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份的東海市,
並沒有因為颱風過境變得更加涼快。
今年的黃梅天難得一見地漫長,
持續了足足一個半月的時間,
到7月中下旬的時候仍然沒有停止下來的趨勢。
手機上推送的熱點新聞讓胡說不禁回想起記憶裡那場泛濫成災的水患。
隨著陰雨連綿的黃梅天結束,
盛夏的酷暑彷彿變本加厲起來,越發地讓人覺得酷熱難耐。
大概是因為假期的緣故,
東大這邊除了值班的行政人員和埋頭案前奮筆疾書的科研人員以外,
整個校園裡都有些門可羅雀,顯得比往常要安靜許多。
偶爾看到一個穿著及膝短裙,裸露著白皙長腿的女學生沿著樹蔭,耳朵裡塞著耳機,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去。
手裡的遮陽傘上,
噴繪的卡通圖案似乎都被強光曬得有些扭曲。
年輕就是好啊。
早先從東大調離的時候,
胡說本來是想儘快辦理完工作交接手續,然後把自己名下的資產和賬目都清理乾淨。
但是因為南邊的那件事情,
結果又這樣耽擱下來。
所以即使已經在字面意思上離職將近小半個多月的時間,但是口袋裡依舊揣著管理學院綜合辦的鑰匙。
推開門,
胡說深吸了口氣,
眸子裡的視線極快地從明顯已經堆了薄薄的一層灰上的辦公桌上掠過。
然後很快落到了對面林真真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上面。
很顯然,
這個女人隨手放東西的習慣並沒有因為坐在對面的自己離開而變得有所收斂。
不過胡說也清楚,
林大主任把鑰匙放在這裡,
未免沒有給自己預留使用的打算。
只不過兩人之間的關係如果一直這麼不清不楚地繼續下去的話,
胡說也覺得會是一件十分棘手的問題。
腦子裡不知怎的,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胡老師,你回來了啊?”
走廊上一道略顯得有些熟悉的聲音很快把胡說的思緒從那種惆悵中拉出來。
一轉身,
他就看到隔壁經管系辦公室的一位老師從門後面探著半個腦袋進來,笑呵呵的表情掛在臉上,彷彿把炎炎夏日的熾熱感覺也沖淡了許多。
“嗯,回來拿點東西,怎麼,徐老師暑假也沒回老家?”
徐春燕是經管系負責公共課的一位年輕老師,前年臘月的時候剛生的孩子。
人家說女人是一孕傻三年,
但是徐春燕剛剛坐完月子的第二個月就消了產假回來帶課,
第二年的春節就開始恢復科研工作,
當年還不到30歲的她就同時拿到了東海市的自然科學基金創新專案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青年專案,
6月份在計劃名額之外,
透過擂臺賽的形式順利從一眾科研骨幹裡面脫穎而出,順利評上了副高級職稱。
從這一點上來看,
徐春燕的確算得上是少有的出類拔萃了。
胡說剛來的那一年徐春燕正好懷上孩子,
因為產假的原因,
兩人之間的交往並不多,
一直到第二年胡說兼任學院科研助手之後的這兩年才慢慢熟悉起來。
相比於管理學院這種規模龐大的學院裡其他的一些喜歡論資排輩的老油條來說,
這位徐老師絕對算得上是單純了。
也可能是因為兩人年紀上相差不大的原因,
所以胡說跟她也算是聊得來,
之前在學院裡,
徐春燕的老公休息日的時候,也沒少來學校約胡說打羽毛球。
只不過如今時過境遷,
再次碰到的時候,
連打個招呼似乎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生疏感冒出來,
雖然知道這並不意味著產生了什麼隔閡,
但是仍然令人不禁有一種唏噓的感覺。
“天太熱了,我老公還要上班,我一個人帶孩子出遠門他不放心。”
徐春燕老家是四川那邊的,
隔著東海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也挺好的,等天涼了回去過幾天也好,你今天怎麼來學校了?”
儘管胡說並不認為女性在事業上會因為性別的原因而會處於某些隱形的弱勢地位,
但是實際上確實如此。
不管是因為家庭還是因為子女的原因,
以往他在假期期間都很少會在學院辦公室裡碰到女性老師長期待在這裡。
“今天來有點事情,本來我也不想過來。”
“嗯!”
