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弦青剛邁入花園便察覺到空氣中有一絲不對勁。隨著陽光照射便會化為濃稠靈氣的霧氣此時微微發黑，準確來說是泛著烏黑的光。
他抬手掐了幾個靈訣，驅散被萬靈之體吸引過來的黑霧。一抬頭，便看見影夢抱著一個黃銅茶壺坐在高處的枝頭上，呆呆的望著虛空，周身泛著不常見的孤寂。
“你在幹什麼？”弦青微微停住了步伐。影夢的態度不太對勁。她應該很清楚脫下偽裝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這樣的行為是想被淘汰嗎？她就喝了個酒，這是喝出問題了嗎？“面具？”
影夢縮手縮腳的坐著，微微偏頭，深深地望向他，那眼底是抹不開疲倦。“帶著微笑的面具。我在過誰的生活？誰活在我身上？”
弦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如果有彈幕的話，他背後應該寫滿了“有病”兩個字。
弦青沒好氣地轉身回屋，他強烈認為自己今天起床的方式不正確。他們中悲秋傷月，憂鬱深沉的怎麼看都不應該影夢，尤其是她明明看起來很悲愴卻給人一股濃濃的中二之氣。
“不打算聊聊天嗎？”微弱的哀求隨著風飄來，聲音很低，但是其中的憂傷就是那麼的深沉。觸碰到肌膚的那一刻，伴隨著冷風攀援而上，侵蝕入入骨，讓聞者不自覺的感覺到一陣悲涼。
已經邁過門檻的弦青，腳步頓了頓，長嘆一口氣，重新關上門。他腳尖輕點地面便輕鬆的落在了影夢所在的枝頭。
“說吧，怎麼了？”
影夢靠在樹幹上，望著站在枝頭的身體。朝陽在他身後慢慢升起，可能是他本身泛著光，也可能是晨光的輝映，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耀眼。
如果一個人可以選擇一生平安順遂，無憂無慮，那他會願意在萬丈深淵中掙扎，於黑暗中求生嗎？
她曾經是被視為累贅的棄嬰。
無名無姓，飄無定處。
整天為活下去發愁，哪有什麼閒工夫修煉。
沒有資源，沒有資格，修仙是那麼的遙遠。
在那個時代，她輕賤到甚至比不上一根草，能活著……是因為遇到了她的“幸運”。
呵，那段記憶她都快記不得了……她那時太小了，那段時間太短了。
她啊，似乎忘了自己的出生，或者說她根本不想知道她究竟是怎
麼活下來的。
或許她早就爛透了，或許她的出生便是一步棋。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渴望救贖。
影夢看著弦青，目光很深。
那時他就那麼突然的出現，抱起了在雪地裡的她。那時的她眼底倒映著他的模樣。原來世上真有白衣仙人，如清冷天上月，熠熠生輝星，將人拉出泥沼。
只是那一夜在光暈中的白衣少年並不如他的外表那般聖潔。
仙，他也不是人嗎？在她祈求仙人庇護的時候。他們卻在自己的權力鬥爭中無法自拔。不過，也對，誰不是在生活的泥沼中掙扎？
仙君大人啊，我到底該不該怪你呢？如果我的故事早就設定好了，那是誰在書寫我的故事？如果我是被創造出來的傀儡，那我成為棄嬰有沒有你的手筆？
最初為了那一絲溫暖，就算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她也甘之若飴。想盡辦法為主子排憂解難，背黑鍋，擋風雨，這不就是傀儡的意義嗎？
後來……算了，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已經是局中人了，來不及了。
不擇手段抓住也好，傾盡一切留下也罷，這就是她對光的貪念，也同樣是她走向毀滅的開始。
可惜，她從來分不清光和暗。
後來她才明白能救自己只有自己……到底是她眼瞎。
工具人，命該如此也。她可願淪為工具？
影夢微微眯起眼，擋住眼底升騰起的複雜。“你是誰？”
“你又聽到了什麼？”弦青白皙冰冷的指尖輕釦手背，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一貫窺不見情緒。他目光在黃銅茶壺上頓了一下，這茶壺有點眼熟。
“只是好奇你究竟叫什麼罷了。”影夢壓抑著最深處黑暗而病態的思緒。
“你不知道嗎？”弦青指尖微用了許些力道。
“八界之中沒有弦這個姓氏。”影夢一字一頓，語氣中的感嘆絲毫沒有隱藏。
弦青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影夢在他開口前，幽幽的說道。“我翻了古籍，你的姓氏和皇姓不太一樣，我早該想到了……”
“名字很重要嗎？”弦青終於認真看向影夢，語氣中多了一點認真。“只是一個代號罷了。”
“怎麼能不重要呢？”影夢側眸的時候眸光深邃寒涼。的確，本質上它只
是一段沒有任何意義的字，但對於擁有它的人來說，那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其中包含著性格，過去，情感。就相當於一把鑰匙，對應著屬於他的那把鎖。
“如果你只是問這些問題的話，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弦青很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知道影夢知道，他絕對不會回答這種問題。且不說沒有人會在敵國的都城之中使用前朝的皇室之姓，更何況他……沒有資格用那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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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夢輕輕嘆了一口氣，帶著如落葉歸根般的繾綣。“你聽過世無雙的故事嗎？”
弦青沒有作答，但對於影夢來說他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影夢摸了摸手上的黃銅茶壺。“看樣子你聽過。”
“史記上記載了很多叫世無雙的人。因此我推斷那只是一個代號。你出現無疑是證明了這一點。”
對於弦青的解釋，影夢嗤笑一聲。“那他們的結局呢？是不是驚人的相似？”
“如果你一定要那麼看的話，每個人的故事都有一定的相似之處。畢竟都是人……”弦青沉吟了下，沒有正面回答。
“你不覺得他們但故事巧的有些可笑嗎？”影夢微微低眸，長睫半遮住瀲灩暗沉的眸色。“忘了問，你知道多少？”
“只是略知一二。”弦青站在那裡，平靜看她。“他們在史書上都是有寥寥草草的幾筆。”
“我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影夢微勾嫣然唇畔，只是那笑有些苦澀。她到底沒有在逼問。
她知道弦青不會說的，至少不會在這個試煉的地方說。他知道的，絕對不止一點。
影夢入迷地一遍又一遍但回味著那個故事。在沒有邏輯理性的指引，有些畫面越來越清晰。她想將所有一切都歸為夢境世界裡的情景。不需要任何的證實，那肯定是一場夢！可是，似乎老者故事中角色的臉越來越清晰，身邊人的臉慢慢於角色的重合。
她在那一張張面帶嘲弄的面孔的注視中大口呼吸。不知是不是潛意識中的偏見在作祟，對比之下她發現他們的性格都極其相似。
“我就一個問題。聖元這個名字不是他的本名，對嗎？”影夢低低笑了一聲，舌尖抵了抵上顎。陳述句的語態，卻帶著一些問句的味道。
弦青沒有表態，只是望著影夢。
影夢閉上眼睛。好的，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