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牛小白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可是他剛才那份恬靜的心情一下子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他的眼睛時不時看著機加工車間的大門口，眼巴巴地等待著這位客人的到來。此時的牛小白額頭上的汗水也開始多了起來，整個人變得有點口乾舌燥。
“老天啊！你既然沒降大任於我，為什麼照樣苦我心志、勞我筋骨？”牛小白松了松自己脖子上勒得緊緊的領帶，在心裡罵了一句： “什麼狗屁的商務禮儀？”
……
該來的還是來了。
11:30左右，一行四人出現在了機加工車間的大門口。帶隊的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套裙的董小丫和穿著一身深藍色工作服的陳婉詩；緊跟著後面的那兩個人，正是牛小白早上遇見的張帥和小曼——這兩個人還是保持著早上那一身休閒的裝扮。
看到了這兩個不速之客，牛小白的心裡“咯噔”了一下。“真他娘的是冤家路窄啊！怎麼會是他們？”他在心裡暗暗叫苦，暗暗向所有他能想到的神仙、佛祖、上帝、真主……禱告著：千萬不要出差錯啊，不然婉詩肯定會殺了他的！
牛小白硬著頭皮走到了四人的跟前，擺了擺手算是給他們打招呼了。
“張先生、胡小姐，我來給兩位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我們機加工車間的經理，牛小白先生。”董小丫指著牛小白對張帥等人說道。
“呵呵，這麼巧，原來是你啊？我們又見面了。”張帥冷笑著說道。
“原來你們認識？”董小丫奇怪地問道。
“這個……這個……今天早上，我在拉面館吃早飯的時候，遇到過他們……”牛小白的表情顯然有點尷尬。本來早上的這件事情，牛小白自認為沒有一點過錯，現在反而搞得自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人似的。這種感覺讓牛小白覺得很是奇怪：難道就因為張帥是FG公司的SQE嗎？
“是我們小區面前的那家拉面館嗎？那裡的拉麵味道確實很不錯，我也挺喜歡吃的。張先生、胡小姐，你們感覺怎麼樣？” 董小丫微笑著問道。
小曼嘟著嘴剛要說些什麼，張帥扯了一下她的手，一臉不屑地說：“這個嘛？出於對食品衛生和個人身體健康的角度考慮，我們一般很少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攤上吃東西。不像某些皮粗肉厚的人，我們的腸胃比較敏感，傷不起啊！”說完，張帥還特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呵呵，那是，那是……”董小丫聽出了張帥的話裡有話，她連忙轉移話題：“各位，既然人都到齊了，下面請大家跟隨著我們的牛經理，一起參觀機加工車間吧？在參觀的過程中如果你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提問，我們將會詳細地為你們解答。各位，請吧。” 董小丫做一個“請”的手勢。
就在眾人正要往裡邊走的時候，牛小白指著小曼說到：“請等一下！這位小姐，你不能到裡面去！”
“張帥……”小曼拉著張帥的手跺了跺腳，一副撒嬌的樣子。
張帥怒極反笑，他提高聲音說到：“牛經理，這位胡小姐是我的私人助理，雖然她不是我們公司的……”
還
沒等張帥把話說完，董小丫也板著臉質問道：“牛小白，你在搞什麼東東啊？”
“各位，請不要誤會，我不是不歡迎這位胡小姐。”他指了指穿在小曼腳下的那一雙跟部足足有10釐米高，卻只有成人中指大小的“恨天高”高跟鞋說道：“我們機加工車間的產品都比較重，而且地面上難免會有一些油汙或者切削液殘留。這位小姐穿這種鞋子走進去，不安全啊！”說實話，牛小白真不想再重演上次訪客在機加工車間摔倒的那種事故了。
“哈哈！國內的、國外的大大小小企業我看多了。不錯，不少公司對訪客的著裝都是有要求的，但他們會提前在接待大廳或者車間進門處公示著。可是你們……”張帥指了指四周，“你們有這方面的公示嗎？會不會是看到我和胡小姐臨時過來突擊訪問，你們沒有做好準備工作，不想讓我們進去參觀，不想讓我們瞭解到貴公司的真實情況？”
董小丫連忙擺手道：“沒有！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張帥繼續冷冷地說道：“就算你們明確了訪客的著裝要求，也是由你們自己為訪客準備好必要的個人防護用品，而不是出手阻攔不讓參觀。牛經理，這一點規矩，難道你不懂嗎？”
陳婉詩瞪了牛小白一眼，對張帥說道：“張先生，我們對訪客著裝管理這一方面還有待加強，確實做得不到位，本公司會在今後的工作中重點改善。”
“呵呵，既然陳總經理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那麼，現在怎麼辦？”張帥笑著問陳婉詩。
