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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你

黑衣少女攬著一人,凌厲又深不可測的眼眸,最後的光彩已然寂滅,大片殷紅血跡染著她的衣袍,戰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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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沉鬱,絕望等等強烈衝擊的情緒如同深海風暴般席捲而來,她滿身是血,傷痕累累卻毫無察覺。她已經死了,早就死了,為什麼要用寶貴的生命卻救一個死人?

諷刺。她步步為營,一意孤行,竟毀了她心之所向。

黑霧像失去了束縛的怪物,肆意的侵蝕著周圍的一切。她沒有壓制,沒有控制。

影夢的身體和懷中那位冰山美人一切漸漸冰涼無力,意識逐步昏沉,連帶著世界陷入了黑暗當中,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月光此時已變得出奇的暗淡,再加上四周詭異的黑霧繚繞,某種未知的魔力帶著,冰層覆蓋的山坡朝著黑暗的天空無盡地上升,天空迴盪起了恐怖的雷鳴,像是要抹滅什麼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香寒趕到時便看到怎麼一副淒涼的畫面。

黑霧中央不斷的傳來人厭惡的嘲笑聲,這嘲笑中還夾雜著一個人的哀號。那哀號除了在混沌的噩夢與地獄火河之外,沒有人聽到過這種聲音。那哀號彷彿是將折磨一生的恐怖和痛苦,全部注入到一個駭人聽聞的瞬間。

他出於本能地保持著他的祖先們流傳下來的原始恐懼,腳步本能的僵硬,心裡不由得產生了些許敬畏與膽怯。

但他要進去,他能感受到有一人在等他。

香寒現在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惶恐,不安,擔憂,冷,參雜在一起。

就是那一刻他意識到他的小雪出事了,他用盡最大的速度趕來可好像晚了。

影夢她瘋了嗎?!她怎麼能對肖雪出手?!她恨天下可以,但唯獨沒有資格恨肖雪,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香寒看著面前肆意橫行的黑霧,本能的意識到那是深淵的範疇,血脈不斷回饋恐懼提醒他面前蘊含的危機,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踏了進去。因為有一人在等他,哪怕她很可能已經死了,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賭一把,因為他能,因為他想。

黑暗中一聲一聲駭人的嗥叫,警示著來者,他直直地看見了那個逼真得可怕的怪物,那個無法想象,甚至不可描述的怪物,僅憑容貌就能徹底將一夥歡樂的人群變

成了一群癲狂的逃亡者。

刺骨的黑暗伴隨著死寂與絕望一點點的壓在他身上,就像玩鬧獵物的獵人,想看的獵物一點點崩潰。

香寒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肉體開始僵硬,幾乎無法動彈。他踉踉蹌蹌地向前挪步,緩慢但堅定。他的精神開始眩暈昏亂,甚至不能完全控制住軀體遵循自己的意願。

他已經失去了平衡,但依舊拖著身子向前踉蹌幾步。他突然痛苦地意識到黑暗是如此接近,甚至讓他依稀幻想聽到了時間但空洞,混沌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聲。他幾乎就要瘋掉了,但他不能,有什麼信念在支援著他前行。

沒有人能描述他看到了什麼,是無窮噩夢,甚至地獄一般的災難,但他眼中依舊有光。

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但他不能閉眼。心跳的頻率接近停止,再無聲息,但他不想停下。

天書三卷:雪純淨的一塵不染,因而無懼。人非無懼,卻因有能戰勝恐懼的理由,因而拼盡全力。

最後在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無邊無際的恐懼如同子夜深海暗流般席捲而來時,他看到了,唯一的一片淨土……

影夢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摟著一抹白,那好似天地間最潔白的顏色……

香寒勉強睜開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眸中亮的驚人,死死盯著那麼白。月牙如勾,柔和羸弱,卻又永遠疏冷淡漠,同時如白玉無瑕,是他的心上人。

影夢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似乎換回了一點意志。

天際乍現的微芒,恍惚間映襯著少年眉目清雋如畫。

她模糊的看向眼前的畫面,那個少年他逆光而來,為他的公主穿過了深淵……又是一個沒有被深淵吞噬的人……哈哈,太好了。

小雪球……任是誰也看不到影夢眸中深淵般的情緒,孤絕與落寞交織出最病態的情緒。

原來幸運真的會過分慷慨的眷顧一個人。

影夢微微張開,第一句竟是哀求。“救她……”

香寒將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沒有反抗。

影夢抬起手來,那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指,狠狠攥在了那把劍刃上,她狼狽的跪在地上,手心被鋒利劃破,鮮血淋漓也不在意,連眼睛都沒

有眨一下。“救她……”

香寒狠狠的一拳砸在她臉上,從她懷中搶過肖雪。他顫抖的將指尖抹上了肖雪的頸部……還有一絲薄弱的氣。

看到他的表情影夢眼底燃起一束光,眼角有什麼劃落。“救她……”

還有救……

抱起肖雪的香寒深深望著影夢,在其中影夢看到了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他說:“如果小雪死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影夢嘴裡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聲,她見過不少執念,卻從未見過這種,因執念願意放手執念,這種複雜的情緒她永遠沒有搞懂。

“如果她死了,我不會放過我自己。”影夢狠狠握著那一把劍,她咳著血,聲音突然拔高。“聽見了嗎?如果她死了,我都不會放過自己。我會按照你們的路走,但是你們再敢做這種手腳。拖仙界陪葬前,我先拖你們陪葬!”

接著她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握著劍刃狠狠往自己心臟上刺去。

周圍林中發出一陣沙沙聲,然後消散而去。

影夢強自嚥下湧入喉嚨中的血氣,壓抑著冰冷巨大的痛苦,聲音放的極輕。“救她……”別再參合天下大局了。

香寒深深的望著她,那眼底的複雜影夢自始至終都沒有搞懂。最後,香寒收起了沾著腐朽血跡的劍刃,抱起香雪。“看在小雪的份上,我放過你。”所以你的命是小雪的,為了她給我好好活下去。

影夢看著他緩緩消失的背影,聲音嘶啞而低,輕到隨時破碎,卻又堅決固執到不可思議。“救她……”

伴隨著風傳到香寒耳中,香寒眼神一暗,最後……什麼也沒說。好自為之吧。

周邊的林中發出一陣馬蹄聲,影夢做了起來,哪怕狼狽,哪怕絕望,她都不能顯露一絲一毫的情緒,因為她是魔君,她只能強大。

她緩緩起身剋制著所有的精神上,身體上的疼痛,挺直了腰板,一身肅殺之氣,看到兵馬,打個手勢示意他們撤退。

在一切塵埃落定後,她看向香寒消失的地方,低嘆一聲,宛若輕羽。“是我看在小雪球的面子上放過你。”

在回頭時她的眸光中沒有動容,沒有顫抖,沒有驚駭,至於下冷血漠然到極致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