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的迴歸，出乎意料的快。
按照約定，菲米莉絲麻利地將小隊接納進基地中。
“先行修整，明日再做打算。”
她的命令不容拒絕。
夜卻並未出現。
夜正站在能源中樞旁，思忖著妮娜所提及的計劃。
若能將箕尾星與帕拉什相連，也許收集莫妮星系的能量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白翼之中，有著多層獨立亞空間，完全可以容納它們。
這部分能量，若不收集，會逃逸至莫妮星系之外。
這個過程中，有著過多損耗。
收集行為，理應沒有任何不利影響。
可在一個星系中，能量充盈程度，決定著其中的生命星球的發展的速度。
哪怕此刻，它顯得過於富足了。
到底該不該這麼做呢？
“夜長官，小隊已經安然迴歸。”
菲米莉絲突然出現，打斷了夜的思量。
“傷亡情況如何？”
“為零。”
聞言，夜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該怎麼做，我能不能信任他們？”
菲米莉絲直言不諱。
“可以信任，不過你們需要先相互了解。”
“要不，你們開個會吧。”
奇怪的建議。
就算開會，小組成員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多言語。
可既然是夜的建議，就一定有著他的道理。
“現在就開還是等一等？”
“等他們修整完畢。”
“我要不要對他們好言好語？”
“不需要客套，只需要誠實便可。”
菲米莉絲大概明白夜的打算了。
幾個小時後，基地隨著帕拉什的自轉，迎來了夜晚。
菲米莉絲和小隊成員們聚在一起。
空蕩蕩的廣場上，稀稀落落地坐著一群機械體，還有一個發著淡薄輝光的人形。
“帕拉什處於莫妮星系的中部，接收到的直射光與折射光都較多，所以夜空不太黑。”
實際上，那是一種更接近淡紫，略帶著淺灰的顏色。
“實話說，我並不能信任你們。”
菲米莉絲站在機械體們身前，昂首看著晦澀的夜空，不驕不躁。
機械體們沒有回應她的質疑。
“我知道，你們也同樣不能信任我。”
“特別是在夜長官還沒有出現的時候。”
菲米莉絲彷彿已洞悉機械體們的一切。
“很明顯，你們不覺得我能殺了他，這是自然的，理所應當的事，根本不需要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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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機械體們，都明白這一點。
“但是，正因為如此，你們才害怕，害怕自己已經得罪了他。”
“怕他會除掉你們。”
“高等生物，都是冷漠無情的。”
“這樣的思想，就算會因為一時的感動而被遺忘，但在一覺過後，便又會根深蒂固。”
菲米莉絲無情地剖析著機械體們的內心。
“就像你們現在這樣，為了不說錯話，只能不說話。”
機械體們，不敢去反駁。
“現在，告訴我，你們可曾想過，夜長官，會殺了你們？”
“以一個你們完全想不到的理由，想殺就殺。”
直擊靈魂的拷問。
在做出回應的那一刻，死亡，就已經被註定。
若忠誠，便鞠躬盡瘁。
若懷疑，就萬劫不復。
“有。”
有一個聲音，勇敢地承認了它。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擔心這個問題。”
那個聲音，動了起來，越來越近。
“哪怕我拼命告訴自己，夜長官不會這麼做，可我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想這個問題。”
老大哥停在菲米莉絲身前，俯首看著這個正散發著輝光的人形。
“是我讓他們不要亂說話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的話，說給菲米莉絲，也說給夜聽。
菲米莉絲昂首看著這個腿部有一個傷痕的機械體。
“身為一個機械體，哪怕任由傷痕伴身，也不願將其抹去，那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
她不去說性命相關的事，卻注意起了無傷大雅的細枝末節。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那是多拉星唯一留給它的東西。
“它如何重要？”
菲米莉絲無情地追問。
“那是我的星球，給我留下的唯一記號。”
“哪怕我覺得累了，要死了，它也會提醒我，不要忘了它。”
老大哥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承載著文明的重量，你能活多久？”
文明最後的倖存者，她還見過一個。
“不知道，我想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老大哥時常會想，死了會不會更輕鬆。
可他知道不能。
他還有身邊機，他不能讓他們傷心。
不能將這重擔變得更加沉重後，甩給他們。
“那你有沒有想過，讓自己活得輕鬆一點。”
“實際上，你根本不用去計較，不用去在意，曾經。”
“因為你還活著。”
“這才是最重要的。”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能這麼想。”
老大哥突然也看著夜空。
“我活著，是因為我必須活著。”
“正因為我必須活著，所以我才是真的活著。”
因為被需要，所以活著。
因為活著，才被需要。
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輕鬆了，可他從不後悔做出了揹負起多拉星的決定。
想必任何一個文明的最後倖存者，都是如此。
“原來如此。”
菲米莉絲收回目光，緩步向指揮部走去。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完全可以信任我。”
“因為我已經完全信任你們。”
她消失在指揮部前，身姿瀟灑。
老大哥沒有去看她，只是一直凝視夜空。
他覺得，那裡有什麼要來了。
“大哥，我們……”
多拉三兄弟來到他身邊，欲言又止。
“這是個誤會。”
老大哥突然收回目光，無奈開口。
“誤會？”
小組成員們面面相覷。
“沒錯，這是個誤會。”
老大哥搖搖頭，無奈笑道：“夜長官不是不信任我們。”
他忽然有些激動。
“他之所以不在基地，一定是因為，他去接主人了。”
他沒有證據，卻覺得應該沒錯。
“主人？”
小組成員們表情不一。
多拉四兄弟卻突然一掃抑鬱，變得喜笑顏開，甚至還做賊似的偷笑。
這是跟主人學的，她就經常這樣笑，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面對成員們疑惑的目光，老大哥誇張地咳嗽一聲，滿臉波浪地抬手一指。
“給我回去修整，準備配合菲米莉絲行動。”
老大哥帶頭行動，一蹦一跳地就奔向倉庫。
但還不到十步，他就明白，他們沒有修整的機會了。
警報響了。
海水翻湧倒卷，白光將整個基地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