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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鎮上有鬼

一隻金絲鑲邊的青花牡丹盆中熱氣騰騰,碧綠色的芫荽與火紅色花瓣漂浮在乳白色的湯汁上,一切充滿著詩意。這道綠肥紅瘦湯,是金鈴鐺做的。

金鈴鐺的人本就美豔動人,再加上她的廚藝十分高明,這樣的天仙人物,是男人又不會動心?誰若得她這樣的美人垂青,自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女子與蕭雲帆的的感情十分微妙,有真有假,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蕭雲帆是分不清的。與其說是分不清,不如說他對這女子在感情上充滿了矛盾。他有時覺得自己對不住她,有時又覺得這女人是在演戲。而演戲本就是真假難辨,若當真,難免深陷其中。若做假,未免不解風情。

世間男女之事本就十分玄妙,有句話說的好,兩個人之間的事第三個人永遠說不清。有時即便是當事者,也未必能將這其中的千絲萬縷道個明白。很多時候真也好,假也好,身處其中的人就懶得分辨了。

只見她拿起一隻精緻的湯勺替蕭雲帆盛了一小碗柔聲道:“相公,這湯的滋味甚是美,你不妨嚐嚐。” 蕭雲帆裝模作樣的點點了頭,將舀了一勺移至嘴邊,吹了吹,品了品。這湯汁火候恰到好處,味道實在鮮美極了。

金鈴鐺看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似乎在等著他的誇獎。而蕭雲帆這時候卻裝起了糊塗,彷彿喝的不是湯而是白水。他喝了一勺,便不再動。這讓金鈴鐺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她又怎知,蕭雲帆是故意的。在蕭雲帆看來,彷彿自己每多誇她一次,他和馮妙卿的距離就遠上一分。之前的一夜風流乃是藥物催助下,迷失本性。也可以說是情非得已,他日將此事原委道明,或許還能得到對方的諒解。可若有些事變成心甘情願,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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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與肉在他看來,應是一體的。且次序還不能亂,先有靈,後有肉。心有靈犀,陰陽交泰才是對的。僅有靈,二人未必能長相廝守。只求欲,難免墮入無邊苦海。

錯就是錯,已經鑄成。能不能挽回,他心中也沒有任何把握。他甚至想過,若是馮妙卿也犯了同樣的錯誤,自己肯不肯諒解她。一個人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內心多少有些齷齪。

他這幾日山珍海味著實吃了不少,想來都是沾了沈還山的光。他沒見過這個人,卻對這個人有了好感,與其說產生了好感,不如說他的內心又齷齪了一次。佔了人家的“嬌妻”給人家戴了綠帽,彷彿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其實沈還山本就是個身份,這個身份的背後是鬼相門,鬼相門三翻四次的製造爭端,似乎已經不止針對武林人士,彷彿他們的目的要將整個大明朝都要掀翻。

蕭雲帆心中隱隱察覺到事態嚴重,可要真的要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他清楚自己做不到。即便他一個人有著千手百臂,卻永遠無法抵擋暗處飛來的冷箭。就算這冷箭只有一枝,也足以致命。

正如這一次對方的算計,幾乎讓他毫無招架之力。要做大俠就必須比壞人還奸,不然就別做大俠。正直的人總會有太多的弱點,而這些弱點只要對方拿住一個。再厲害的人也只能任人

擺佈。

自古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大丈夫固然傲立於天地,睥睨眾生,可若真能遇到這情字,一顆石頭心有時會變得格外柔軟。蕭雲帆是個人,並非聖賢,這情絲寸寸,也讓他方知其苦。情如同一張網,他如今就似一隻飛蛾,越是掙扎,那網便纏的更緊。

愛愈深,相思入骨愈深。相思入骨愈深,每每苦海沉淪。他怕自己迷失自我,與心愛之人越走越遠。這種痛苦猶如滾油一般煎熬著他的心,可他卻必須忍受。

饒是金鈴鐺冰雪聰慧,卻也琢磨不透蕭雲帆的心思。人常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男人的心呢?似乎也難以琢磨。凌太虛給她的命令就是想方設法讓蕭雲帆愛上她。一個人若是愛上一個人,便會為這個人甘心付出一切。到了最後就是奴隸。

她二人雖有過肌膚之親,可蕭雲帆當下似乎對她的玉體不那麼沉迷。她對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都充滿自信,自信可以迷倒男人,可是沒了那催人情慾的藥,她撩撥男人的魅力似乎也大打折扣。

她實在不明白蕭雲帆心中的那個女子到底有何好,能夠令他難以忘懷。對她而言,已經儘量讓自己每一個瞬間都展示出最大的美,即便如此,對方近來的態度也讓她充滿了挫敗感。

其他的菜餚,蕭雲帆同樣扒拉了兩口,便不再說話。他的目光在窗外那些行人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似乎比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還要長。對於男人她還是有手段的。她知道蕭雲帆不理睬自己,便說道:“你是覺得我今日不好看麼?”

