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什麼？”蕭曉九好奇的圍在人群外，探頭張望。
那裡面應是兩座擂臺，一左一右，相對而立，臺上各設一大鼓，有人擊鼓而歌。兩座擂臺之間，是一棵掛滿紅絲帶的大樹，樹下人頭攢動，看著分外熱鬧。
“這叫紅線牽。中間那棵樹稱之為姻緣樹，分陰陽兩面，男女雙方各在一邊選一條紅線，若是恰巧是同一根紅線，便說明兩人有天定的姻緣。邊上設有兩方擂臺，手持紅線的男女可選一方，由男子擊鼓，女子當場而歌，爭相競賽。”
若是以前，他定會對這種無聊遊戲嗤之以鼻，但是現在，他的內心深處卻隱隱期待起來。
“走，我們去看看。”
滿空煙火中，有一青一紅兩道人影在人群中手牽手穿梭不息，綠衣清雅、紅衣絕豔，在滿目皆是青年才俊的夜朝市中，成為別人眼中豔麗的風景。
“君無邪，我懷疑你在作弊！”蕭曉九揮了揮握著紅線的拳頭，以示警告，選根紅線還能挑那麼久，難道能挑出一朵花來。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挑了挑眉，眉眼間皆是少年意氣，“這月下老人聽說是個年齡一大把的白胡子老頭，萬一他眼神不好牽錯了線，世間豈不又要多上幾對痴男怨女，所以嘛，幸福總要靠自己雙手去爭取才對。”
蕭曉九心裡有些暖暖的，她明白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朦朧間，她隱隱覺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她朝遠處望去，茫茫人海中好像有一習白衣一閃而過，那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藏在自己內心深處某個被遺忘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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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的想要想起，卻頭痛欲裂。
“你怎麼了？”有人焦急問道。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蕭曉九環顧四周，一副副皆是陌生面孔，見君無邪一臉擔憂，方揉了揉還有些隱隱犯痛的額心，“許是剛吹了點風，有些頭疼，已經無礙了。”
“確定無事了？”他學著她的動作在她額心緩緩按著，“你若是身體不適，我們就此回去，改日再來。”
蕭曉九連忙搖頭，難得今日這般好興致，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放棄，豈不可惜。
“休要狡辯，我看看你的紅線選的如何了？”掛滿紅綢的姻緣樹下，一女子笑顏如花。
“早就選好了！”兩頭紅線被緩緩拉伸，懸在正中的紙花盒倏地開啟，粉紅的桃花瓣如雨般落下，二人沐浴其中，對視而笑。
“阿雁，看來你我果然是天作之合。”
這聲音有些熟悉，他二人朝不遠處看去，便見在姻緣樹的另一側，有兩個人也手執紅線，其中一個青衫帷帽，書生做派，另一個一身粉衣嬌俏可人。
正是前來閒逛的李思唯和沈辰雁。
那二人也發現了他們，卻並未上前。
李思唯拉著沈辰雁的手一頓，轉身將她護在身後。
蕭曉九暗自好笑，這是怕她秋後算賬嗎？
四人這般僵持著，誰也沒有動一分。蕭曉九暗暗打量著沈辰雁，沈辰雁也在打量著她。
沈辰雁今日一身粉嫩長裙，一改昔日少年裝扮，身材嬌小，惹人憐惜。
昔日異都一別，今日再見卻倍感陌生，所有的情誼隨著她刺出的一劍消失殆盡。
“我們要不去別處轉轉？”君無邪見蕭曉九神情有些清冷，連忙岔開話題。
“為何要走？”蕭曉九回之一笑，捻起一朵桃花，隨身坐下。
擂臺上走下一位頭戴紅花的引路少女，對著二人巧笑顏開，“千里姻緣一線牽，兩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不知二位可有興致參加我們的對歌大賽？”
蕭曉九還未答話，只見不遠處的沈辰雁推開了擋在她身前的李思唯，一臉倔強道，“我參加，你敢應戰嗎？”
“有何不敢？”一雙素手抽過引路少女手中花籤，言笑盈盈的上臺，沈辰雁緊隨其後，上了另一側的擂臺。
只留得還站在原地的君無邪和李思唯面面相覷。
“咦，怎麼就兩位姑娘上臺，不見她們的郎君呢？”臺下有人竊竊私語。
李思唯做了個“請”的姿勢，君無邪翻身而上，李思唯緊隨其後。
眾人還在疑惑，便見一襲紅衣踏著緋紅桃花翩然而至，鮮紅的衣擺在夜空中翻飛，劃過優美弧度，如夢如幻。他嘴角掛著張揚的笑意，含情脈脈看著臺上的青衣少女。
