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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冰洞

杜衡被看得心裡發毛,他自然不能把”螺蛛“”滃鬱“之類的東西扯出來,便故作淡定地笑道:“貓膩?啥是貓膩?俺不懂,俺就是捨不得花白白死掉,想看看這底下到底有些啥東西嘛。”

杜衡踩了一腳被填好的土包,裝作害怕道:“嗐!俺哪知道是這種鬼東西,早知道俺就不挖了。不過這上面光禿禿的也不好看,趕明俺去集市上買個石獅子來,還能辟邪!”

範老爺似笑非笑地看著杜衡,沒有說話。

杜衡想起範莊主之前也常常露出這樣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寒而慄,暗道這範家人怎麼都這麼陰……

過了幾天,杜衡果然從集市上買了尊石獅子回來,放在了內湖旁的那塊禿地上。在一座清新雅緻的湖旁邊,放一尊石獅子,看上去確實不那麼協調。但範家的下人們見了卻連連稱讚,都說這石獅子應景,放得好。有的“勤快”的,甚至還每日提著水桶抹布,把這石獅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擦一遍。

杜衡自己也知道石獅子放得不美觀,這只是為了裝傻氣,故意出的洋相。所以,每當他聽下人們對自己的傑作交口稱讚時,都不禁啞然失笑。

我原來只知道仙族會拍馬屁,想不到凡人的馬屁拍得更響。

範老爺自從上次的女屍風波後,對杜衡的態度變得有一絲微妙。既不像對待其他下人那樣理所當然,又不像對待客人一般客客氣氣,總之很不明朗。杜衡雖然感到奇怪,但也不願多想,他需要操心的事情還有很多,犯不著琢磨一個凡人對自己的看法。

倒是張家的人見了杜衡跟見了瘟神一樣。有時杜衡會去花市上買些花木,偶爾也會碰到張家的下人。令他奇怪的是,自己之前明明沒有見過張家的下人,卻不知怎的,這些人好像都對自己是誰很清楚,並且唯恐避之不及。張福貴和張夫人也沒有再來范家鬧事,日子居然變得消停了。

夜深人靜時,杜衡常常爬上屋頂去看月亮,那冷冷的清輝讓他想起慕予。他每次望月時都會舉起魂瓶,透過月光去看。雖然魂瓶不是透明的,即使對著光也看不見什麼,但他總覺得慕予的魂魄在裡面跟自己說話,讓他心裡一暖。

天氣愈發寒涼,雪也下得越來越勤,範府的內湖漸漸凍住了。湖內有錦鯉,杜衡怕魚在冰底下憋死,便時常在冰面上鑿幾個窟窿,讓魚出來透透氣。

一日,杜衡又蹲在冰面上鑿窟窿,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嘆氣。他抬頭一看,發現三秀正站在湖邊出神。

三秀穿著一件正紅色的披風,像雪地裡一株盛開的紅梅。

杜衡不願打擾,便收拾了工具,準備偷偷離開。沒想到他剛一起身,便被三秀叫住了。

“阿木,你又在鑿冰嗎?”

杜衡回過頭,傻笑道:“是啊,這冰窟窿俺鑿了又凍,鑿了又凍,還挺氣人的。”

三秀噗嗤一笑,道:“天氣這麼冷,當然會凍住,有什麼好氣的。”

杜衡嘿嘿笑著,撓頭裝傻。

三秀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冰面上來。

杜衡驚道:“小姐,你做啥?”

三秀微笑道:“我也想來看看魚。”

冰面很滑,她雙手平端,努力保持著平衡,有幾次差點滑倒。等走近了,杜衡想伸手扶住她,而她卻只是看了看杜衡的手,沒有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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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訕訕地縮回手,道:“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俺妹子呢?”

“我放她跟苦杏去集市上玩了,天天陪著我,怪悶的,”三秀低下頭,“就跟這湖裡的魚一樣……”

杜衡笑道:“魚不會悶的,俺勤快點,多鑿幾個洞。”

三秀望著冰窟窿裡上來透氣的魚,有些羞澀道:“那日,謝謝你救我脫離苦海。”

“啊?噢!”杜衡故意裝傻,“俺也不是故意要幫小姐的,俺就是心疼花嘛……”

三秀眨眨眼睛,嘴角勾起一絲調皮的微笑,道:“爹爹問你,你不說,我問你,你也不說麼?”

“俺……”

杜衡迎著三秀的目光,恍惚間彷彿又見到了慕予。一不留神,嘴上沒控制住,道:“香嫂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三秀面色一白。

杜衡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撓撓頭,有些手足無措,然後嘆了口氣道:“唉,實話跟小姐說了吧,香嫂是被人下了毒,才變得舉止異常,殺了張夫人的婢女。那天張夫人大鬧時,我聞到她帕子上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就讓我妹妹出去檢視了一番,這才戳穿了張夫人的陰謀。我只能跟小姐說這麼多,小姐以後也不要再問了。”

三秀驚訝地聽杜衡說完,愣了半晌,忽然笑道:“阿木,你怎麼不說‘俺’了?”

“俺……”

杜衡心中訝異,他忽然發現自己剛剛述說的語氣,竟不知怎的恢復正常了。

三秀搖了搖手,笑道:“你別‘俺’呀‘俺’的了,早在義莊那日,我便知甜桃不是尋常人,而你又在這湖邊挖出了香嫂的屍體,我便知你也不是尋常人。你本名也不叫阿木,對不對?”

