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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糧販子

“陳頭人,城內的糧食真的不多了,再讓大夥兒這麼白吃白喝,沒有三日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

陳彥看著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人,頓時生出了厭惡的神色。

這範老兒總是這麼不開眼,自己正在享受著百姓們的崇敬之情,他卻不合時宜的對自己說這些讓自己為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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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話說回來,范進雖然年紀大些,卻是縣內肯跟著自己幹的為數不多的識字人,這麼大的縣城,沒有范進幫著自己,有些事情還是頗為難辦的。

“這幾日讓那些廚娘們多做些粥,少放些粟米,派去二大王那裡的人也快回來了,說不定二大王現在已經攻佔百里了。

當初從百里城逃到徐昌的那些兄弟們不是說過,百里和秋射可是富庶之地,奪一些糧食應當不難,再忍忍吧。”

範進見陳彥這樣說,便也不好再去進言,只得吧唧吧唧嘴退了下去。

他讀書數十年,叛亂之前卻連個府衙吏員都混不進去。

自從叛軍起勢後,范進便覺得這是個天賜良機,索性便跟著叛軍幹了。

雖然開始時,這些叛軍們對自己還頗為尊敬,但越往後,自己的價值便越小了,以至於范進自己都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些泥腿子丘八們越來越看不起自己。

雖然自己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沒有和那些讀書人一起偷偷跑掉,但是現在木已成舟,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唉”,范進搖了搖頭,便去了縣城內那幾處做飯的地方。

陳彥見打發走了范進,心中又恢復了自清晨開始的暢快感,又沿著城內的路走了過去。

“陳頭人。”

正在路上昂首踱步的陳彥聽到有人喚他,回過頭來一看,見正是自己派往徐昌的魏三兒向他跑了過來,便停下了腳步問道:

“魏三兒,你小子去了十幾日,怎麼才回來啊,是不是在徐昌那幾個窯子呆的不願回來了?”

這魏三兒與陳彥關係頗好,隱隱已經成了白水城中的二當家,但陳彥始終不覺得魏三兒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便在平日裡不怎麼去理會魏三兒,雖然他經常聽別人說起,魏三兒因為經常接濟兵士們的家人,所以頗受叛軍兵士們的喜歡之類的話。

那魏三兒聽陳彥說完,便嘿嘿一笑,顯然是被陳彥說中了心事。

他摸了摸頭,便說道:“陳頭人說笑了,徐昌戰事吃緊,三兒被二大王派去幫了幾天忙,這才回來遲了。”

聽魏三兒說完,陳彥卻皺了皺眉頭道:

“戰事吃緊?官軍連一萬人都沒有,卻分守在百里、秋射兩縣,二大王兩萬大軍攻不下哪怕一座縣城嗎?”

魏三兒見陳彥臉色有變,便連忙說道:

“那些官軍中好像是又派了些援軍,所以二大王攻打了數次也沒有打下來,倒是弟兄們傷亡有些大。”

“哦。”陳彥像是明白了過來,隨口應了一聲又問道:“二大王沒有去縣郊打些草谷嗎?”

魏三兒自然明白,打草谷便是搜刮縣城外各亭百姓的錢糧,所以他馬上回道:

“二大王派那些百里、秋射過來的弟兄們去了好幾次,可是奇怪的是兩縣原本人口密集的地方卻如今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所以並沒有打到草谷。”

說罷,見陳彥低頭思索,魏三兒像是突然記起來什麼,大呼道:“啊,還有件事。”

剛說完,卻見陳彥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止住了話音。

受了驚嚇的陳彥瞪大了眼睛,便一腳踢到了魏三兒的屁股上。

“娘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咋咋呼呼,嚇老子一跳。”

陳彥是真的生氣了,因為二大王那裡攻不下百里、秋射,便沒有糧草送到白水這裡。

而且,聽魏三兒的話,他們連草谷都打不到,那支援白水糧食一事肯定在短時間內無法做到了。

這城裡還有五六萬張嘴在等著自己呢。

陳彥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從范進的話,讓這些跟隨自己的造反的百姓再去種田,如今缺了糧食,這可如何是好。

當初殺了滿縣的貴族之後,百姓們便為了洩憤,將那些貴族的房屋土地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而自己也是放火者之一。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所有人都有了翻身的喜悅,可哪裡會想到再去受苦耕種田地呢。

那魏三兒可不知道陳彥的想法。見他發了怒便趕緊說道:“陳頭人,二大王那裡說讓您再送些糧草過去,大軍可能.......”