另一側，一青衫帷帽的男子步履翩翩，神情優雅，一步步踏上擂臺，清貴而優雅，遺世而獨立。
有眼尖的立刻便認了出來，“那不是君少主和李閣主嗎？”
滿座譁然。
就算有人沒見過他們二位，但關於他們的流言卻從未停止。
聽聞這位君少主是天縱之才，小小年紀便襲得少君之位，只等歷練歸來，迎娶天命之女，便可登上無上尊位。
偏偏這位驚才絕豔的君少主還有一張曠世絕倫的絕美容顏，風靡萬千少女。即使明知沒有結果，卻仍引得無數女子趨之若鶩，只為能看他一眼，相處片刻。
只可惜他年紀輕輕便得了怪病，不能近女色，只要有女子離得稍近些便會滿臉紅疹，性命垂危。自他登少主位，整個夜國因此而下了密告，防止任何女子靠近他一丈之內。
自此以後，凡是想親近這位君少主的少女，皆逃不過被他周身暗衛扔出去的宿命。
曾有人私下揣測，君少主自幼便不能近女色，莫不是更喜歡男色，縱觀他身側，皆是容貌綺麗的少年兒郎，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這靈音閣閣主李思唯了。
偏偏這李閣主也有些怪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顏控。
曾聽聞久居林家有位孫子輩的少女，行為頗有些大膽，因在廟會上見了這位李閣主一眼，從此一見傾心，第二日便提了聘禮上門提親。
這位李閣主倒沒有拒絕，只是在門口掛了一幅畫，說若是有人自覺比那畫中女子還要美，他便答應娶了她。
那畫中女子姿容絕麗，是人間少有的絕色，宛若仙女下凡，那林家么女看後自慚形穢，倉皇逃竄。
據知情人士透露，那畫中人的眉眼竟與這位君少主有七八分的相似。
故有人揣測，這位李閣主在內心深處默默深愛著君少主，只是礙於世俗禮教無法宣之於口。
這些話不知怎麼就傳到了這兩位正主的耳朵裡，偏偏這二位絲毫未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反而更加肆無忌憚，有恃無恐，出則同行，住則同寢，焉有要將這謠言坐實之態。
於是，在場的眾人在看到兩位身側的少女，神情便有些微妙了。
而身為場中中心人物的蕭曉九與沈辰雁，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眾人情緒的變化，她們眼中只有彼此與這場即將開始的較量。
率先開始的是沈辰雁，李思唯挽袖而鼓，鼓聲壯闊而蒼茫，宛若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戰場廝殺，蕩氣迴腸。
“昔日揚州柳還蔭，今日大雪滿天山，臨行折柳送，遙望故人歸，悲行行，怯思量。”
“為君披戰袍，為君拭寶刀，戰軍歸，意遲遲，可憐河邊骨，猶似夢裡人。”
這是在南滄邊境廣為流傳的一曲民間小調，講述丈夫征戰，妻子臨別踐行，等到戰士得勝歸來，丈夫卻早已戰死，屍骨都尋不到的故事。
只是此曲多由婦人而歌，曲中既有濃情愜意的戀戀不捨，也有最後心酸沉痛的悲涼絕望。
而沈辰雁聲音童真，全無此中深情，更像是借一個孩童之口，講述出一個悲壯的故事，兩者的強烈反差竟被奇妙融合，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清清朗朗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溫和與柔情。
君無邪眉頭深思，這曲調奇怪的很。他將手中鼓槌反握，在鼓上竟敲起了一首輕快小曲，帶著絲絲甜意。
“這歌稀奇，敲得鼓也稀奇。”有人稀奇道。
“往後餘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榮華是你，心底溫柔也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蕭曉九唱的入神，全然忘了是比賽，她的眼中只剩下那眉眼如畫的少年兒郎，這首《往後餘生》是她為他而唱，代表她心中所有情誼，對他託付餘生。
君無邪似聽出此間深意，手中動作停了下來，怔怔望著眼前為他而歌的少女。
“想帶你去看晴空萬里，想大聲告訴你我為你著迷。往事匆匆，你總會被感動，往後的餘生，我只要你。”
那看著他的目光太濃太烈，他手中鼓槌滑落在地，他只想將眼前的少女深情的攬在懷裡。
曲調傳情，周遭圍觀的人群也被這真情流露的場景深深觸動，有人掩面而涕，聲音哽咽，“這也太感人了吧。”說罷朝她的情郎懷裡撲去。
“君無邪。”蕭曉九靜靜望著抱著她的少年，手指劃過他的眉、他的眼，似乎要將他的所有模樣都牢牢刻畫在心裡。
濃濃夜色裡，有人一身白衣，佇身而立，緊緊望著擂臺上相依相偎的兩道人影，輕輕笑了起來。
那一笑，整個流光月夜，都為之黯然失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