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章 合作愉快
地宮一層，一對年輕男女行走在無數石柱間。
兩人步伐穩健，絲毫不見慌張，姿態舒緩，如閒庭信步，男女二人皆是從衣衫身姿到五官形容的俊美異常，若是有人恰好見到如此一幕，很容易產生自慚形穢之感，恨不得化作那男女二人中的其一，或者將那異性伴侶強搶到自己身側相伴。
若非此處環境太過詭異，將這地宮換作某處春暖花開之地，這二人，很像一對令人羨慕、仗劍人間的遊俠道侶。
整個過程，雲客基本不說話，倒是姬清瑩，不時主動為雲客講解一番地宮之中的一些玄機，以及以往封樓大典時從長輩那裡聽來的一些奇趣見聞。
祖輩傳承，姬清瑩自然知曉整個一層地宮之中那些火盞的分佈，有她領路，雲客只需要邁動雙腿老老實實跟在後面便好。繞來繞去的最終結果，便是在柳暗花明處現出一根石柱。形制與先前一般無二的第二枚火盞，在那石柱上安靜鑲嵌，似是特意等待有人前來將它引燃、予它光明。
雲客此刻倒也算是享受到了二人結盟後的第一個便利。畢竟這地宮地形複雜的宛如一座迷宮，指望他自己在此間無頭蒼蠅般的硬闖，天曉得哪天才能找到這第二枚火盞。
兩人已經分工明確。姬清瑩負責引燃火盞，雲客負責為女子護法，替她抵擋陰火入侵，將侵入女子體內的陰火逼出祛除。至於如何分賬？亦是誰也不吃虧誰也不算佔便宜的五五分賬，所獲得的的火盞印記，兩人平分。
按照約定，第一枚火盞點亮後的印記歸了雲客，這第二枚，自然該歸屬於姬清瑩了。
姬清瑩取出自己的引火符，輕輕貼附那枚火盞之上......
方才第一枚火盞被引燃，雲客未曾注意姬清瑩纖手翻覆之間的一些小動作，此刻站在女子身後護法，暫時什麼都不需要做，自然將那些細節盡收眼底。
只見女子將引火符貼附在火盞之上後，掌間莫名多出一枚鴿蛋大小的赤紅石頭。雲客識得這枚石頭為何物。畢竟在司徒府的密室之中，他曾藉助司徒一府的火主像凝鍊提取了不少，此刻在自己背上的包裹之中，便隨身攜帶著不算少的數量，因而對火晶此物，雲客並不陌生。
“原來司徒家主讓我隨身攜帶火晶，竟是這麼用的？”
想起司徒靖在此之前的一些囑託，雲客感受著背上包裹沉甸甸的感覺，暗自想到。
姬清瑩取出火晶的方式，自也引起了雲客的注意。
光華一閃，那枚火晶便出現在那只纖細玉掌間，看似無中生有，宛如變戲法一般。
雲客知曉修士可以透過兩種方式來施展這種在凡俗看來詭異難測的手段。一種是如司徒靖所講述的那般，將身體其中的某處靈竅修成藏兵府，藏兵府不僅可以容納府兵，容納其他事物自也不在話下；第二種，則是將靈器之物煉成自成一方小空間的儲物之靈器，像被關血扇搶走的玉鐲，便是此類事物，而且其品階之高，已達到了聖兵範疇......
姬清瑩未曾邁過玄字中天門，想來身上應該攜有儲物靈器此物。雲客如是猜測。
姬清瑩將引火符貼附在火盞之上，將那鴿蛋大小的火晶貼附在引火符令背面，如金繭抽絲，無數肉眼幾近難見的細微光線穿過一層引火符令，向著那枚火盞匯聚而去。與此同時，方圓數丈範圍之內的火屬性靈氣，宛如被那愈發明亮起來的火盞吸引，如螢火撲光，亦是向著那火盞匯聚而去。隨著火晶如雪球融化越來越小，洞中靈氣被牽引，那火盞裡面的光華，最終明亮如燭火......
