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海講到這，暫時停止了講述，他望著面洽的桌子，上邊的酒罐已經空了四五個。
他的酒量不至於四五罐就醉了，但似乎是因為講到跟林子睿的過去觸動了他，覺得大腦有些恍惚。
週五下午的課結束後大部分的老師都會選擇直接離開學校，江寧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選擇這個時候來找陳山海談心，不容易被被別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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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會輸給時間。”陳山海輕嘆了一口氣，握著已經空了酒罐的手一用力，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你可能不知道，那一次是柳市幾年來下的最大的一場雪，甚至影響了交通，好多人出行不變，一天內因為路面打滑出的車禍不下三四起……她很幸運，躲過去了，我也很幸運，沒有受傷。”
“結果躲過了天災，沒有躲過人禍。”
四年感情，從異校再到各自讀研讀碩，他們的感情從來就沒有輸給過時間跟距離，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熬過了四年大學，熬過了一個人讀研的心酸跟艱苦，他們跨越了種種困難，終於在一所學校任職，相隔的距離不過是一個操場，幾棟樓房。
他們可以一起吃午飯，一起飯後，在陽光下，在操場上散步，可以理所應當的接受其他老師跟學生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就算不行，想要遠遠的看對方一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陳山海跟林子睿都喜歡大學，他們喜歡大學的氛圍，喜歡這裡輕鬆的氣息。林子睿曾經還開玩笑說，要不在盛大的教職工宿舍買一個大平層，以後孩子直接出生在盛大附屬醫學院，然後上附屬小學，中學……他們都是盛大的老師，那他們的孩子，必然也是會受到萬千寵愛的人。
那該會是多麼優秀跟幸運的一個孩子啊。
“她馬上就要三十歲了。”陳山海解鎖手機，他的鎖屏還是跟林子睿的老師合照。“我也馬上就要三十歲了。”
“對於男人來說，三十歲才算是中年，才算是生命剛剛起步，三十到三十五歲的男人到社會上是最吃香的……可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三十歲，幾乎是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趁著她還年輕，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不要等到她過了三十歲還沒有結婚，讓人調侃成大齡剩女……我都計劃好了，明年，明年我跟她就結婚。”
“就差那麼一點點。”陳山海的眼眶紅了，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好似耗盡全身的力氣，靠在椅子上。“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了。”
“就差那麼一點點……”
江寧想起來，灰色931發生的時候，那天是軍訓結束，所有的人都站在操場上期待這神聖的一刻跟等待國慶……一聲巨響，將一切化為湮滅。
自己當時不顧一切奔向第二醫務室，陳山海跟在後面，他的心情該有多急切？
在那種情況下，他依舊沒有失了一個做老師的職責，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即便當時林子睿在大火裡。
看著自己深愛的人深陷大火，卻無能為力……那種絕望比肉體上的疼痛能難承受。
林子睿走了，也帶走了陳山海全部的青春，下葬的時候，連同他的所有回憶一塊深深葬進了土壤裡。
太陽還會升起，陽光也終究會透過雲層，樹苗會衝破黑暗將頭探出泥土……可是她再也看不見了。
江寧對陳山海的情緒不單單只是愧疚，他覺得是自己毀了這麼一段緣分，而且沒有辦法贖罪。
人間遊戲……真的只是把人間當做一場遊戲。
在這場博弈裡，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贏家，有的只是淘汰者，跟生存下來的違心者。
“陳老師……”
“沒事。”陳山海回覆了一下情緒，意識到自己在學生面前有些失態了。
又跟他聊了一會兒，江寧起身告辭。
他沒有問出那個問題，詢問陳山海跟明倞是什麼關係，現在看來，沒有必要。
陳山海對林子睿的感情已經不是任何人插足或者介入能夠所平復的，即便後者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但是，他相信陳山海不會再輕易愛上一個人。
既然如此，那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自然也就顯得多餘了。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江寧拉高了衣領，尖銳的寒風依舊往他懷裡鑽。
遠遠的他看見了一個人，穿著一身雪白羽絨服的唐沐冉像是只小兔子一樣，挽著她的室友一蹦一跳的從操場上走過，也不知道是沒看見他還是不想打招呼。
江寧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想舉起來的手放下了。
自從那一次他以真實的身份在圖書館跟唐沐冉告別後，她再見到‘江渠’的態度似乎不像以前一樣自然，總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罷了，他嘆了口氣，就讓她離自己的生活遠一點吧，也免得在透過江渠聯想到江寧，途生思念。
回到寢室，他脫下身上厚重的大衣，倒在椅子上松了口氣。
“老三回來了。”呂奇光從床上爬起來。
“你們室內的空調溫度開那麼高，你們這是保暖啊還是蒸桑拿啊。”江寧才坐下來沒一會兒，竟然有些微微出汗。
“操，姜奕那小子，讓他開個空調給我開那麼高溫，把我當紅薯烤呢。”呂奇光這才意識到。“我說怎麼剛才感覺這麼熱。”
他下床拿起遙控重新除錯了一下溫度，望向江寧：“對了，我跟你說個大八卦。”
“什麼八卦？”
“老陳的人設可能要崩。”
“哪個老陳？”
“陳山海啊。”呂奇光一臉嚴肅。
江寧覺得有些好笑：“你倒是說說，陳老師有什麼人設能崩的。”
“你不知道啊，林子睿老師才不再了多久，我那天看見陳山海跟一個小姑娘一塊去食堂打飯，走的還挺近，一路有說有笑的。”呂奇光故作神秘。“你想想，他什麼時候跟其他姑娘談笑過？沒有吧，怕不是要移情別戀了。”
“不會的。”江寧肯定的說道。“陳老師不會的。”
“為什麼？”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江寧看了他一眼。“以後這種事，不瞭解情況就別亂傳，你看問題太偏門……忘了姜奕那事兒的教訓了？”
“陳老師心裡的那塊位置，他得留著，而且，會留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