點了點頭,
胡說還想說什麼,
但是一張口,
竟然發現自己嘴裡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只好笑了笑。
“那行,那你先忙,我收拾一下等會也要回去了。”
似乎看出來胡說欲言又止的樣子,
徐春燕笑了笑,
招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胡說也只好匆匆拿起鑰匙,
鎖上門就出了學院。
地下車庫的頂棚裡,
穿過自來水管的那一側隱約往下滴落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滴答的聲音在空曠的視野內接連成線,
彷彿蔓延成恐怖片裡的兇案現場。
臨行前檢查了一下車況,
大概是林真真去南邊之前做過了保養,上次胡說開回去的時候還有點小毛病,這會兒已經恢復了正常。
只不過伸手握著方向盤的時候,
他反而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盯著手腕上的石英錶看了一眼,
正好是下午2點三刻。
發動車子,
胡說一腳踩上油門,
準備繞彎出去,
噌地一聲,
一個激靈突然踩到剎車上,這才聽到前面發出一聲極為刺耳的摩擦聲。
不管三七二十一,
立馬推開車門下去,
伸手敲了敲那輛突然斜地裡插過來的黑色奧迪車門。
胡說倒是沒忘記回頭瞅一眼,
自己的車明明打了閃光燈要出來的。
等車窗搖下來,
他張嘴就要說道,
但是抬頭一看車窗裡的那張臉,整個人頓時就有點懵在那裡了。
李森?
怎麼是她!
“胡老師,你別不會是趁著這裡沒人的時候想撞死我吧?”
“呵呵,那我可不敢,真要是磕著碰著了,我可賠不起你這豪車的修車費。
不過李森老師,我這個閃光燈是不是不太行了,我瞅著你這是壓根就沒看見我要出去啊。”
沒有盯著李森幾乎大半都敞開的領口多看,
胡說立馬撇開視線,
嘴裡忍不住擠兌了一句。
這個女人,
他的確惹不起,或者說,並不想接觸過多。
只是讓胡說有些意外的是,
嘴裡的話剛說完,
李森臉上立馬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胡老師,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急事,剛才真的沒看到,你沒事吧?”
胡說還要趕時間到機場,
否則晚了林大主任肯定又要冷著臉對他好一通說教,這會兒也顧不上李森臉上的表情究竟有幾分是真的。
擺了擺手,
就徑直往回走。
“有急事開車也得注意點安全,你先走吧!”
砰地一聲拉上車門。
等車子平穩地從地下車庫出來匯入主幹道上,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時間還來得及,
路上不堵車的話,
一個小時趕到機場應該是沒有問題。
一路開得飛快,
從高架上拐彎進航空站地下車庫的時候,
胡說眼瞅著前面一個車位上的車子剛剛挪出來,正想一腳油門踩下去把坑給佔了,
這邊剛做好準備,
車屁股後面一輛車竟然猛地衝側方衝出去,把人嚇了一跳就算了,
那孫子竟然赤裸裸地停到了他瞅準的那個車位上。
胡說頓時惱了。
今天這是不適合出門啊,
本來從學校那邊出來的時候就被李森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地給嚇了一回,
這一轉眼又被人當著面給截胡了。
果然,
憤怒的並不只有胡說一個。
畢竟這種在車庫入口插隊的情況,好幾天也碰不到一個。
胡說這邊還沒怎麼滴呢,
後邊排隊的車子就有好幾個人搖下車窗扯開嗓子叫罵,最後車庫門口的保安不得不拉開閘門朝插隊的那輛車走過去。
胡說也不知道兩人到底理論了什麼東西,
但是結果顯而易見很湊效,
車主略有些不情願地把車子挪出車位,跟個蝸牛似的繼續往前邊的找位子,
這一下他就不客氣了,
腳底下油門一踩,
衝過去立馬把車位佔住。
下車的時候,
胡說明顯聽到門口的保安嘴裡操著東海市本地的話在那裡罵娘。
顧不上後邊的人是不是在心裡暗罵狗日的佔老子便宜,
胡說下了車,
關上車門,
瞅了瞅時間,
離飛機落地還有不到十分鐘,
立馬一路狂奔衝上樓上的出站大廳。
這邊他氣還沒喘順溜,那邊口袋裡的手機立馬就嗡嗡地震個不停。
掏出手機一看,
果然是林大主任的電話。
這個女人,
踩點的功夫簡直比鬧鐘還要不差分毫。
“我到了,你人在哪兒呢?”
“川站大廳候著呢。”
……
掛了電話,
胡說連形象都顧不上就擼起袖子去邊上的自動售貨櫃機那裡掃了兩瓶農夫山泉出來。
一口氣咕咚咕咚大半瓶灌進肚子裡。
東海國際機場是整個地區最大的航空站,機場裡人來人往人流極大,
胡說往前邊的接機口瞄了一眼,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頭,他就是想擠進去也得費一番功夫,只好直愣愣地站在隊伍後邊瞪大了眼睛往裡邊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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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眸子裡的視線捕捉到林真真的身影的時候,
胡說張了張嘴,
伸起手就要朝人招呼,
但是突然,
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僵在那裡,
眼神死死地落到林真真身側的那道人影上面,
張著嘴巴,
肚子裡暗罵了一句。
臥槽!
這個女人跑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