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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李白與王維為何互相看不起?(第二更)

看到如今詩榜上競爭的激烈,陳十一郎實際有時會有點羨慕。

不過天下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在天下人看來,“神童”陳萇……

是個謎。

他年少成名,曾在東都侍宴天子,很得聖人尤其是聖人的婆娘武惠妃的喜愛,甚至有讓他“尚公主”的戲言(武惠妃幼女,李隆基第二十一女“太華公主”)

聖人也曾在酒後笑言,“十年之後”要讓他接替李林甫成為宰相。

聖眷之厚,罕有匹敵!

那時節,陳十一郎銀鞍白馬,英姿勃發地馳騁在洛陽定鼎門到皇城南門端門之間的“天街”,直抵紫微宮!

氣勢何其盛也!

可以說,很多人一輩子夢寐以求的榮耀,一輩子在詩榜上抵達不了的詩榜名次——陳十一郎在十歲之前就經歷遍了。

那時節,陳萇奉天子之命,助會昌郡主重排“故惠文太子詩榜”,每月詩榜公佈時,並隨詩榜都會有陳萇三首新詩流出——

陳萇出手,必屬精品!

每次詩榜釋出,必然“洛陽紙貴”——真正意義上的洛陽紙貴,發售當天洛陽無論是紙價還是抄書人的筆資,都要向上浮動兩成。

不出新榜,陳萇新詩斷更的時候,家宅外也總有人排隊詢問“十一郎偶得新作否?”

即便陳宅扔出一堆“垃圾”時,大家也要去仔細翻翻有木有十一郎的廢稿。

因為大家都想看一看,學一學,陳十一郎的詩,究竟和別人的詩有什麼不同,每次都能令皇帝龍顏大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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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極其擅長寫詩,詩榜上每次前三的存在——監察御史王維便沒有這種級別的“聖眷”。

即便陳萇不忘王老師“房師”之恩,御前作詩也要拉上王老師,可王老師除了得到聖人稱讚“詩作得極好”——

可是好處呢?

沒有好處。

形成針鋒相對的是,陳萇的老孃駱氏作為敕命夫人被邀入宮面聖宴飲,陳萇的大哥陳當在聖人郊遊時曾隨師從,陳萇當年出生的妹妹武惠妃親自賜“小字”(名兒)。

一人得道,全家昇天!

終玄宗一朝,王維都沒有得到當初陳萇哪怕十分之一的優渥待遇。

儘管皇帝一定知道這傢伙真的很會寫詩。

不妨順便解了另外一樁千古懸案:

王維與李白明明巔峰期重合,共同的朋友也很多,可似乎他倆並沒有任何交集?

相互妒忌?

王不見王?

陰差陽錯,總是你到長安我去洛陽,你下嶺南,我到塞上?

都不是。

答案很直接:

他倆真的沒有交集啊!

你要說:不對啊!天寶初年,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被唐玄宗召進京做了翰林——王維可一直都在朝廷啊!

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可能一點交集沒有?

那你便低估了李白那恐怖的影響力了。

什麼叫“國士”?

他就是國士!

天子以“國士恩”待他,呵護備至。

因為詩文譽滿天下,他結交的是什麼人?

左相李適之、汝陽王李璡、太子賓客賀知章……

與這些一等人物交往,甚至都不是平等交往——這些人很崇拜他,非常崇拜他!

什麼叫王者榮耀?

李白就是。

什麼叫一等威風?

李白就是。

什麼叫吞天竭海、橫絕八荒的氣勢?

李白就是。

就好像他突然空降詩榜第一,以後就不再下來一樣——

王維比他早二十年出名,詩也一直越來越好,可越混越回去了。

沒有張丞相提攜,後來甚至沒了他的小徒弟陳萇——他那一直不升的低微官職,根本沒啥機會參加大型朝堂、晚會。

你去哪見李白呢?

