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資歷老的族裡長輩說起了侯莫陳崇的遺孀:“這個竇夫人是個命大的,本來是一家子被發配到青海了。兩個兒子都死了,本來是有個女兒同帶了去的,彷彿也死了。她竟然好好活下來了。”
令一個老爺爺說:“前不久到青海上任的大人是個孝子。聽說了竇夫人的事,死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個孫子,已經無人照料了,就向皇上請旨。皇上特地赦免她回來了。”
李湛彷彿想起了什麼:“哥,你和侯莫陳崇大人的那個女兒是指腹為婚的。你忘了嗎?爹爹還說起過呢!當初就是因為未婚妻子早亡,才被趙小姐被拒絕了啊!”
李昺彷彿也想起來了:“獨孤華裳的嫡母竇氏還在,這樣獨孤華裳就可以用用她嫡母的姓氏嫁到李家了。”
李湛高興地快跳起來了:“這樣一切都名正言順了。只可惜這獨孤側妃到現在還沒有清醒。”
李昺卻很冷靜:“反正她一直昏迷著,又不出門。拜堂的時候還蓋著蓋頭。沒什麼要緊。從今天起,世上沒有華裳這個人了,只有竇華裳。”
李昺和李湛商量怎麼和竇夫人接洽。李湛說:“這也沒有什麼難的,竇夫人缺錢我們給她就是;竇夫人沒有地方住,我們就把我們家的四合院給她一處;竇夫人沒有人伺候,我們就派幾個人過去伺候。”
李昺說:“華裳畢竟是侯莫大人親生的。侯莫大人的孩子也只有她活著。竇夫人應該會幫她一把。”
李湛說:“皇上為什麼突然讓這個竇夫人回來了?已經把侯莫陳崇的女兒趕出了皇族,卻把竇夫人接回來了?”
李昺笑著說:“他是皇上有容得下天下的度量,怎麼會容不下一個小女子,想是因為在氣頭上,偏偏幾件事壓到一起,才不要四王爺獨孤側妃了。關上一扇門,開啟一扇窗吧。”
李昺找到了侯莫大人的夫人竇夫人,和竇夫人說了華裳的身世,以及自己陰差陽錯不得不娶她的前因後果。竇夫人仔細聽著,一會流淚,一會又欣慰地笑了。
竇夫人痛哭流涕:“我剛剛回了京城,對這裡的事還一點不知道,老天保佑,老爺竟然還有血脈活在這個世上。侯莫府的人沒有死絕。只有我們姑娘能好好活著,我就有臉到地下見老爺了。李昺為竇夫人安排了住所,在家裡設了小祠堂。
拜了堂以後,華裳回房間就睡著了。喜宴上氣氛很緊張,李自從來了驪山溫泉之後,伽羅的病逐漸好些了,夜裡也能好好地睡,不再總是咳嗽了。卻還是總像一條冬眠的蛇。
當楊堅這樣和她說的時候,伽羅笑了,這個比喻很恰當。來了驪山溫泉之後,她咳嗽少了,吃的不多,話不多,睡的時間卻長。
有時間庸庸懶懶的,再搖椅上一躺就是一整天,自己彷彿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在這種精神狀態極差的情況下,伽羅沒有能力干涉華裳的事情。
華裳的情況早已經遠遠超出了伽羅和皇后娘娘的想象。大夫給華裳下了猛藥,終於是醒了,只是神志不清,問她什麼,她也不答,就這樣迷迷糊糊認祖歸宗了。
換帖納彩之後,就要擇吉日換帖。李淵兩兄弟一起來的。竇夫人看著印著龍鳳圖案的喜帖,眼眶一些溼了。
竇夫人放下喜帖說:“大人,對老婦人的恩德,老婦人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起先老婦人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沒有那個能力。可是現在日子過的也像日子了。”
竇夫人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李大人,您看能不能把我們姑娘送回家來,姑娘恐怕也沒有幾天好活的了。好歹在自己家裡住幾天,這一輩了孤苦伶仃的。大人的日子還長,又年輕,長得一表人才,沒必要娶一個都快進棺材的人。”
這些李淵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雖然可以為了升官不擇手段,但是自認為還是一個正直的好人。
把華裳送回孃家,一來不負責任,比較人是自己帶出來的,現在自己也升官了,就不管人家,說不過去;二則竇拜是罪人,葬在城外的亂墳崗裡,連一塊碑都沒有。
好歹華裳也是正經皇親,雖然被廢棄了,到底品格高貴。李湛看哥哥不說話,剛想說什麼,卻被哥哥瞪了一眼,硬是把話咽下去了。
李淵說:“夫人,小姐只有有一口氣就是李家的人,即便死了也是李家的鬼。李家絕不背棄小姐。”
雙方換了帖,李淵隨帖送給竇夫人二十四塊金錠子送給竇夫人一些裙料、襖料、綢緞衣料、兩副手鐲、兩對戒指、一套頭飾。
竇夫人親自設宴招待李淵 吃成飯。李淵帶回要回奉的文房四寶、面娃娃、糕塔、十個面石榴、十包麩鹽。
回去的路上兄弟兩個同乘著馬車,李湛說:“哥,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嗎?我不是開玩笑,讓我娶她吧。”李淵有些驚訝地看著李湛。
李湛說:“哥, 你現在剛剛升了官,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應該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有一個有權有勢的老丈人。我只是個八品官,我沒有什麼打緊的,你前程似錦了,我們李家才有希望啊!”