一瞬間，雲客動了起來。因為隨著明火匯聚於火盞，一縷縷肉眼難見的別樣火點，如夾雜在火焰中的無形飛灰，向著那火盞無聲無息飄浮，進而從那火盞中反湧出來，飄向那枚引火符令，沾染姬清瑩的纖細玉手，湧入女子經脈靈竅之中。
雲客一指寒流湧動，像第一次一般，點向姬清瑩執著引火符令的那只手腕，一層冰晶凝結，將那
些如影隨形的陰火之毒阻隔在外。
姬清瑩得雲客相助，將那‘引火’完成的引火符令收回，卻沒有急於離開，而是立身不動，進入內視狀態。
陰火之毒，不僅來自於身外，燭火城每個火屬性修士體內，幾乎都已匯聚了不同數量的陰火之毒，外來的陰火之毒被雲客以冰晶阻隔，可是體內經脈靈竅最深處的那些蠢蠢欲動的火毒，依然需要自己以靈力進行壓制。
雲客沒有毛遂自薦當一個‘好人’，像為司徒靖祛毒那樣，盡心為姬清瑩祛盡體內火毒。一是因為彼時彼刻的司徒靖火毒已然危及性命，而姬清瑩尚能自己進行壓制，仍可以一己之力剋制修行；二則是祛毒極為費時費力，在這地底之中，絕不是最佳時機與最佳地點，因而約定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靜等姬清瑩將體內陰火壓制，才是雲客該做的。
須臾的閒暇，雲客目光又匯聚在那已經明亮起來的火盞之上。
從方才細節，不難推出這火盞的執行之法。
此物為這鎮燚大陣的一部分，也相當於一種以明火為力量源泉的特殊容器。親近陽火，同時阻隔絕大多數的陰火。以一葉觀整個秋，一斑窺其全貌，整個鎮燚大陣的雛形，便也能夠得見一二。
這座大陣，正是專門為壓制陰火而存在！
......
沒有耗費太長時間，姬清瑩便睜開了眼睛，衝著雲客感激一笑，邁動紅袍遮掩之下的修長雙腿，向著下一個火盞處走去......
當先行走的姬清瑩面色如常，可是心裡面，卻極為複雜。
那日觀戰，別人只是驚詫於雲客以冰靈力打敗童劍這一事實，唯有她，從那日起，就想到了冰火兩相剋的道理，當即便敲定了一個只能算是雛形的想法。然後循著那點並不明朗的靈光，姬氏女子放下身段向一個外來客主動示好，終於促成此刻兩人間的結盟......此刻想來，自己是多麼的未雨綢繆，而這回報，也是遠超想象的豐厚，不是一般的物超所值！
本來只是想著寒冰屬性的靈力能夠起到一些輔助作用，可前後兩次引燃火盞，被那寒冰阻擋外來陰火入侵，竟是如此令人驚喜的效果。這盟友的靈力，豈是僅僅稍起輔助作用，簡直就是保命的金丹妙藥！
有姬清瑩這等稱職的引路之人，如同按圖索驥，地宮雖大，兩人卻也很快尋到了第三枚火盞。
只是，看到那石柱上火盞的第一眼，雲客便自心底湧出一抹疑惑。
不似前兩枚，這第三枚火盞，不是光火黯淡，而是燭火通明，早已被人引燃點亮。
不需姬清瑩提醒，雲客稍作思量，便已經想通此中緣由。
地宮雖大，火盞雖多，但是進入地底之人，也足有三百多，因而有人捷足先登，委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接下來半柱香的時間，兩人又尋到了兩枚火盞。按照約定，姬清瑩分別以自己和雲客的引火符令將兩枚火盞引燃，使得兩張符令各自增添一道火盞印記。在雲客的靈力助力之下，每次完成引火過程，姬清瑩都只需要稍作調息，便無礙繼續尋找火盞之旅，委實省去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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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下來，雲客有些自我懷疑，依然不覺得自己的付出足以支撐所得，看著引火符令上兩道淺淺印痕，甚至有些慚愧之感。尋到火盞的是姬清瑩、引燃火盞的是姬清瑩，承受陰火之毒的，仍然是這位女子盟友......自己僅僅每次在對方抵禦陰火之毒時以龍息稍作護法，怎麼就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取得半數收成了？
這麼明顯的讓自己佔便宜，且結合此前姬清瑩對自己的態度，雲客甚至生出一絲荒誕的想法。
