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在燈下勾著名冊,外頭的士兵排著長龍一個個來領藥,劃到十二分隊的時候她停下筆,這裡頭正是那天輪休的人員。
“小竹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她抬頭看向來人,是一個下級士兵,面色蒼白,看著身體不太好。
“若是要看診還需等一會兒,我將藥派發完畢就來。”
“不是,我是來領藥的。”
小竹翻著名冊,聲音雖然沒有什麼起伏但卻悅耳好聽。
“你是哪個隊的,叫什麼?”
士兵咳嗽了兩聲,“十二分隊,王安。”
小竹的手停了下來,“這三天有輪休的士兵暫時都不能領,因為這裡頭的藥材與你們喝的酒會相沖。”
王安連連擺手:“小竹姑娘,我沒有輪休,我也沒有喝酒,這藥能不能先發給我?”
“可是我在李將軍那裡核對過了,十二隊三天前休息且在老方那裡要了一罈子酒呢。”
“不是,那天的確是我們休息,但是林副將說他有事所以跟我換了崗,我那天替他看守雪狼子一直到子時。”
林副將?小竹心裡起了疑心,這也未免太巧了。
“可有人給你證明?”
王安苦臉,“雪狼子就喜歡冰天雪地,那地方冷得要命,只有每天當值的士兵才會去,交班的時候是林副將自己做的交接,要證明就只能去找林副將。但是姑娘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情捅出去,那天我收了林副將一兩銀子,要是事情暴露我……我這錢就要退給他了。”
小竹瞧他眼下暗青,似乎是有寒症,便伸手說:“讓我給你把一下脈。”
王安好似被燙著了,將手縮了回去,“沒事,謝謝小竹姑娘,勞煩把這抗寒氣的藥給我就好。”
小竹更加確定這裡頭似乎有問題,便拿了配好的藥遞過去:“這是藥丸,不用煎服,但是這藥大補,如果身子太虛吃了恐怕反而有反效果。”
王安忙不迭接過藥,連連道謝:“不虛不虛,我自小就這樣,多謝小竹姑娘。”
忙了一早上,總算把事情辦妥,也算找到了線索。小竹收拾好藥帳,準備去雪狼子窩看看,外頭就一陣吵嚷衝進來一群人。
林副將劈頭就拿劍壓在她脖子上,大吼道:“把人給我綁起來!”
小竹冷冷看著他:“為什麼?”
“你的藥害死了人,你還問為什麼?王安今天早上在你這裡取了藥,回去只吃了一粒就出了事,你有什麼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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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姑娘,平日裡兄弟們都對你尊敬有加,你怎麼能害人呢?既然醫術不精,就不要隨便做什麼藥丸,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別跟她廢話,一命抵一命,王兄弟死了,她也別想活。”
小竹看向林副將,他已經退到了人群外頭,任由這些士兵們衝在前頭,看來是早有準備了。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就算王安因我而死,也請按照軍規來,要將軍親自審過之後判我受刑,我絕無怨言。”
林副將正義凜然,鄙視地痛斥:“你不過就是仗著將軍對你有幾分喜歡,想要以美色勾引嗎?真是太下賤了!”
“就是,這有什麼好審的,我的好兄弟死了,你得償命,別想迷惑將軍。”
小竹被他們一推,撞倒了身後的藥箱,其中幾瓶動物泡的藥酒撒了出來,就聽林副將大喊:“她藏了毒!”
“快抓住她!”
小竹手裡抓著迷香粉,安靜地等著他們的靠近,她沒有修為,但是她也不是任誰都能欺負的。
“喲,這裡怎麼這麼熱鬧,是有什麼瓜可以吃嗎?”
南果打起棉擋,一陣北風卷了進來,吹得眾人下意識縮起了脖子。小竹看著她笑吟吟的臉,一下子就軟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林副將見最好的時機已經被破壞,有些煩悶。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兩天前南果找李棟借人,是個秘密,軍營裡誰都不知道,旁人都以為六皇子被關押,這女人便回寒城自謀生路去了。
南果推開他們,看見坐在地上的小竹朝她偷偷眨了眨眼睛。
“我不回來,又怎麼能看到這麼好一場大戲呢?你們這些大老爺們真是有出息,這位醫女給你們救命的時候你們一個個乖的跟孫子一樣,死了人就要打要殺,我要是她,這輩子都不要再治一個病人。”
“你這女人好不講理,她醫死了人難道不該償命?”
南果把小竹扶起來,按在一旁的軟凳上休息。朝呼延達使了個眼色說:“把屍體抬過來我瞧瞧。”
林副將心裡一咯噔,抬手攔住他,“你要幹什麼?”
南果將他一番打量,這身高,這彆扭的表情,莫非是殺死商人的兇手?
“這位將軍,這死去的軍爺到底是不是你們好兄弟,如果是難道不應該希望早點查明死因,好讓他九泉之下也安心嗎?你這樣遮遮掩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裡有鬼呢。”
林副將趕緊收了手,臉色有幾分難看,“你胡說八道,我只是擔心你們要破壞證據。”
南果指著周圍一圈人,眉毛都笑飛起來了,“眾目睽睽,我要動手是想直接被你們戳死嗎?我就奇了怪了,你說要找真相,又不屍檢又不找權威,急吼吼地來找這位醫女,二話不說就要用刑,是不是……想殺人滅口呀。”
她最後四個字故意咬字很慢,一個一個從嘴裡蹦出來,像四塊大石頭重重砸在眾人心裡。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那你倒是說說,王安是怎麼死的?”
南果卻說:“我可不想碰那個屍體,萬一我碰了這位小將軍又說我做手腳,那可跳進白河都洗不清了。”
“那你想怎麼樣?”
南果真是對這些憨憨無語了,稍微挑撥一下就跟著亂跑,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你們這裡最權威的是誰就找誰來檢查,你們總不能連自己的將軍都不信了吧?”
“可是,將軍對這醫女可是很照顧……”
南果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容易被煽動,她看了一眼林副將,笑容淡了下去:“你們和李棟在這裡待了八年,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自己心裡不清楚?兒女情長和兄弟大義,在他心裡究竟是個什麼高下,你們沒點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