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蘭看到秦白芷的神色不似作假,也知道自己現在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想著先前秦白芷隱隱透露出來的對商仁的厭惡憎恨,澤蘭便覺得選擇相信秦白芷這一回。
就算是秦白芷真的又騙了自己,澤蘭也沒有第二個選擇的餘地了不是嗎?是以澤蘭十分坦然的帶著半夏一起登上了馬車。
然而秦白芷似乎真的打算放走澤蘭和半夏兩個人,一上馬車,秦白芷就和澤蘭換了衣服,馬車在拐角處停了下來,秦白芷帶著丫鬟下車打算就在這裡分開。
“等一下,秦白芷,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之間似乎並不存在這種可以捨身相救的關係,你為何要冒著得罪商仁的風險搭救我們?”
澤蘭看著秦白芷蕭瑟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叫住秦白芷問了一句,然而話音剛落,澤蘭就有些後悔起來,自己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些事情,若是因此激怒了秦白芷,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然而還不等澤蘭想清楚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那邊秦白芷就微微頓住腳步,側過頭來冷聲說道:
“我可不是為了救你,救你只是為了順便膈應一下商仁這個偽君子,放心吧只要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商仁的種一天,商仁就不會對我怎麼樣,你可別想太多了。”
面對秦白芷這般近似挑釁的話,澤蘭心裡卻罕見的並沒有感覺到憤怒和厭惡,她只是輕飄飄的反問了一句:“這孩子真的是嗎?”
“是與不是,我說了算。”秦白芷自然是知道澤蘭話中的意思,她冷眼瞥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眼底卻是一點兒溫情也沒有,有的只是慢慢地冷漠和厭惡,這孩子自然不是商仁的種,而是商仁那個同樣虛偽風流的父親的孩子。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以往那些事咱們就此一筆勾銷吧,往後只怕在沒有見面的機會。我有時真是羨慕你,商陸表哥是個只得託付的,當年我真是瞎了眼睛,一顆心吊在商仁那個偽君子的身上。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算是我自食其果。”
秦白芷看著澤蘭平靜的眼睛,忽然開口說了這樣一段話,澤蘭微微有些訝然,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夠從秦白芷的嘴裡聽到這樣一段話。
然而澤蘭只是怔愣了片刻,忽的垂眸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就一筆勾銷吧,早該一筆勾銷了……”
澤蘭的聲音有些縹緲,似乎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秦白芷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澤蘭的神色。
然而澤蘭很快就調整了心情,將前世那些紛繁的記憶暫且壓下,想了一想從袖子裡面掏出了身上最後一樣保命的東西。
“這個就算做是報答你救了我和半夏的謝禮,這半顆丹藥單獨吃治療內傷有奇效,可以保你一條命,但是和這種草藥混在一起則會變成無色無味的穿腸毒藥,我現在已經用不上它了,要怎麼用就交給你來決定了。”
澤蘭將手裡的丹藥和草藥一起遞給了秦白芷,秦白芷接過丹藥,眸色忽然變得有些深沉,良久她抬頭深深的望了一眼澤蘭,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處街道。
遠處閃過幾道火把的光亮,很快就隨著一陣腳步聲音慢慢地往遠處跑遠了。不知道秦白芷此去會是如何結局,只是看秦白芷臨走時的神色,恐怕拼個玉石俱焚也要和商仁同歸於盡。
澤蘭和半夏躲在馬車裡連夜出了城,此時天色已經有些轉亮,那車伕將澤蘭和半夏一口氣送到了城郊驛站之處,將澤蘭半夏留下之後,便打算駕著馬車離開這個地方。
“車伕大哥,你可是要回到秦白芷身邊去回信?”
澤蘭的臉上雖然有些疲憊,但是半夏身上還帶著傷,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流落在外面著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因此看到車伕打算離開,澤蘭便出聲問了一句。
“不是,秦姑娘給小的遣散費,還把賣身契也換給了我,以後我就是自由身了,不必再回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或許去看看別家有沒有要應徵車伕的差事做吧?”
