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街道上,有些喧鬧。
焉啦吧唧的包菜老葉,如蒼蠅板般粘在手上。
那卻是只白嫩的手。
“老闆,這包菜怎麼賣?”
賣菜的老頭是個老實人,伸出一根手指,張開漏七漏八的一口老黃牙,沙啞道:“一文錢兩個。”
買菜的是兩個人,大體上他是打著一人一個正好的主意。
這筆買賣,自然不虧。
買菜的兩人一對眼,便達成共識。
“老闆,這些全要了。”
聞言,老人有些驚訝,卻仍笑著點頭將十多個包菜裝好,手腳意外地很麻利。
“總共七文錢。”
“十五個包菜,卻只賣七文,怎能讓老人家吃虧呢。”
正說著,那買菜的身後一人終於走上前來,笑道:“老人家,加上這把小蔥,總共八文。”
她抓著三根蔥,笑得像吃了糖一樣甜。
老人家似也被這笑容感染,笑道:“那老頭子謝女俠好意。”
那女子連忙擺手道:“當不得女俠,當不得的。”
正擺手間,她便拿出八文錢,雙手遞給老人家。
老人家笑嘻嘻雙手接過,便如年輕人般一抱拳,正聲道:“女俠好走。”
兩位女子便也抱拳,正聲道:“老人家好走。”
她們要繼續流浪,老人家自然也是要回家的。
她們卻早已沒了家。
“巡音,我們還有多少錢?”
揹著包菜,雪雪有些感慨,自己竟然會有這麼窮的時候。
聞言,巡音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揪出錢袋子,將繩子攢緊,用力鬆開一個小口,仔細瞧了起來。
若不是知道她在跟隨自己修仙,雪雪一定會認為她一定什麼都看不到的。
那開口實在太小了,巡音花費的時間卻很少。
“六文。”
真是個讓人心酸的答案。
若是還能碰上這麼善良的老頭兒,她們就還可以買十二個包菜。
雪雪思緒萬千,感慨道:“不行,我們得想辦法賺點錢。”
她有氣無力的,就像她揹著的包菜一樣。
見狀,巡音將錢袋子鄭重收起,嘟囔道:“要是前幾天沒有去白曇樓吃河豚就好了。”
她已經很小聲,可雪雪還是如此輕易地就聽見了,甚至可謂是如雷貫耳。
錢可以沒有,時令美味卻是不能錯過的。
雪雪將包菜一甩,換了個肩膀揹著,隨後語重心長道:“巡音,你要記住……”
“我們可以人窮,但不能志短。”
“春江水暖,蘆蒿滿地,正是吃河豚的絕佳時機,怎能因為蛐蛐半兩黃金就錯過如此珍饈。”
“如此佳餚,只有進了我們的肚子,才不算暴殄天物。”
她說得條條是道,可巡音卻不上當。
“雪雪一個人就吃了六十六頭,把白曇樓的夥計都給嚇壞了。”
雪雪如遭雷劈,差點站立不穩,當即嘴硬道:“巡音你吃了五十七頭,我可是數過的。”
巡音亦如遭雷劈,渾身抖了抖便化為賊笑,“它們實在太好吃了嘛,一不留神就把錢都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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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要想賺半兩黃金,那叫一個難字如何了得。
且說這十年來,兩人風餐露宿,劫富濟貧,也不過有這半兩黃金的富餘。
如今倒好,一併交給白曇樓了,徒留幾個破銅錢,在錢袋子裡叮噹作響。
這日子,得想個辦法過下去。
不然,怕是得餓死。
望著可憐兮兮的包菜,兩人回味的賊笑漸漸停止,重新化為陰雲。
“要不,咱去賣藝吧,胸口碎大石。”
也許巡音是對的。
可雪雪不著邊際地望了巡音已經長開來的身體一眼,立即否定了這個建議。
“我看我們還是去劫富濟貧。”
這方法應該不錯,畢竟輕車熟路。
巡音卻不同意,小聲提醒道:“我們上一次劫富濟貧距今不過六天,這個月有三十天,我們還要等二十四天。”
這是什麼鬼規矩!
好像是自己定的。
雪雪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將那狗官的家底搬空。”
當時沒記起正值河豚上江的時節,這下子雪雪只有後悔不已。
“唉,我果然還是太仁慈了。”
見她自賣自誇,自怨自艾,自言自語上了癮了,巡音果斷將其點醒。
“他都保證以後不會為禍鄉親了,我們收了一兩黃金的學費也就夠了。”
“沒辦法,都是雪雪用錢太快了。”
“黃金一到手,你就要吃鹿尾,整整吃了三十七條。”
見她推卸責任,雪雪毫不示弱,趾高氣昂道:“哼,明明是你買珍珠粉把錢用掉了。”
此言一出,巡音驚叫出聲,捂著臉蹲在地上。
路上行人駐足矚目,雪雪連忙將其抱走,一溜煙兒消失在街道盡頭。
剛進到小樹林中,巡音就一頭栽在地上,無精打采道:“你看見了,你都看見了。”
她似要流出淚來,緊咬的雙唇止不住顫抖。
見狀,雪雪哪還有得意勁兒,心疼地將其抱進懷裡。
“都怪小巡音長得太快,一眨眼就長大了,太漂亮了,讓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偷看。”
雪雪又在說奇怪的話了,巡音卻不領情,掙脫前者的懷抱,賭氣道:“你上次才說我心口有大兇之兆,紅糖發黑。”
“嘶……”
雪雪倒吸一口冷氣,終於回想起來,自己還真這麼說過。
那時她剛吃完紅糖,便野了些,想要調戲調戲小巡音,後者卻直接哼了一聲就背過身去了。
現在看來,她早就介懷了。
巡音真的長大了。
雪雪有些恍惚,卻又一下子想起了那白的紅的,立馬噗嚕嚕地吐起舌頭來。
像自己這樣的傢伙,要是死了,放在以前,那可是要讓走過路過的都吐口痰,才能下葬的。
這也太慘了。
她決定補救。
手腕巧妙一轉,巡音便又跌進雪雪罪惡的懷抱中。
她撅著嘴,輪廓被俏皮填滿,誘人可口。
雪雪努力地裝作好人,正經道:“巡音,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快要發育完全了,那是成熟的表現。”
“咳咳……恭喜你長大了。”
對於一個人來說,只有最在乎的人說你長大了,你才是真的長大了。
毫無疑問,她變得很開心,暫時原諒了這個偷窺狂。
雪雪卻是認真的。
她望著巡音尚顯青澀的面龐,輕聲道:“好漂亮的人兒,不知以後誰有福氣,能娶了你。”
猝不及防的誇獎,讓巡音有些慌亂,手指攪著披肩的長髮,哽咽道:“雪雪不要我了嗎?”
雪雪趕忙將其攬緊,急促道:“不會的,我怎麼會不要你。”
“可是我沒有信心,再保護你。”
聞言,巡音破涕為笑,環住雪雪腰肢,細聲道:“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佳人如斯,豈有再顧左右而言它之理。
雪雪蹭蹭巡音額頭,將其緩緩扶正,凝望其眉眼,媚眼如絲。
“那為了慶祝你長大了,我們去揭個榜為民除害怎麼樣。”
“哼。”
巡音癟著嘴,望了可憐兮兮的包菜一眼,無奈地點頭答應。
雪雪“啊哈哈”地撓著頭,那手卻在微微發抖。
愛你在心口難開,究竟是無能還是無奈?
終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