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墨蘭姑娘招回來,自然不僅僅是為了給她報個仇。
沈太尉說:“帶你回京。”
墨蘭心裡一慌,忙道:“沈太尉,墨蘭不想回京。”
“待你回京之後,我就任命你大哥為一郡之守。”
一郡之守,這是在說要讓她大哥去某個郡做太守了。
沈太尉說:“你可以回墨府做你風光的墨家姑娘,也可以留在沈府,繼續隱姓埋名。”
隨她選擇,總歸是要跟他回京。
墨蘭沉默了一會,說:“我想去太醫院。”
她這一年來在外生活,並沒有住上專研醫術上的事情,自認自己的本事現在不輸墨家的人。
墨家人都可以去太醫院,她也可以。
沈太尉說:“那是要考的。”
太醫院可不是她隨隨便便就可以進去的。
墨蘭姑娘說好。
瞧她自信滿滿的,沈太尉說:“你若透過這次考核,我就準你進太醫院。”
墨蘭應是。
天色漸晚。
沈太尉命前行的軍隊暫時停了下來,扎駐在曠野稍作歇息。
靜安王策馬過來詢問是怎麼一回事。
皇上的龍體需要儘快運回宮中,再晚一些,再不下葬,雖是天涼,恐怕遺體也要發臭了。
沈太尉就領了墨蘭姑娘從馬車裡一塊下來。
靜安王瞪圓了眼睛,怒,指了指他:“沈太尉,你居然偷吃……”
揹著朝歌偷吃。
狼心狗肺的東西,他這還沒登基呢,就在外面偷吃開了。
朝歌要是知道了,一準要傷心死了。
墨蘭尷尬,行了一禮,道了一聲:靜安王誤會了。
靜安王有一年沒見她了,聽她說話,仔細一看,認出她來。
沈霽月說:“靜安王休要胡說,我帶墨姑娘去看一看皇上的龍體,閒雜人等,不要打擾。”
帶墨蘭姑娘看皇上的遺體?
靜安王心裡愣了愣,這事還沒琢磨透,只好趕緊讓閒雜人等退得遠一點。
為了防止龍體腐爛,皇上的龍體是被放在冰棺之中的。
由於時間尚短,皇上死去的時候也不久,儀容依舊完好,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從面容來看,看不出任何中毒的異樣。
墨蘭仔細檢查一番,伸手去扒皇上的衣裳,沈太尉問她:“你這是作什麼?”
“檢查。”
沈太尉瞧她淡然自若,也就由她了。
過了一會,墨蘭和他說:“表面來看,皇上是正常死亡,實際上,皇上是中了相思子毒素死亡,十大毒之一。”
她當初在宮裡的時候,就是讓人下了此毒,中了這種毒的人,吞咽困難,噁心,昏睡,驚厥,最後全身內臟潰爛。
想到當初自己中的毒,難免想到一些人,面上不由難看了幾分。
當初,她被及時救了回來。
再後來,蕭神醫來幫她把毒解了。
若不然,不出一天,她也必這般死亡。
她忽然有些心驚,問:“是誰給皇上下的毒?”
沈太尉說:“蕭神醫。”
墨蘭臉上有些慘白,問他:“他為何要如此?”
“這事說來話長,慢慢告訴你。”
靜安王已大步流星的過來了,他臉色鐵青的來到墨蘭面前問:“你說的都是真的,皇上是中毒死亡?”
