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吵起來了？”
槿一過來，就看見夜和妮娜各自撇著頭，滿臉嫌棄與不耐。
“她叫我把它們全都殺了。”
“它們一直罵主人一定是個壞人。”
兩人很簡單地就將事情的大概言明，自然忽略了很多氣話。
“啊，為什麼？”
“我們明明在做好事啊。”
槿將一大一小兩塊石頭重新交給小暗，後者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
“事情是這樣的……”
妮娜自告奮勇，夜並沒有異議的樣子。
“我們一到約定的地點，就看見了一大群剛爬出來的老人機。”
“它們二話不說就突然開始射擊，邊射邊罵，突突突個沒完。”
“這個龍族，竟然拔腿就跑。”
“我生氣了，就回去跟那些傢伙打起來了。”
她說完了，夜沒有任何異議。
槿大概明白了。
“它們怎麼樣了？”
聞言，妮娜沒好氣地說道：“還沒死。”
見狀，槿嘆氣道：“你們還留著它們幹嗎？”
妮娜吃鯨地看著她，夜卻依然很沉默。
“我們是來施捨的，不是來求它們的，它們找死就成全它們。”
妮娜更加吃鯨。
“怎麼了，妮娜，你覺得我說的有問題嗎？”
槿認真地問道。
妮娜抿了抿蠢，背過身去。
“有。”
她終於如實回答。
“哪裡有問題？”
“我們應該先弄清楚那些老人機攻擊我們的理由。”
她很生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侮辱她的主人。
但她的主人從來不完全贊同這一點，哪怕是現在。
“錯，問題不是出在這裡。”
槿卻否定了妮娜的善解人意。
“你錯在不該以為，夜會放過它們。”
聞言，妮娜轉過身來，唯一露出的雙眼中滿是不解。
“你是不是罵他了？”
“哼，這種就知道跑的傢伙，我當然罵他。”
語罷，妮娜又背過身去。
“你們若不跑，怎麼暗中開槍？”
“若你們不暗中開槍，老人機們又怎能誤傷了同夥。”
“若老人機們不誤傷同夥，又如何開始互相猜忌。”
“老人機們若不互相猜忌，又要怎麼開始自相殘殺。”
“它們若不自相殘殺，我們又要怎麼才能出這口惡氣。”
沒有什麼比在自相殘殺過後，僅剩的勝者面前，掏出一顆引發血案的子彈，更能出氣了。
槿有了個萬全的計劃。
妮娜轉過身來，看看槿，又看看夜，發現他們的眼神太像，太平靜。
“你真的會這麼做？”
她不知道自己在問誰。
“當然會。”
“它們可以不吃嗟來之食，卻不能對施捨之人指指點點。”
槿重新拿出那團電氣，隨意地回答了顯而易見的問題。
“殺它們，用不上那個。”
夜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將一顆子彈交至槿手中。
“這顆子彈沒有編號。”
“它本是有編號的。”
“可是現在卻被抹去了。”
“沒有哪個同夥會這麼做。”
“所以每一個同夥都可以這麼做。”
妮娜呆呆地看著這兩個一肚子壞水的傢伙。
他們究竟如何能如此默契，心有靈犀。
這個懦弱的龍族，竟然早已有了打算，要用一顆廢棄的子彈，為那些老人機帶來最悲慘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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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是好是壞。”
妮娜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事，也許不一定是對的。
“我是好人，他是好龍。”
“所以我們欣賞並幫助所有心懷希望之命，但對於那些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傢伙……”
“我們要讓它們知道，這個世界，遠比它們認為的還要悲慘。”
“跟龍族比起來，它們那點事兒，算什麼。”
槿瞭解這些老人機，雖然她沒有見過它們。
因為她也曾與它們一樣。
因為她曾認為龍族無所不能，直到她真正地認清了龍族。
她不敢告訴夜，她甚至有過那麼一個瞬間，有些幸災樂禍。
她是一個人。
而人，總是能從他人的痛苦中得到快樂。
直到她愛上一個龍族，直到自己也變成龍族。
“無知者本無罪，無知而不自知，卻是罪無可赦。”
無知不需要理由，因為它就是一切原罪的理由。
不需要示意，夜已帶著槿離開，去做想做之事。
妮娜怔怔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淚溼了眼。
當年，主人若有此等覺悟，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相信世界是美好的。
這麼多年來，主人的教誨，她始終不能接受。
悲慘世界，這句話，她等了太久。
“等等我。”
她追了上去。
“夜，罵你是我的不對，你別怪我。”
夜突然擺了擺手，雖然沒有回頭。
“主人，請一定要讓我來動手。”
她回到槿身邊。
槿停下來，皺眉看著妮娜。
“你不必這麼做，我自己來就行。”
她知道，妮娜不是嗜殺的生物。
“不，主人，請務必交給妮娜。”
聞言，槿心下瞭然，默然將那顆子彈交與妮娜。
妮娜與妮娜，總是在一起。
現在，妮娜終於承認，妮娜已經不在了。
至此以後，妮娜就是妮娜。
“你和夜先去再次出現，記住，你們一定要冒死表示自己的好意。”
“那顆子彈，你們要射向自己，一槍斃命。”
“而我，則會從戰場中得到另一顆子彈，誤傷同夥。”
槿已有了個更好的計劃。
她此刻就像一顆毒蘋果，誘人。
“是。”
妮娜與夜對視一眼，她發現後者還是很平靜。
他們結伴而行。
“你早就知道主人會這麼做？”
“知道。”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因為你沒給過我機會。”
聞言，妮娜仔細回想起來。
原來真是如此。
她太久沒與智慧生物說過話，獨自待在白翼中。
起初，她還會與植物們說話。
後來，她就一直沉默。
“對不起，我……我不太會說話。”
“沒關係，我也不太會說話。”
“那我們是不是不要說話的好。”
“不好。”
“啊？”
“不說話，就一直都不會說話。”
“你？”
“罵了我就想跑，不可能的。”
“你想怎樣？”
“那顆子彈，待會兒由我來操作。”
聞言，妮娜二話不說便將子彈遞給夜。
“你不怕我報復你？”
“不怕。”
“為什麼？”
“因為你是主人的狗腿子，我也是。”
“我還以為你會說，龍族都不會這麼小氣。”
“得了吧，你們龍族一個比一個小氣。”
“什麼，誰說的？”
“以前五律都這麼說。”
“她們？”
“對啊，她們總是被一個龍揍得鼻青臉腫的。”
如此看來，龍族果然都是小氣的。
他想辯解，卻發現已不得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