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兒，你聽我說，”蕭曉九斟酌著開口，“這件事並不是你想的這樣。”
“我不聽。”林緋兒雙手捂住耳朵拼命搖頭，“我只是從沒想過你會騙我，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
“不是…”面對林緋兒的質疑，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明明有無數次機會解釋清楚，卻始終沒有去做。
林緋兒最後望了她一眼，一鼓作氣跑遠了。
她想追上去，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只得央求阿麥幫忙去看看，她身前的男子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卻在看到她臉上強裝的笑意後，一轉身消失在了街市中。
蕭曉九癱坐在地上，青石板被烈日烤的滾燙，她卻絲毫不覺，對於林緋兒的離開，她並不覺得難過，但是…她伸手摸了摸心口，覺得心中空空的，使她想找些東西將它填滿。
地上的陰影一點點偏東而去，地板的熱度漸漸散去，冰冷而麻木。
街上很靜，行人匆匆而過，誰也沒有注意到街角失魂落魄的少女。
“怎麼，被好朋友嫌棄的滋味不好受吧！”不遠處傳來一陣戲謔笑意，只是這個人哪怕是嘲笑都說的百轉迴腸。
蕭曉九聽出了他的聲音，卻沒有理他，徑直將頭扭向了另一邊。
“你這人不是最會收買人心麼？如今，自食惡果了吧？”
蕭曉九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麼？”孔冉不悅的蹙了蹙眉。
“我笑你很可憐。”蕭曉九望著他平靜說道。
“可憐？我可憐？”孔冉仰天大笑三聲，烏黑發亮的頭髮被清風捲起，漫天飛揚。
“沒錯。一個拼命在別人身上找存在感的人難道不可憐嗎？”蕭曉九歪著頭，手指輕輕一指，“若不是，你應該像其他人一樣輕飄飄走過，不帶走一絲雲彩。”
孔冉停住笑，半蹲在她身前，烏黑的長髮靜靜垂在兩側，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他靜靜看著她，神思倦怠，“我的恩客逃走了，我來找她回去。”
“隨你！”她攤開手，向後靠去，躺在粗糙的青石板上，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無趣。”孔冉淡淡看她一眼，竟轉身邁著步子準備離開。
“你是來…帶她回去的？”蕭曉九突然坐起來問道。
“與你何幹？”孔冉頭也不回的補充道。
“自然是有關係的，我曾答應過，你若來帶她走，我必定會想方設法將她留下。”
步子微停，孔冉好奇的轉過頭，“你覺得…你能從我手中留下一個人？”
蕭曉九搖了搖頭，“我只是好奇，世稱神機百變的孔閣主到底在怕些什麼？”
孔冉張開雙手大笑道，“我有什麼可害怕的？”
蕭曉九故作深思，“你在怕她忘記過去！”
“你知道些什麼？”剛剛還神思倦倦的男子目光瞬間變得兇狠，一瞬間出現在她一步之前，伸出白玉般的手狠狠掐在她的脖間，稍稍用力便可將她的脖頸扭斷。
她知道，那個人真心做的出這般殘忍的事。
孔冉靜靜看著她，瞳孔如海水般洶湧氾濫，他手下的女子微張著嘴，臉色泛白，臉上卻露著自信從容的笑意，彷彿竊得什麼珍寶一般。
他咬起唇輕輕靠近，衝著她耳際笑得溫和，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不怕我殺了你。”
蕭曉九搖了搖頭，“我怕死。”她微微昂起頭對上他縹緲迷離的視線，“威脅的話我聽過很多次，但真正想殺你的人絕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孔冉禁錮的手突然鬆開，周圍的攝人氣勢收斂開去，他慵懶優雅的半抬眉眼，抬起繡滿大紅牡丹的袖擺，輕輕一拂，地上捲起一道強風，沾染的灰塵瞬間無影無蹤。
他隨意的坐在她身後，半靠在她背上，微微閉著眼，眼角下投上深深的青影。
他看起來像是累極了，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軟綿綿，“蕭曉九，你是一個會讓人覺得死了很可惜的女人。”
“那我是否該感到慶幸？”蕭曉九調侃了兩句，又飛快閉了嘴，生怕再惹怒這個喜怒無常的怪人。
“為什麼說我害怕她忘記過去？”那一聲詢問太過平靜，激不起一點聲浪。
她沉思了片刻緩緩開口，“緋兒不喜歡風鈴，你卻每年都要送她，可見這中間有一個關於風鈴的故事。”
“就因為這個？”孔冉閉著眼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
“那你可知道那記憶中的人是誰？”他突然直起身發問道，還未等蕭曉九回答，他又懶懶躺下，“他是我弟弟，他已經消失了太久太久了。”