蕭雲帆看也不看說道:“漂亮,漂亮之極。”金鈴鐺道:“你連看都不看就說漂亮,豈非是違心之言?”蕭雲帆道:“像你這樣的女人是個男人都會誇讚漂亮的,我誇不誇似乎沒有必要。”金鈴鐺道:“可是你如今是我的相公,你這麼對我,未免太過薄情。”

蕭雲帆暗暗好笑,心想:“為什麼這女人的每一句話都要說的和真的一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到底是我給沈還山戴了帽子還是沈還山丟給我一雙破鞋。”

金鈴鐺幽幽道:“你對我似乎不感興趣了,可是你總該對你的朋友感興趣吧?”

蕭雲帆知道她說的是阿狸,便喃喃地道:“你若是想說,不用我問,你也會一股腦倒出來。你若是不想說,就算我哭著求著你,你也不肯說出一個字。”金鈴鐺笑道:“你自以為很懂我?”

蕭雲帆道:“我以前或許有那麼一點點想懂,可如今一點也不想懂,更不敢懂。”金鈴鐺奇道:“為何?”

蕭雲帆道:“自然是那位凌先生。”金鈴鐺道:“你很畏懼他?”蕭雲帆皺了皺眉,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金鈴鐺看著他嘆息道:“你外號叫玉獅子,什麼時候膽子和老鼠一樣小了?”蕭雲帆道:“人年紀大了,膽子就變小了。”金鈴鐺道:“凌先生讓我告訴你,後日你可以見一面你的那位朋友。這下你總該高興一些?”蕭雲帆道:“我高不高興似乎和你無關。”

金鈴鐺道:“你最好別忘了,你現在是沈還山,我還是沈還山的妻子。若是到了赤水

幫,你讓別人覺得我們不像夫妻,從而導致計劃敗露,那麼後果你應該想的到。”蕭雲帆聞言,心頭一緊,暗想:“這次能不能化險為夷就靠鳳兄了。”

卻說鳳揮毫當日剛離開客棧後被人跟蹤了,而且對付他的這幾個人都算是硬爪子。鳳揮毫本不想殺人,可這幾人偏偏想要他的命。為求自保,他只能送這幾個人下地獄。他再想會不會是自己得罪了什麼人,思來想去便是與蕭雲帆在非常之地的簡單交談。

可這交談也算得上隱秘,旁人應該不會知曉。可為何還會有人對自己動手?他叼著一根草,又瞧了瞧這幾人的面孔。他閉上眼,仔細回想了自己來此地之後的所見所聞。

這幾個人似乎與他照過面,而且整座鎮子給人以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最初是模糊的,但此刻他似乎若有所悟。想到自己的這個推測還是過於大膽,他目光不免又在這幾人的臉上打轉了一下。他俯下身子,捋開四人的袖管褲管,在他們的手臂和大腿上都刺著小字。

四人肢體上小字位置不同,可字的大小顏色卻是一樣。他忽然想起這幾日遇到的人,有不少都刺著這樣的小字。暗道:“也就是說,這座鎮子上的人很可能守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他們生怕別人知道。所以,一旦有生面孔進入,他們就尋機滅口。

蕭雲帆這傢伙似乎還不知道這一點,小子得設法讓他知道,不然他草率行事,引起對方懷疑,從而及早防備,救人就更加不易了。”他打量了草叢裡幾具屍體,見一人與自己身材相仿,心下有了主意。

他扮的那個人是個說書先生,之前曾在客棧出現過。他大模大樣的去客棧,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過了兩日,蕭雲帆正巧在大廳內吃茶。他身旁坐著金鈴鐺。鳳揮毫不便與他交談,於是端著一碗酒水向前走。腳下一滑,酒水全潑在金鈴鐺的身上。

金鈴鐺衣衫濡溼了一大片,樣子狼狽之極,不禁怒道:“你這人走路怎麼不長眼?”鳳揮毫爬起身來,苦著臉賠罪道:“夫人對不住,全是小人的錯。弄髒您的衣衫,想必這衣衫金貴的很,小人實在是沒錢賠給您。”

蕭雲帆見他說話時,衝自己打個手勢,當即醒悟,忙說道:“夫人,這等粗人何必和他一般見識。你們兩個,愣著幹嘛?還不去陪夫人換件衣衫。”兩個丫鬟聞言,便跟金鈴鐺回屋去。

鳳揮毫的眼光向下掃了掃,原來他跌倒之時,手中將一個紙團彈在蕭雲帆的腳邊。鳳揮毫見蕭雲帆支走了金鈴鐺,拱手道:“求大爺寬恕。”蕭雲帆道:“罷了,罷了。莫讓我再看見你。”他說話時,腳底將那紙團踩住。

目送鳳揮毫離開後,蕭雲帆藉故出恭。他展開鳳揮毫送來的紙團,上面寫道:“鎮上有鬼,無處不在。你我之約,千萬小心。三日之後,再行商議。”蕭雲帆反覆思量這幾句話的意思。

他尋思道:“鳳兄改變面貌,足見他自己的面孔似乎被什麼人認出了。他本來的面目除了我認識,按理旁人不會在意。可這訊息上說鎮上有鬼,無處不在,難道這座鎮子上的人都和沈還山一樣,都是鬼相門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