李淵陰著臉,沒有說話。李家又給竇府送十分禮,備了一百二十塊金錠。給華裳八身綢緞衣料、一對戒指、一對耳墜、一套頭飾、及六塊各色內衣料。
李家的老夫人暗自生氣:這會子娶個活死人,花這麼多錢,過不了幾天,人斷了氣,辦喪事又要花一大筆,只當做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過完大禮後,李家便要給竇府送“知帖”,竇夫人收下“知帖”定下了成婚的日子。
結婚前一天夜晚,竇夫人差遣兩人到李家踩花堂。兄弟兩個在李府裡等著。李湛說:“哥,你真的不會後悔嗎?就是現在把親退了也沒有什麼的。大不了我們……”
李淵說:“竇氏嫁到咱們家,是委屈了人家,她可是侯莫府一脈唯一的後人了,她還是陳崇大人一家唯一的後人了。”李湛還在堅持:可是……”
李淵說:“她有多麼貴重,即使我和爹一樣做了尚書,也配不上她。更別說我現在只是個四品官。再說事是我惹出來的,人是我從宗人府帶出來的。我們是沾了便宜了,老二。”
這時候,踩花堂的人來了。一個人抱著瓷娃娃,打著紅喜字的紗燈,另一個提著紅布木箱,箱內放有一件成衣、一條系褲帶、一件裙子、一雙繡花鞋、一套頭飾和麩鹽紅包及面石榴若干,最上面放著新娘的照面鏡。
三更天時,竇府上的人到李家門口,連放三炮。李淵開門施禮,接過紅箱後,把客人迎進洞房,紅箱和瓷娃娃放在炕頭。
李淵開啟箱子,取鏡照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太累了,他在鏡子裡居然看到了華裳,明明虛歲十六了,還像一個孩子,或許她再也長不大了。
客人在瓷娃娃兩腿間灑點水,象徵貴子撒尿。李淵設宴招待客人。客人取了踩花堂的禮錢,離開李府了。
結婚的當天上午,竇夫人差人給男方送嫁妝。大立櫃、幫櫃、頂櫃、箱子、被子、枕頭、衣料、盆巾、首飾及化妝品一應俱全。
竇府不寬裕,竇夫人恨不能把從李家得的禮錢全花在彩禮上。枕頭裡面裝上筷子、核桃,在鞋內放上麩包,被子裡縫上棗、花生。
竇夫人親自在一旁盯著婆子做的。只是想到姑娘與早生貴子無緣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婚禮,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人就沒了,她一會高興,一會難過,一會笑起來,一會又可是抹眼淚了。
嫁妝過完後,新郎著長袍短褂,戴禮帽,披紅插花,乘官轎迎新娘。同新郎隨行的迎親隊伍分兩行,浩浩蕩蕩幾近百人。
隊伍中有抬花轎的,花轎是為新娘準備的,內放一盤,上面盛著五個面石榴,中插紅筷子,筷子上系著一朵石榴花。
迎親隊伍至竇府家門前,鳴炮報信。華裳是昨夜裡才送回竇府上的,還是沒有多大的起色,大夫硬是給灌一一劑蒙藥,等了五個時辰,終於睜開眼睛了。
竇夫人家辦事的聽到炮聲,迎新郎入席,先吃“下馬點心”及麵食,然後引其至竇府祖先堂祭祖。最後叩拜竇夫人。
行禮之後,新郎要吃餃子。吃完餃子開“正席”。竇夫人心裡焦急,華裳醒了,叫她也不應,和她說話,她彷彿完全聽不到。
竇夫人問大夫:“是不是藥的副作用?”大夫滿頭大汗,一直唸叨著“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為新娘梳妝打扮的全人已經開始給新娘梳頭、開面、清眉、搽胭脂、抹粉等等,然後戴鳳冠,著霞帔和八幅繡花羅裙,腳穿紅緞繡花鞋,繫上裙鈴、褲鈴。
竇夫人沒有見過華裳幾次,只是想到這是竇拜唯一活在世上的孩子,就打心眼裡疼她。
這時仔細看著華裳,雖然還是孩子模樣,卻是生得白白淨淨的,五官長地也美,這麼好的孩子,要是再過個兩三年長成大人模樣,一定是個大美人,只可惜。竇夫人的眼淚怎麼也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