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商陸起身的動靜,澤蘭眉眼溫和的看著從床上坐起身來的商陸,開口說道:“相公起了?方才驛站管事前來稟報茗兒的靈堂已經佈置好了,只等著停靈三日便可以下葬,我怕吵著相公,便讓那管事先回去了,誰料還是吵著相公了。”
三言兩語之間澤蘭便將頭髮挽好了,她站起身來,走到商陸的身邊,將外衣遞給商陸,商陸穿好鞋子站起身來接過澤蘭手裡拿著的那件外衣,披在身上,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驚訝:
“居然已經是這個時辰了,蘭兒應當早些把我叫起來才是。”
澤蘭笑而不語,她也是見商陸難得有這樣好的睡意,便沒有忍心將商陸叫起,商陸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並沒有責怪澤蘭的意思。
商陸匆匆換上衣服之後,便和澤蘭一起往前廳用膳去,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結束畢方之行,商陸看著幾日之內,澤蘭整個人都瘦了不少,心中有些憐惜。
到了現在,商陸也不知道自己當日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為了讓澤蘭轉移喪父之痛,便帶著澤蘭來到畢方,雖然澤蘭確實慢慢從澤父的死中走了出來,但是卻也因為青雀的事情,勞心費力,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澤蘭心裡倒也是有些想念遠在雲翎的澤母和渙兒這些親人朋友,可是在她心裡,青雀姐姐也是她不可割捨的摯友姐妹,若是為了自己的安逸而對青雀姐姐不管不顧,只怕來日自己一定會後悔莫及。
兩人匆匆用過晚膳,送走了收拾碗碟的下人,澤蘭和商陸在院子裡面走動了一會兒,澤蘭腦子裡好不容易空閒了一會兒,很快就又被之前關於茗兒留下的木珠子上雕刻著的那兩個字的含義給吸引了全副心神。
澤蘭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忍不住去一遍遍的回想這件事情。茗兒的死已經讓澤蘭自覺肩頭上背負著巨大的責任,若是連茗兒最後留下都線索都沒辦法想明白,澤蘭自覺對不起茗兒的犧牲。
商陸看著澤蘭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又被這些事情佔據了全部注意,只好想個法子讓澤蘭先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讓自己清閒一點。
“蘭兒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商陸看著澤蘭擰眉深思的模樣,便開口詢問道。
澤蘭下意識的以為商陸是要就茗兒的這件事情和自己暗示什麼,她很認真的思索了良久,讓商陸有些忍俊不禁,商陸乾脆伸手在澤蘭的額頭上輕輕的彈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開口說道:
“今日是畢方人的乞巧節,街上有不少年輕夫妻結伴逛燈會,求取好彩頭,就和我們雲翎那邊的盂蘭燈會差不多,蘭兒要不要和我出去見識一番這畢方乞巧燈會的盛景?”
澤蘭見商陸主動提起要帶自己去外面逛燈會,心裡也對商陸的形容有些意動,可是想到手邊這麼多的事情,還有茗兒留下的線索沒有破解,澤蘭便又有些望而卻步了。
可是商陸卻沒有留給澤蘭拒絕的機會,他見澤蘭眼底有些意動,便伸手拉過澤蘭往門外走去:“走吧,不坐馬車,就在驛站附近的街上走走,蘭兒這些日子也實在是太過辛苦,難得放鬆一下,說不定還能因此而想到些什麼。”
見商陸這般說了,澤蘭也就不好再出口拒絕,她眉眼之間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好奇,對著畢方的乞巧佳節也忍不住有些期待起來。
澤蘭只參加過雲翎的盂蘭燈會,想來能夠和盂蘭燈會媲美的乞巧節也差不到哪裡去,澤蘭懷著這樣的心思,便暫且將困擾了自己一整天都木珠子給拋在了腦後。
澤蘭和商陸與驛站門口的守衛打了一個招呼,便一起出了門,驛站距離真正熱鬧的大街還有一段距離,可是遠遠的就能夠看到巷子盡頭明亮的燭火輝映,待得走近幾步,還能夠聽到熱鬧的叫賣聲,人聲鼎沸。
“不愧是畢方都城,著實熱鬧。”澤蘭還是第一次在畢方的這個時候出來逛燈會,往日裡他們不是在深夜,夜深人靜之後,避過所有人多的地方悄無聲息的趕路,就是大白天坐在馬車之中行色匆匆的往宮裡趕去。
因為是抱著目的而來,澤蘭和商陸誰也沒有注意過畢方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除開那些醉生夢死的官員貴族之外,這畢方原本倒也是一個鍾靈毓秀的地方。
“夫人,老爺,今日乞巧佳節,買兩個面具戴著吧,織女娘娘會保佑二位無病無災,長長久久的。”
一個路邊買馬面具的婆婆看到從巷子裡走出來的商陸和澤蘭,開口吆喝道,澤蘭被那老婆婆給吸引去了視線,商陸見狀便放下兩枚銅錢拿過那兩個馬面具遞給了澤蘭。
澤蘭驚奇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馬面具,雖然面具的做工十分粗糙,可是這馬面的圖案著實有些精巧特別,倒也頗有幾分大巧若拙的感覺。
澤蘭興味的將面具在臉上比劃了一下,那老婆婆趁機開口自誇道:“夫人老爺可真是好眼光,我家的馬面具那是從祖輩上傳下來的做工,比起別家的馬面具,那可是沒得說的。”
“這馬面具可是有什麼說法不成?”澤蘭見這婆婆的攤子上面都是一些造型各異的馬面具,便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別的攤子那可是什麼樣子的面具都有,只有這位婆婆的面具攤子上面,一水兒的馬面具。
可是澤蘭看著這婆婆的生意似乎做的還不錯,便忍不住有些好奇起來。那婆婆見澤蘭這般問起,便若有所思的看著澤蘭和商陸,開口說道:“二位怕不是本地人吧?”