澤蘭一聽那車伕說的話,心思就有些浮動起來,這一路上澤蘭觀這車伕眉眼清正,老實憨厚,是個可靠的人,若是接下來往京城去的路上有這樣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做車伕,澤蘭也可以走的安心一些,還能夠避免不少麻煩。
因此,澤蘭當下就忍不住開口挽留道:
“既然車伕大哥還沒有想好去處,不如暫且先受我聘用互送我們一路往京城去,到了京城之後,若是車伕大哥願意,我家人可以一直僱傭你做車伕,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那車伕被澤蘭這麼一說也忍不住有些心動,他此時也想到澤蘭和半夏兩個弱女子要想一路平安到達京城,只怕要費上不少功夫,也不安全,因此他便點頭同意了留下來。
澤蘭這才松了一口氣,扶著手臂受傷的半夏往驛站裡走去,直接訂下了兩間房間,一間給車伕,一間給澤蘭和半夏兩個人。
“勞煩準備一些熱水送到房間裡來。”澤蘭已經喂半夏吃下了那半顆療傷聖藥,半夏手臂上面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這會兒身上只是有些髒亂,好好梳洗一番就足夠了。
因此澤蘭也就沒有再去請大夫,此處距離商仁所在的城鎮不過數里,澤蘭不確定商仁會就此死心,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澤蘭還是需要儘量低調行事。
澤蘭被商仁抓走軟禁起來的這段時間徹底與外面隔絕了一切都訊息,因此澤蘭也不知道商陸他們和三皇子之間的征伐究竟到了哪一步。
因此,澤蘭便託車伕去向小二打聽京裡訊息,這才知道因為自己失蹤的訊息,懷疑是三皇子的人做的,商陸他們便加快了進攻的速度,想要逼迫三皇子的人儘早交出自己。
這會兒已經打到了京城門口,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澤蘭心中有些安慰,好在自己現在平安逃了出來,否則若是商仁拿自己去逼迫威脅商陸他們,導致妨礙了戰局,澤蘭真的要愧疚死了。
“京城現在正值皇權更迭之時,恐怕並不安穩,那澤姑娘我們現在還是要往京城去嗎?”
車伕想著先前從小二那裡打聽來的訊息,京城現在可不平靜啊,他不知道澤蘭與商陸的身份,因此便有些擔憂起來澤蘭她們到達京城之後的安危,有些想要勸說澤蘭放棄去京城的這條路,改道他處。
“放心吧,我有家人在京城做事,自然會照應一二。再說,等到我們緊趕慢趕趕到京城那裡,只怕戰事早就結束了,並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聽到澤蘭這般輕描淡寫的話,那車伕也就只好點頭應下,沒有再多做糾結。三人稍稍休整了一日就重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
而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都是商陸他們已經平定下來的城鎮,若不是每到一個城鎮都能夠聽到京城那邊傳來的訊息,澤蘭只怕是都要以為自己是回到了先帝時期四方海晏河清的安穩日子裡去了。
看著沿途的百姓生活如此安康,先前嶺南災民瘦骨嶙峋的模樣,彷彿已經是前世的記憶。然而澤蘭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儘管與前世發展大相徑庭。
等到澤蘭快到京城的時候,便聽到了從他們過來的地方傳來的訊息,據說三皇子派去嶺南援助太守平息叛軍的巡撫商大人被她養在後院的一個姨娘給毒死了,一場大火把商大人的宅邸燒的乾乾淨淨,連一個人的屍體都沒有剩下。
澤蘭聽著客棧大堂裡那些談起此事一副幸災樂禍、津津樂道的模樣的一群百姓,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前世她和秦白芷不死不休,原本以為致死也絕對不可能化解開來這一份久結的怨恨。
然而現在秦白芷和商仁同歸於盡了,她也答應了和秦白芷將所有過往一筆勾銷,前世兩個最讓澤蘭感到痛苦難以釋懷的人竟然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了澤蘭的生命裡,澤蘭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她自然不是惋惜商仁和秦白芷的死,這兩個人本身做過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註定了不會有好結果,能夠得到這樣一個結果也不得不說是他們罪有應得。
只是澤蘭想到秦白芷最後一次見面時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就忍不住有些唏噓不已,說到底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一個情字,若不是秦白芷對商仁執念過深,又怎麼可能會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商仁的利用和欺騙,一步步走到這樣的結局。
澤蘭想到這裡便不願意在繼續想下去了,秦白芷和商仁如今都已經死了,前世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全部都已經不在了,那些糾纏著她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的苦痛記憶似乎終於消散乾淨,連帶著澤蘭整個肩膀都輕鬆了一截。
隨著馬車往京城一步步靠近,那些所有一切的痛苦過去,都被澤蘭丟在了疾馳的馬車身後,與那些死去的人一同被掩埋進時間的沙土之下,只剩下一顆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