“這個簡單！”董小丫打量了一下小曼的雙腳，“我看胡小姐應該也是穿38碼的鞋子吧？這樣子，你跟我鞋子對調一下，你進去參觀吧。我在辦公室等著，就不陪你們進去了。”說完，她把自己的平跟鞋脫了下來，遞給小曼。
小曼沒有馬上接過董小丫遞過來的鞋子，而是看著張帥的臉。張帥默默地點了點頭。
……
在陳婉詩的帶領之下，一行四人在機加工車間的主要過道上兜了兩圈，陳婉詩和張帥並排走在前面，牛小白和小曼則並排在後面跟著。
張帥指著牆上各種各樣的標語對陳婉詩說：“陳總，我發現幾乎所有國有企業或者民營企業的工廠，都印著或者掛著大大小小的標語，像什麼‘質量就是生命’、‘客戶就是上帝’、‘安全第一’等等；而幾乎所有的外國企業，尤其是在中國設工廠的獨資企業，幾乎看不到什麼標語，只是在樓上標明是幾號樓，或者掛著公司的標誌而已。”
張帥學著老外的樣子聳了聳肩膀，繼續說道：“而實際的結果呢？不管是質量，還是對客戶的態度，又或者是安全管理，我們沒一條能趕上人家的水平。為什麼？就是因為這些東西靠的不是宣傳，靠的是實際的工夫……”
陳婉詩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他。
大家在一臺正在執行著的車床前停了下來，“這臺車床……”張帥一邊說著，一邊用他那只修長的右手在車床頂部抹了一下，指望著自己的手肯定是一手的灰塵。
結果讓張帥失望了，他收回來的手乾乾淨淨的，上面什麼
也沒有。這一段時間，牛小白帶著生產領班們天天上線檢查，督促著操作工們養成清潔機床表面的習慣，現在獲到的效果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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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臺車床的型號，好像有些老啊！它工作多少年了？”張帥只好變換了話題，轉過臉來問陳婉詩。
陳婉詩回答道：“張先生，請你放心好了。我們機加工車間擁有一整套高精度的裝置，工藝流程可以從下料開始涵蓋到最終成品結束。有些機床雖然工作年限比較長，但是它們都得到了非常專業的預防保養，機器狀況良好，不會影響到貴公司產品的交貨期和質量的。”
“稍後你能給我們展示一下，這些裝置預防保養的記錄嗎？”
“可以，沒問題！”陳婉詩爽快地回答說。
“嗯，很好！這位師傅，你在這裡工作多長時間了？”張帥又指著那個正在車床邊上忙碌著的操作工問道。
那個操作工一邊熟練地操作車床，一邊回答道：“我在這家公司幹了八年了！”
陳婉詩接著解釋道：“本公司的操作工都是經過專業的技術培訓，並經過工藝工程師嚴格的認證才能上崗的。而且，我們的操作工穩定性非常好，工作年限都比較長，所以對工藝、對產品都非常熟悉。”
“我能看一下，貴公司關於員工招聘、培訓、技能認證方面的流程和記錄嗎？”
“當然可以！”陳婉詩滿口答應。
很顯然，張帥問問題的順序是按照人員、機器、物料、方法、環境、測量這“5M1E”進行的。看樣子，他在現場稽核方面的經驗確實比較豐富。張帥接著連問了牛小白、陳婉詩好幾個關於現場管理方面的問題，可是都沒找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張帥打量著這一臺被清潔得乾乾淨淨的車床，看著它周邊暢通無阻的過道，還有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物料，確實挑不出什麼大毛病。
正當張帥發愁沒找到突破點的時候，突然間他看到工作臺上那一隻鎖著的大工具箱。“有了！”他心裡一喜，對那個操作工說：“這位師傅，能把這只工具箱開啟給我看看嗎？”
那個操作工順從地把工具箱開啟了。展現在大家面前的東西，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工裝、夾具、工具、量具，一些換下來的舊刀片、準備換上去的新刀片，還有幾份皺巴巴的操作指導書、記錄用的表格，甚至還有一本病歷本和兩盒中成藥……
“呵呵！貴公司5S管理水平，可真高啊！”張帥雙手抱胸，搖著頭微笑說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也意識到了。雖然我們已經匯入了5S管理系統，但是還停留在整理階段。要進一步完善工裝、夾具和工具的管理，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牛小白實話實說，他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
張帥從工具箱裡拿出了一把遊標卡尺和一把千分尺：“這現場5S搞得好不好，那是你們公司內部的管理問題，我不是很關心。我關心的是：貴公司是否有能力保障我們產品的質量。”他轉過頭來，繼續問那個操作工：“你們是用這兩個東西來測量半成品尺寸的吧？”
那個操作工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