杜衡無奈地笑笑,道:“小姐聰明伶俐,竟連這也看出來了。”

“這有什麼聰明的?其實我爹爹也看出來了,只是他不願說破罷了。”三秀笑得更開朗了,“那,你的真名叫什麼呢?”

杜衡深深地看了三秀一眼,然後又望向別處,道:“小姐還是叫我阿木吧。”

三秀溫柔一笑,道:“那好吧,既然你有難言之隱,我也不便多問。”

杜衡看著三秀手上的皮手套,忽然道:“小姐,你真的……”

三秀順著杜衡的目光,也望向手套,然後輕輕點了點頭,眼底一片悲涼。

杜衡看見從三秀那精巧的鼻子裡撥出的白氣,突然聯想到李老太太詐屍那日,女屍往眾人臉上吹氣的情形,然後又想到那兩個搬屍體的隨從的閒話,頓時腦子裡靈光一閃。

“小姐……”杜衡試探地問道,“那義莊裡停著的李娘娘,可是你的祖母?”

三秀如遭雷擊,她怔怔地望著杜衡的眼睛,面無血色。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杜衡滿懷同情地望著三秀,道:“我也只是猜測。人不會無緣無故詐屍的,況且李娘娘夜裡吸取活人生氣,屍身行動又極敏捷,還力大無窮,更不像是一般人詐屍能為。”

他把腳胡亂地在冰面上划著,把面上的薄雪划進冰窟窿裡。

“我那日聽範老爺的兩個隨從說,李娘娘跟範老太爺有些淵源,似乎還有了範老太爺的骨肉,”杜衡偷偷瞄了一眼三秀,“而這骨肉後來下落不明,你又有此‘絕技’……”

三秀的眼神十分復雜,驚愕、悲涼、痛苦交替往來,又倏忽而逝。她抬頭朝天邊的雲彩望去,幽幽道:“你猜的不錯,李娘娘的確是我的祖母,而我‘爹爹’,其實是我叔叔……”

杜衡沒有打斷,只是耐心地聽著。

“自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沒有見過親爹親孃,一直都是我現在的爹爹把我養育成人的。”三秀將皮手套往上提了提,“我雖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但爹爹一直都待我極好,他這輩子甚至都沒有娶妻,就是怕別人見我是個外人,會欺負我。這些事情,也都是後來爹爹跟我說的。我知道了真相之後,爹爹說我也可以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改口叫叔叔,可我還是願意叫他爹爹,因為只有他才最像我爹爹……”

說著說著,三秀的眼中泛起淚花,聲音也哽住了。

杜衡最見不得女孩子哭,每次一看見女孩子哭,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他尷尬地搓搓手,想去碰三秀的胳膊又不敢。

“不過,你說我祖母詐屍,‘不是一般人能為’是什麼意思?”三秀忽然止住哭泣。

杜衡的表情變得嚴肅,道:“小姐,我認為你的這項‘絕技’,不是詛咒。”

“那是什麼?”

杜衡思索了一下,道:“應該是某種神力。”

“神力?”三秀似乎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忽然笑起來,“世上哪有神力總是奪走人性命的?若真是這樣,這神力不要也罷。”

杜衡尷尬地笑笑,同一個凡人解釋起這些事,確實很像天方夜譚。

三秀的目光瞥到杜衡手上,關心道:“阿木,你很冷嗎?”

杜衡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竟被凍得通紅,指尖甚至都有些失去知覺了。

我果然越來越像個凡人了,雖然從前在甘棗也沒怎麼經歷過嚴酷的寒冬,但若是有修為護體,我又豈會因為這點冷,就把手凍麻了呢。真是今非昔比啊。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感覺是有那麼一點冷。”杜衡笑了笑,看著三秀的皮手套,打趣道,“小姐,你戴著皮手套,一定很暖和吧?”

三秀低頭看著自己的皮手套,又陷入了沉默。

杜衡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看著天邊的暖陽,笑道:“小姐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周圍也沒有什麼人,不如你把手套摘了,透透氣怎麼樣?”

三秀搖搖頭,道:“你不是人嗎?我摘了手套,會給你帶來危險的!”

杜衡大大咧咧地一拍胸脯,道:“沒關係,我不怕。再說,我們兩個就在這站著不動,你只要不碰我,我就不會有事的。”

三秀看著杜衡無所畏懼的樣子,莞爾一笑,輕輕摘下了皮手套。她的手纖細修長,而又骨節分明,好似蔥白一般水靈。

杜衡眯起眼睛。

這手,竟也跟慕予的手如此相像。

忽然,冰窟窿裡一條錦鯉躍出水面,險些跳到三秀的衣服上。三秀嚇得一躲,結果腳底打滑,直向冰窟窿跌去。

杜衡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三秀的手。兩隻手觸碰的一瞬間,杜衡只覺得三秀的手指冰涼滑膩,瘦得一握就能握到骨頭。

三秀站穩腳跟,吃驚地發現自己的手竟跟杜衡的手拉在一起,而杜衡,還好模好樣的,半點變化都沒有。

“你……你居然沒事?!你居然不會死!”三秀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