墨蘭看了看沈太尉,不知該如何回他。
沈太尉拍了拍靜安王的肩膀,說了句:“這事你就當不知道,免得生亂。”
靜安王點頭,只是氣得咬牙切齒,道:“這個蕭神醫,我,我早晚殺了他。”
沈太尉說:“他原名蕭道川,被逐出皇室後,一路來到了大耀,在此隱姓埋名,他總想著有一天還能夠於回邶國,奪回他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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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說:“傳令下去,皇上生前極為喜歡墨婕妤,現在就請墨婕妤為皇上殉葬,黃泉之下,永遠陪伴皇上。”
墨蘭說:“我去看看她。”
她想見墨涵最後一面。
也好讓她死得明白。
沈太尉準了。
墨蘭跟著護衛來到墨涵面前。
軍隊兵馬暫時停了下來,墨涵人也下了馬車,四下張望。
皇上駕崩了,這一路她跟著軍隊又匆匆往回而返。
一眼望去,從頭到尾全是戰馬戰車,望不到頭。
忽然,好似墨蘭的人走了過來,她愣了愣。
直到那些人走來,其中有個護衛說:“傳沈太尉口令,皇上生前極為喜愛墨婕妤,現在請墨婕妤為皇上殉葬,黃泉之下,永遠陪伴皇上。”
墨涵雙腿劇烈的顫抖起來。
一把雪亮的匕首放在盤之中,遞到她面前。
“蘭蘭姐。”越過眼前的匕首,她看到旁邊的墨蘭。
驚喜、迷茫。
是墨蘭,她是不會認錯人的。
墨蘭說:“涵妹妹,別來無恙。”
墨涵內心的懼意忽然就強烈起來。
她強忍著那股懼怕,問:“蘭蘭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墨涵心裡的那股懼怕肆意蔓延開了。
送她最後一程。
墨蘭是來讓她死的。
怎麼會這樣子。
她忽然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要去抱墨蘭的腿。
墨蘭退開了。
墨涵頓時哭開了,喚她:“蘭蘭姐,你去給沈太尉面前給我求個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
沈太尉,他怎麼會如此狠的心腸。
她與他無怨無仇,又不曾得罪於他。
他竟然要她為皇上殉葬。
墨蘭說:“涵妹妹,能為皇上殉葬,是你的光榮,你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豈不枉費了皇上對你的一片真心真意,有什麼話,你還是下去對皇上訴說吧。”
墨涵一愣,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她顫抖著道:“是你,是你想要報復我。”
墨蘭淡淡的說:“我是來送涵妹妹上路的。”
送她上路的……
墨涵仿若被這話刺激到了,眼睛血紅。
忍了忍,她又哭道:“蘭姐姐,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墨蘭淡淡的看著她,無動於衷。
瞧她一臉決絕,好像是不會放過她了。
墨涵抹了一把眼淚,委屈的說:“蘭姐姐,我們是姐妹,我若死了,墨家的姑娘還能指望誰?”
墨蘭冷笑一聲,道:“你就算活著,墨家也指望不上你了。”
難道現在的墨涵還有什麼價值和意義嗎?
墨涵知道她必殺自己,是不會手軟了,她眼睛含了恨意,慢慢抓起盤中的匕首,說:“看來你今天是要讓我非死不可了,我死就死了,但願我死後,你的心能好過一些。”
這是不可能的,她就算死,也要拉著墨蘭一塊陪她去死。
手中的匕首猛然就向墨蘭刺了過去。
她不得好過,她也不會讓墨蘭好過。
這最後的反撲,不過是垂死掙扎。
她朝墨蘭撲了過去,一旁的護衛反手一攔,就見那把匕首反手就刺在了她自己的心口了。
墨涵絕望的瞪著那護衛,身子朝後栽了下去。
墨蘭微微側了身,閉了一下眼。
她本該死。
她,不會覺得良心不安的。
若非是墨涵當初的作為,她也不會一敗塗地。
大耀的軍隊在此後繼續上路。
那日傍晚,朝歌與晚歌一塊走進客棧。
皇上駕崩的訊息她們已聽說了,各處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兩人商議,決定先回京師看看。
說好了這事,又交待下去,讓奴婢收拾收拾,明日啟程。
閒來無事,她倚在榻上,琢磨了一會。
她正琢磨著霽月定然是隨著一起回京了時,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本以為是奴婢,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那人走了進來,喚了句:朝歌,我接你回去了。
朝歌猛然抬頭一看,就見凌陌花就站在她眼前。
她騰的就站了起來,剛想呼一聲:來人啊!
凌陌花伸手就點了她的啞穴,然後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他來到粉窗欞前,伸手開啟,往下一看。
她處在二樓,並不高。
他抱著她縱身躍下了。
朝歌又驚又嚇,怒瞪著他,不知道他想幹嘛。
外面的路邊有輛馬車在候著,他抱著她飛快的進了馬車。
隨著車伕一聲駕,馬車狂奔去了。
她就這樣讓他悄無聲息的給帶走了。
知道她定是有許多話想說,凌陌花解了她的啞穴,淡淡的道句:“別這樣瞪著我。”
朝歌冷呵一聲,問他:“你想幹什麼?”
“帶你回宮。”
若要回去,她自己會走,何勞他來偷偷摸摸的帶她離開?
“凌陌花,說吧,你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凌陌花冷冷一笑,臉色又沉了沉,說:“不可告人的目的?這話應該對沈太尉去說。”
又管霽月什麼事?