見澤蘭點頭,那婆婆便瞭然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乞巧節戴面具一直都是傳統,尤其是馬面具,傳說之中織女娘娘在凡間逛燈會的時候用的坐騎便是一匹天馬,後來便有傳說,乞巧節上帶馬面具的夫妻,會得到織女娘娘的保佑,無病無災,長長久久。”
這傳說聽著倒是新奇,澤蘭忍不住有些莞爾,果然是在畢方這樣男女皆為平等的地方才會有這樣的傳說,那織女娘娘聽著倒也是個瀟灑不羈的性子,一匹天馬就可在凡間暢意馳騁。
“這織女娘娘倒是頗有幾分俠義風範。”澤蘭開口誇讚了幾句,轉身辭別了那位賣馬面具的婆婆,和商陸一起往別的地方走去。
“等等夫人,差點兒忘記了,還有這個沒有給你。”那婆婆突然開口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商陸和澤蘭,往前小跑幾步,在澤蘭詫異的眼神之中,將手裡的那枚畫著古拙圖案的石子兒遞到了澤蘭的面前。
“這是隨面具附帶的祈福石子,前邊那條河連線著城外的護城河,許多年輕夫妻都會用這枚祈福石子投進水裡祈求一個好彩頭,若是夫人有興趣,倒是可以去試試。另外,帶馬面具的都是已婚的夫妻,夫人和老爺可千萬不要認錯了人。”
澤蘭謝過那位熱心的婆婆,和商陸一起往那條通向護城河的河流走去,遠遠的就看見不少人在河邊往裡面丟石子,大部分都是一水兒的馬面具。
那婆婆說的果然不錯,這戴馬面具的都是成雙成對的,澤蘭也將自己的這個馬面具給待在了頭上,手下突然傳來一陣溫熱,澤蘭撇過頭去,就對上馬面具之下的商陸一雙溫情脈脈的眼睛。
澤蘭面具之下的臉忽然有些滾燙,她沒有掙扎,任由商陸拉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避過過往的人群,慢慢地朝著河邊走去。
澤蘭的另一只手裡還握著那枚藍色圖案的祈福石子。周圍是紛亂的人群,而澤蘭的一隻手始終被商陸緊緊的抓在手上,讓澤蘭彷彿有一種順著這雙手的力道,可以一直走下去的錯覺。
兩人來到了河邊一處清淨之地,站定之後,澤蘭有些可惜的站在商陸的身邊,若是那條路再長一些,他們或許還可以一起走的更久。
澤蘭被自己這個不著邊際的想法逗得有些想笑,她搖了搖頭,還沒有說些什麼,就聽到耳邊傳來了商陸隔著面具的聲音:
“蘭兒,把祈福石給我。”澤蘭回過神來,伸手將自己另一只手上拿著的那枚祈福石遞給了身旁的商陸,商陸維持著拉著澤蘭的手的動作,用另一只空閒下來的手接過那枚祈福石,在手裡掂了一下。
“蘭兒可想好要許什麼願望了?”商陸這一路走過來,已經將周圍那些使用祈福石討采頭的流程給看了一遍,對這祈福石的用法熟記於心。
這祈福石似乎是看投擲的遠近,投的越遠,這祈福石的效果越好,也越是能夠靠近那位織女娘娘的天宮。
雖然商陸並不相信這些傳說,可是也不妨礙商陸為了討得澤蘭的高興來湊這個熱鬧。澤蘭見商陸簡單的解釋了一番如何用著祈福石的方法,也是一臉興味的看和漫漫河流:“我想好了,相公將這祈福石投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