剛說到這裡,他卻看到陳彥滿臉怒容,便不敢再往下講。

“他奶奶的,我這裡還有五六萬張嘴等著吃食,這才不到一個月,又要向我要糧,莫說咱們這裡已經沒有糧食,就是有糧食給了他們,我們吃什麼。”

陳彥越說越怒,便舉起手中的長戈,向遠處扔了過去,這把魏三兒和他身後的隨從們嚇了一大跳。

“娘 的,回府衙。”

陳彥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再在街上溜達,便轉身朝著縣衙的方向走去,他已經想好了,要把滿腔的憤怒,發洩到家中那個女人身上。

剛走了不久,陳彥卻聽到城門處響起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正在氣頭上的陳彥也不理會,只是心中的煩躁感越發強烈。

“我們是蒲城的糧販子,不是歹人。”

大步行走的陳彥耳中突然從那嘈雜的人聲中聽到了這句話,立刻轉身向城門方向跑去。

“糧販子。”

陳彥邊跑邊自語道,此時的陳彥正為糧食煩心,一聽糧販子這三個字頓時覺得,那些人比自己親孃還要親。

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陳彥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城門口,卻見十幾人被守門的兵士們堵在城門外。

那些兵士們一見來人是陳彥,便立刻向他行禮。

“陳頭人。”

“陳大哥。”

陳彥顧不上和他們回禮,便連忙說道:“怎麼回事,糧販子在哪裡?”

守門的兵士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為何自己頭人會知道門外被自己堵住的人是糧販子,便連忙為陳彥指著城門外的十多人說道:

“陳頭人,就是他們。”

城門外的人見狀,趕緊跑過來一人跪在地上說道:“這位頭人,我們是蒲城來的糧販子,並不是什麼歹人啊。”

陳彥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也是領著千軍萬馬的人,他打量了一下那些糧販子,見他們身上所穿卻是一些普通百姓的衣裳,又聽跪在地上的人說話口音也是蒲城方言,頓時心中的戒備便放下了一半。

“即是糧販子,你們的糧食在哪裡,讓本頭人看看。”

“是,是”

跪在地上的人連忙起身向後跑去,跑到一個有十多人圍著的一個大車前對陳彥喊道:“大頭人,這些就是糧食。”

說完後,他便從車上拿下來一個酒罈,抱著酒罈又來到了陳彥身前。

“大頭人,這是酒,孝敬給您的。”

說罷,他將酒罈放在地上,一把便扯開了酒罈上的紙封。

隨著紙封被撕開,醇香的酒氣便鑽入了城門眾人的鼻中。

陳彥忍住了自己的口水,他已經數日沒有見過酒了,更別提他身後的這些普通兵士們。

他走到酒罈前,將鼻子湊上去聞了又聞,便看了看搬來酒罈的那糧販子。

那販子先是一呆,隨即便笑著說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說完便端起酒喝了好幾口。

“行了行了,別喝了,娘 的。”陳彥見那販子喝的痛快,便再也忍耐不住,一腳踢開那糧販子,端起酒罈便喝了數口,直到再也喝不動時,這才大叫一聲“痛快”,將酒罈遞給了身後的兵士們。

那些兵士們也是眉開眼笑,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一人一口的喝了起來。

陳彥見兵士們喝酒也不說話,他徑直走到了那駕車前,將車上的麻袋一戈刺穿,麻袋內的青豆便順著戈尖淌了下來。

“頭人,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那些車前的販子們一臉的心疼,一邊用手捂住麻袋上被長戈刺出的口子,一邊看著陳彥滿臉的討好之色。

陳彥雖然見車上卻是青豆心中不免有些喜悅,但他仍然沉著臉色,一戈一戈將所有的麻袋都刺破開來。

見滿車的麻袋上全是豆子後,這才說道:“蒲城不是牛庸的地盤麼,怎麼那裡還有糧食往出賣的?”

那搬酒的販子連忙跑了過來,顯然他便是這些糧販子的頭兒,他聽到陳彥的話後便趕忙低頭說道:

“回頭人的話,蒲城卻是牛頭領在管事,今年誤了農時,所以牛頭領便讓瀚海、豨桐、蒲城三縣百姓種了些豆谷之類。

您也知道,今年夏時雨水充沛,三縣收成頗好,牛頭領便讓我們拉些多餘的豆谷出來販賣。

姬林那邊是戎人的地方,我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所以便南下來了白水,還有一些豨桐的販子去了曲沃。

我們本打算待到這邊賣的夠了,下月便去龍門、梁原販賣了。”

陳彥一邊聽那販子講話,一邊在心中盤算著。

思索良久後,他便放棄了強奪這車糧食的打算,因為從那販子口中他知道原來蒲城三縣的糧食還頗為充足。

所以一個令自己頗為興奮的計劃便躍然於自己的腦中。

“那牛庸果然是屠狗販肉的,當初我和二大王邀請他多次南下抵禦官軍,他卻始終不答應,原來是在種地販糧。”

內心中,陳彥頗為看不起牛庸,要不是自己和二大王大半年來一直與秦軍交戰,無暇北顧,不然自己早就把牛庸趕出河西郡了,那裡還輪得上一個朔方郡的北蠻子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