兩人誰也沒有接話，直待夜幕降臨，蕭曉九突覺背後一空，她回頭，只看到有一株孤零零的薔薇花散發著紫色的光芒。
她將那朵花輕輕拾起，那朵花很香，很美，但周圍卻長著堅硬的黑刺，她伸出手指輕輕觸了觸，指心冒出了鮮紅的血滴，但她卻沒有覺得疼，將手指微微合攏，遙望遠方。
看來她猜測的沒錯，孔冉對林緋兒的溺愛沒有表面看起的那般單純，她一直懷疑，無論是君無邪還是李思唯，都對林緋兒極盡寵愛，卻為何她落入凌皓天手中這般久，卻沒有一個人來救她離開。
她隱隱覺得他們是想讓她避開一個人，如今看來便是這位孔閣主了吧！她雖不知這其中的糾葛恩怨，但她卻明白，在那二人眼中，林緋兒落在凌皓天手中比回到夜國更加安全。
當初若不是自己被抓了來，想必他們不會這麼快動作，而阿木便是他們留下暗中保護林緋兒的吧！
只是如今，凌皓天暗生警惕，孔冉的突然出現，想必打破了他們全盤的佈局。
蕭曉九細細想著，她若是君無邪，下一步該如何走，卻想不出所以然來。
陌城的街市很靜，街上鮮有人煙，此時才剛剛入夜，卻已燈火漸息。
蕭曉九邁著步子一步步朝回走去，一想到城主府裡還有暴怒的李茂，生著氣的林緋兒，還有時刻黑臉的凌皓天，她的步子越發慢了起來。
正思躇間，腳下卻被一團燈火照亮，她好奇的抬頭，便看到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街市上突然多了一個人，他手持一盞蓮花燈靜靜站在她身前。
許是那盞燈的光線太過柔和，她覺得他臉上的青銅面具都變得柔和起來，少了幾分堅硬與冰冷。
蕭曉九走至他的左側，與他並肩而馳，那盞燈始終停在她身前一步的距離，燈火搖曳，地上的光暈一閃一閃。
回到城主府，蕭曉九果然一眼便看到藏在陰影中的凌皓天，他一身黑衣宛若要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但那身上散發出的肅殺清寒的氣勢，卻盤旋不散。
阿麥將手中蓮花燈塞在蕭曉九手中，低著頭獨自離開。
凌皓天默默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漆黑的眸中閃過一抹疑惑，轉而又變得古井無波。
“我今日是什麼好運氣，怎麼這麼多人來迎接我回來？”蕭曉九搖轉著蓮花燈，臉上流露出溢位言表的喜悅。
“你去了哪裡？”凌皓天還是一貫作風，冷言冷語。
“啊？我去了陌城最有名的楚館金華閣，怎麼，凌將軍也對它感興趣？”蕭曉九調笑著說道，“今日走的匆忙了些，下次定帶將軍一起。”
凌皓天冷冷看了她一眼，身後的樹上有葉子款款落下，她依稀能辨出那是一株古榕。
“將軍是想聽我說什麼呢？是我私自離開城主府，戲弄別有他用的三公子，還是見了不該見的人？”蕭曉九嫣然一笑，宛若天上投下的皎然月光，“我一直記得將軍說過，我是將軍的貴客。”
“你！”凌皓天臉又黑了幾分，卻強忍著沒有發作。
“夜已深了，將軍還是請回吧！我也回屋睡覺了。”蕭曉九伸了個懶腰，慢吞吞的朝他打了招呼，邁著小步，拎著花燈搖搖晃晃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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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她，今天心情不好，沒工夫和他周旋。
蕭曉九走回房，關上房門，想起凌皓天青黑的臉笑得得意洋洋，她雖人在屋簷下，卻有自己的優勢，與其曲意逢迎，倒不如我行我素，她也想知道她這顆棋子在他心中最深的底線是什麼？
第二日，蕭曉九在床上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待她梳洗打扮後已到午時，婢女單獨送了午飯過來，往日這個時候林緋兒定會圍繞在她身旁嬉鬧不休，今日卻一直不見她身影，她也只是聽聞林緋兒自昨日回屋後，就一直躲在屋裡不肯出來，誰來都不見。
她抬起筷箸又緩緩放下，差人重新布了飯，一一裝在食盒裡，朝隔壁房間走去。
房門緊閉，寂靜無聲。
她抬手輕輕敲門，手剛剛靠近，門吱呀一聲開啟，林緋兒站在門後，繞過她走了出去，仿若沒看到她一般。
“我給你送了飯來。”蕭曉九轉過身對著她的背影含笑開口。
林緋兒冷笑了兩聲，對著她說道，“你知道你什麼地方最討厭嗎？”她一字一字的說道，“你這見誰都三分笑意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虛偽。”
蕭曉九愣了下，突然仰起頭淡淡說道，“我有時也這般覺得。”
林緋兒抬腳踹了踹身側低矮的紅楓，跺了跺腳，身上金鈴一陣亂響，仿若要將全身的氣都要撒在它們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