凌陌花說:“朝歌,我給你講個關於沈太尉毒殺大皇子的故事吧。”
毒殺大皇子……
沈朝歌盯著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這個罪名,霽月可擔不起,她惱羞,沉聲道:“凌陌花,你休要胡言亂語。”
凌陌花冷笑著看她說:“在朝歌的眼裡,只要關乎到沈霽月的事情,就是我胡言亂語,可巧得很,大皇子又活著回來了,人證也在,沈太尉毒殺大皇子,這一次他在劫難逃。”
朝歌忽然就意識到什麼了,問他:“你說是大皇子活著回來了,他沒有死?”
凌陌花頷首,道:“是我救的他。”
當初,他一路去了蠻夷。
本想把蠻夷佔領了,沒想到就迎來了沈霽月的軍隊攻打過來。
蠻夷堪一擊。
更沒想到的是,大皇子姬昌竟被沈霽月從上面打了下來。
他人剛好在下面,遇著了,順手就給救了。
大皇子傷得極重,有一段時間,成了一個活死人。
他可是費心費力的照顧了好一段時間,才把他給弄醒了。
朝歌怔了一會,問他說:“大皇子回宮之後,是要與二皇子聯合起來了,一旦霽月回宮,兩位皇子設下的天羅地網等著他,把他殺了是不是?”
凌陌花說:“朝歌真聰明,正是這樣子,我現在就帶你回去給他收屍。”
沈朝歌頓時通體發寒。
她冷冷一笑,嘲諷說:“凌陌花,你不是要帶我去收屍,你是想利用我,我是你們手裡最後的底牌,退一步來說,萬一你們就是設下天羅地網也殺不了霽月的話,你們打算用我來威脅霽月,你真是卑鄙無恥,卑劣的小人,我這輩子都看不起你,你卑劣的樣子連一條下賤的狗都不如。”
說到最後,她又急又氣,索性罵開了。
凌陌花臉色鐵青。
他卑劣,他卑鄙。
他無恥,他小人。
他連下賤的狗都不如。
倒真是沒想到,生得如花似玉的沈朝歌,張口就能罵出這等字眼。
他雖生得卑微,倒還沒聽人這般惡毒的罵過他。
罵過他,還不解氣,沈朝歌死死的瞪著他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哼。
她狠狠的別過臉,決定這一路上不會再和他說一個字。
阿槿,他到底是利用她去對付霽月了。
只盼著霽月能覺察到一點風聲,有所準備。
她人坐在那裡,腦子裡有些亂,又飛快的轉動著,想著要是能從凌陌花手裡逃出去就好了。
就算逃出去,她也沒有辦法立刻與霽月匯合,沒辦法把訊息帶給他的。
難道天要亡霽月?
不可能,不會的,霽月福大命大。
可霽月為什麼要殺大皇子?
本想不和凌陌花說一句話的,她忍不住又看了過來,氣呼呼的問凌陌花:“你可知道霽月為什麼要殺大皇子?”
凌陌花看她一副我與你有仇的表情,一時之間心思複雜。
他淡聲說:“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也不重要。
朝歌又氣呼呼的把臉轉了過去,不想看他。
凌陌花默默的看著他。
他本是個無情人,偏對她,總是生出諸多的不捨。
他伸手,想觸碰她。
她立刻朝裡面移了移,嫌棄的瞪他一眼,氣憤憤的說了句:“我要是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到時候,你休想用我去威脅我大哥。”
他的手收了回來。
默了一會,兀自一笑,是自嘲。
恨他也好,討厭他也罷。
等沈霽月回宮之時,一切就都結束了。
到時候,他就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好好照顧。
哪怕她一生恨他也好。
他總是要留下她。
反正,他已經這麼卑劣了,就容他再卑劣一回吧。
路途漫漫,也總有盡頭。
隨著沈霽月、靜安王、吳子越帶著皇上的龍體回到宮中,二皇子姬盛帶著人馬穿著孝衣迎了出來。
一路跟著出來相迎的還有在朝的文武官員。
知道皇上的龍體今天會到,朝中官員早早等候在此了。
姬盛殿下說:“沈太尉一路辛苦了,父皇龍體可還好安?”
沈太尉人下了馬,說:“皇上龍體安好。”
姬盛殿下讓人把裝皇上遺體的冰棺抬了進去,一邊請沈太尉進來。
一見皇上冰棺,文武官員開始哭喪。
後面跟隨沈太尉的士兵被城門的護衛阻擋在外,不許他們跟進。
城門士兵眾多,沈太尉行在前頭,沒有留意,隨他一塊進來的也就是平日跟隨的一些貼身護衛。
就在沈霽月、靜安王、吳子越先一步進入城門時,身後的大門隨之被關閉了,把身後大批相隨的軍隊擋在城門之外。
沈霽月看了一眼,問:“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