總是來找茬的對手。
她望著她們，想要收回雷雲，卻發現它們已經不可能再收回。
“你發現了嗎？”
小龍龍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她這次大概是真的發現了。
“不是你在控制雷，而是雷在控制你。”
聞言，她又試了試。
一旦她改斂為散，這些雷雲就會在瞬間炸開，失去控制。
“正是因為理沒有極限，所以它才是死的，所以才會有了你們律。”
“你們活著，不是理，而是它的孩子。”
“理是滅，而你們是生。”
“只有當你們都存在，彼此才是完整的。”
小龍龍凝望雷雲，盯著其中一處，自言自語。
他的話，在她耳邊迴盪，似撥雲見月。
“我找到了一個地方，可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的心。”
她撫摸著胸口，感覺不到跳動。
小龍龍竟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問道：“你為何不試試？”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地方，在雷池中起伏。
小雷雷感覺自己來到了這個地方，她在此駐足，祈盼。
白雷漸漸平息，重新隱入雷雲，就像終於回家的孩子。
“平息如此浩大的雷雲，太過麻煩，劈我。”
小龍龍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卻有些膽怯。
“我可以相信你嗎？”
“可以，一直都可以。”
頃刻間，雷絲狂舞，如萬千箭射向同一點，將此間一切染白。
白芒中，他是如此渺小，卻又如此耀眼。
雷瀑一閃而逝。
散開的雷雲下，小龍龍隨意地抬著手，左手指尖上凝著一滴水。
一滴白色的水。
小雷雷站在他身前，問道：“這就是雷之中的水嗎？”
小龍龍牽起她的手，將那水放在她手心，輕聲道：“恭喜你，送給你。”
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小龍龍卻已鬆開她的手，直直望著她。
“那棵小雷樹，戴在你頭上很好看。”
雷光一閃，她便再次不見。
小龍龍撓著腦袋，嘟噥道：“九長老說的真好用，一下子就把接下來的麻煩掐斷了。”
他神清氣爽地回家了，只留下九長老在遠處哀聲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