李白在御花園裡醉著酒,胡吹“雲想衣裳花想容”呢。

簡單來說,李白可以直接跟李隆基一塊玩。

王維此時只能去拍李林甫的馬屁。

沒錯,就是李丞相。

而且李丞相沒感覺王維拍的馬屁就比別人香,你詩寫得好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優點,畢竟我不大看得出來好在哪裡。

當王維不得不昧著良心與李林甫這種“不通文墨”的上級“寫詩唱和”時,怎樣心情,可想而知。

你不能用最終的“王右丞”來衡量此時蹉跎官場二十多年的王老師。

……

陳萇可以說一度有一點點後來李白那樣的歡迎程度了,而且陳萇在拍皇上惠妃馬屁這方面,可比後來倨傲的李白強多了。

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有點相信聖人所說的“宰相十年之約”了。

可就在此時,陳十一郎忽然就從巔峰跌到谷底。

沒有任何徵兆的。

陳萇在洛陽興康坊的豪宅,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陳萇帶著隨從,一天一夜奔出900裡,到了房陵(湖北房縣)——

這一點很奇怪,房陵是一個流放犯人的地方。

武則天廢掉唐中宗李顯時,李顯便在這裡被軟禁了很多年。

從來沒有人聽說陳萇犯了什麼罪。

他這個年齡,也不大可能有大罪啊!

等大家都搞不明白,各種猜測就來了。

有的說,陳萇在用詩句諷刺聖人,天子一怒之下將其流放;

有的說,陳萇在家中藏有讖緯之書,這是天子格外惱怒的東西,碰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還有更離譜是,說陳萇有志於恢復他們南朝陳的江山,他老爸陳兼做皇帝,他自己做太子兼天策上將、天下兵馬大元帥,暗地裡已經聯絡陳朝各個將軍的後人,約定時間一起舉兵反唐……

種種荒謬不羈的傳言一段時間內很盛,可見大唐人民對於曾經的小神童的興趣與八卦之心。

可他們也不想想,這裡面隨便犯一個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陳萇去房陵似乎是自己去的,在房陵最初的日子也瀟灑如故,沒見到有被軟禁、約束的地方。

只是,他不再作詩了。

開元二十七年,陳萇老爸陳兼也辭去了他幹了四年的封丘縣丞的職位,回到故鄉潁川歸隱。

聲勢煊赫一時的陳家就這麼淡無聲息地消失了,逐漸被大家遺忘——盛世大唐,自然有更多的新鮮事去關心,去八卦。

比如說,武惠妃逝世後,聖人鬱鬱寡歡,後宮佳麗三千人,一點提不起來神——

這時候有人跟聖人說“你兒媳婦不錯!”——

“姿質天挺,宜充掖廷”!

於是天子就有把壽王妃楊氏召入後宮之中的想法,並可能付諸行動。

但這事有點太荒誕了,跟“陳萇起兵反唐”有一拼,大家只是說著窮開心而已,聖人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亂lun的事!

在陳萇消失於大眾視野的時候,唯一還關心他的,似乎是他的小未婚妻。

開元二十五年的上元節,柳繪問阿母:今年,陳家十一郎作詩了嗎?

開元二十六年的上元節,柳繪又問阿母:今年陳十一郎作詩了麼?

開元二十七年的上元節,柳繪第三次問了:那個陳十一郎還沒作詩嗎?

開元二十八年沒有問——

也許,陳十一郎大約、的確是不作詩了。

也許,漸漸長大的柳繪,漸漸就忘記失去聯絡的陳家,和陳家那個曾經很會作詩的陳十一郎了。

太久沒有新作,開元二十八年的時候,陳萇被三大詩榜全部除名。

……

“四年了!四年了!你們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麼?我天天都在——”陳成拉住江森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大唐朝可沒有“貪玩藍月”給他玩:“我不僅要重新作詩,奪回在三大詩榜上排名——”

“而且!我不要抄別人的詩了!我要!自!己!寫!”

“當然了,有時候適當抄抄別人的還是避免不了的,因為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這塊料……”

“走了走了,”陳成招呼江森道:“咱們現在去見孟老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