難不成這行事古怪的姬家女子，真的有將自己納入‘後宮’的念頭，讓自己去當那著女裝施粉黛的抬鏡奴或者侍妝奴？
走在女子身後的雲客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道咱也能憑臉吃飯？
想到此處，心頭還有些竊喜？瞬間，驚醒過來的雲客將這荒誕想法萌芽拍死在腦海之中。
繼續行走，又尋得一處新的火盞，可惜的是，此處亦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那火盞已被引燃。只是與方才不同，這‘點燈之人’竟還沒有離開，盤膝坐在那處隱蔽石柱之下，明顯正在調息。
姬清瑩率先頓足在數丈之外，並未靠近。雲客向那人看去，看到對方臉上的異樣，對於姬清瑩選擇自己結盟的理由，有了一些真實的認識。
那人面目赤紅如血，而在血色掩映之下，一抹烏黑如遊信細絲，逐漸在皮膚表面蔓延。肉眼可見的痛楚表情佈滿那人整張臉，看著極為可怖猙獰。而且其身上靈力湧動亦是極為劇烈，明顯體內正在進行極為兇險的靈力交鋒......種種跡象看來，將這火毒壓下，絕不是一件輕鬆簡單之事。
“看來龍息，對這陰火之毒的剋制效果，遠超我想像的好！”
想起先前姬清瑩的輕鬆姿態，雲客終於後知後覺認識到這一點。
兩人未曾驚動這短時間內明顯難以將侵入體內的火毒壓制下去的可憐傢伙，轉身離開。
地宮由淺及深，共計三層，進入地宮的所有人，都必須由第一層進入第二層，再由地宮二層進入最深入地底的第三層，決不可躍層而下。因而這一層地宮分佈的火盞雖足有上千之數，可架不住三百餘人皆以拼命精神瘋狂尋找，雲客二人尋到的火盞，越來越多被人捷足先登，將那火盞印記優先取走。
不過姬清瑩似乎早已預料到如此情形，略作思考，當即改變前進方向，很快便來到了明顯少去旁人痕跡的地帶。
姬氏位居城主府前三，對這地宮之中的火盞分佈情況，自然要比多數姓氏熟悉許多，與那些比雲客好不了多少的散修相比，優勢更是無與倫比。
很快，兩人又各自在那引火符令之上多添一道火盞印記。
自始至終，兩人沒有分頭行動，而得到的火盞印記，確需二人平分。不過姬清瑩心頭極為雪亮，如此積累下來，收集火盞的效率，比起她自己行動，高了何止數倍。
雲客靈力屬冰的便利為她提供的助力，遠非表面那樣簡單。因為幾番內視調息下來，姬清瑩發覺體內原來堆積的那些陰火之毒，在少年注入自己體內靈力的些許溢散之下，竟似有了絲毫潰散的跡象！
這一幕意味著什麼？唯有被火毒侵擾者，方能深刻體會。
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至少到此刻為止，這一番結盟，於二者而言都算是合作愉快了。
走著走著，姬清瑩突然頓足不前，猝不及防之下，雲客險些撞到女子身上。
雲客沒有詢問，因為抬眼的一瞬間，他便發現了使得女子表情動作皆異常的罪魁禍首。
數丈之外，一根石柱鑲嵌一枚火盞。且那火盞，尚未被人引燃。
罪魁禍首非這石柱和火盞，而是在那火盞之上，盤曲一道赤紅如岩漿的細長身影。
似活物，又不似活物，只像一條由熔岩火漿凝聚的蝰蛇。
雲客好奇問道：“這是何物？”
姬清瑩兩眼直視那物，如臨大敵，鄭重道：“火蝰！”
“火蝰？是什麼東西？”
姬清瑩這下沒有理睬雲客，而是纖手翻動，衣袖之中飛射出一道火紅長綾，如飛劍斬擊，向著那名為火蝰的某物筆直刺下。
靈力激發之下，那火蝰竟動了起來，只是它的動作明顯很慢，等到鋒利不輸飛劍的紅綾來到近前，才堪堪抬起那顆蝰蛇之首。這一瞬間，雲客明顯看到，這蝰蛇雙眼，並未有絲毫生命氣息，只像有人點燃的一條紙紮的蝰蛇，未將那眼睛畫在紙上。
形似紙蛇點燃，脆弱程度，亦是沒有讓人如何驚歎。紅綾斬擊之下，火蝰瞬間化作飛灰，須臾便消散在空氣之中。
姬清瑩將紅綾收回，雲客留意到紅綾末端粘上些許陰火之毒，順手一道龍息寒流將其驅散。
姬清瑩道一聲多謝，望著那處未再生出什麼異樣的火盞，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這陰火之靈甚是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