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玄清書靜上前一步,對著愣怔的弟子呵斥道“還不將他帶走。”
“不必我自己走,只是走之前我有兩句話,要與師父說”少年說完不管眾人是否同意朝著我走來,我忙上前兩步。
“平章莫怕,到時我去求求師尊,他定能救你出來。”我悄聲告訴少年,握緊少年冰涼的手,試圖讓他安心一些。
少年卻用力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師父要時刻小心身邊披著羊皮的狼。”只一下卻用力將我推開,只有我知道,他藉此將那本書塞入我懷中,那少年卻走近崖邊,一腳已邁入深淵,有碎石落下懸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崖深不可見底,少年身影被呼嘯地山風吹得身形晃了幾晃,白衣早已被血沁溼,越發顯得少年身形單薄。
“平章,你做什麼?快回來,那裡危險!”少年悲涼的眸像極了冬日裡的雪,乾淨卻冰涼,我大叫著,想試圖靠近少年。
“師父,你別過來”那少年身形又往崖便挪了半寸,山風自谷底吹來,少年身形搖搖欲墜,眾人皆被這場景震驚,我驚得忙忙後退,唯獨傅思明最先反應過來。
“平章,就算有什麼大錯也罪不致死,你莫要衝動,做下親者痛的傻事。”傅思明算是場中為數不多的鎮靜之人。
“親人嗎?平章早已是孤兒一個,哪裡來的親人。”少年悽苦的笑了起來。
“即便如此,你還有師父,還有眾位師兄弟,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卻是一向憨厚的高原站了出來,眾人皆複議。
“師父,平章有一個埋藏多年的故事要講與你聽。”少年並不理會,只是微笑著像是訴說著今日的天氣般雲淡風輕。
卻聽那老者一聲怒喝“放肆,還不乖乖過來領罰,難道你是要本掌門親自出手?”
少年的面色精彩極了,憤怒,悲傷,最後卻輕輕一笑“掌門莫急,不過一個故事而已,不會很久的,畢竟我與爺爺已十年未見,想必爺爺也自是願意等平章這一刻鍾時間。”
少年將爺爺二子咬得極重,似乎意有所指,那老者聽著一語雙關的話,心下有數,總不好在諸位弟子前親自出手,失了一派宗師的氣度。
“師父可知道平章自小在山中長大,父母早逝,我與爺爺相依為命,以打獵謀生,家中一貧如洗,到了入學的年紀,卻湊不出幾個銅板,好在,爺爺雖說是個獵戶,卻也能識文斷字,教平章讀書習字,規矩道理,就這樣,日子雖然清苦,但有爺爺每日相伴,平章卻也覺得苦中有甜。”平日裡老成持重的少年,臉上露出這個年紀該有,卻不常有過的笑意。
“只可惜天意弄人,在我四歲那年,爺爺自山林中救回一個昏迷之人,我那時小,不懂得世事險惡,人心隔肚皮,我甚至想若這人家境富裕,會不會顧念爺爺的救命之恩,給些個賞錢,那樣爺爺日後也不必太過辛苦,畢竟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也愈況日下”少年說到這裡,竟憤怒了起來。
“可我如何也想不到,那人卻在第二天醒來之時,脫掉一身虛偽的羊皮,露出張牙舞爪的烈爪,對著爺爺的心口剜進,我又痛又怕,他卻朝我看過來,不知他想起了什麼?竟沒有對我痛下殺手,口中不停的喚著灰兒,呵,我不知什麼灰兒,藍兒的,我只知他殺了我爺爺,他的救命恩人。”他心痛的捂著心口。
“你說,這世間竟有如此恩將仇報之人,他只說任我自生自滅,卻不知我早已將他容貌記於心間,那一天已經很晚了,若非路過的獵戶叔叔將我帶下山,我早已落入豺狼腹中,自此,為了有朝一日大仇得報,我百般隱忍,吃遍百家飯,受盡千人唾,我不在乎,幸得老天開眼,多年後,我又認出了他。”
“如今,我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步,只要我再變強一點,再強一點,我就能為爺爺報仇,只可惜,是我不爭氣,就算如今你站在我面前,我終究與你實力懸殊,真是可惜了,我知道你也認出了我,我也知你定不會再容我與世上,只是,便不勞煩你動手了。”少年說到此處哈哈大笑,目光一一看過眾人。
“章兒,你別說胡話,師父不允許你自尋短見,如今掌門真人也在,你說那人是誰,掌門會為你做主的。”我忍不住上前兩步。
少年笑得越發悲涼,滿臉都是淚水,那笑聲迴盪在空寂的夜裡越發淒涼,半晌,他止住了笑,張了張嘴,卻又閉口不言。
他看向我“師父,平章欠師父一句對不起,其實師父是全世界對平章最好的師父,平章很喜歡師父喚我章兒,爺爺平日裡也這般喚平章,只是你每次這般喚我便讓我想起爺爺的慘狀,讓我想起自己是多麼的無用,不能替爺爺報仇。”
少年笑容越發燦爛“永別了師父。”
“平章不要啊,”我拼了命衝上前去,卻只來的及抓住少年的衣角,衣服應聲而裂,那少年身影向後倒去“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山谷裡迴盪著少年最後的話語,他的笑臉防似還在眼前,我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平章”眾弟子緊緊拽住懸在崖邊的我,將我拉回,我回頭看向一眾弟子,他們也是滿目的悲痛。
身後一干人等見事情已有了結果,雖說是誰都不曾料到的結局,眾人震驚之餘,皆四散而去,我衝著眾人背影道“倘若有朝一日,被我知曉誰是殺害平章爺爺,又害得平章跳崖的兇手,我要你以命相抵”此刻我怒極,凌厲的看向眾人,人人都避開了目光,唯獨老者袖下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待眾人散去,三年拿著一柄金色的劍遞了過來“師父,這是弟子自林中拾到的,是小十二的鍊金劍,我們留作紀念吧!”
少年話落,壓抑了許久的腥甜,失去了所有力氣後,噴湧而出,我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黑暗的崖底,渾身是血的少年,趴在地上,幾乎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在這空曠的崖底格外的顯眼,少年半睜著模糊的雙眼,一雙白淨的雲錦靴映入眼簾,少年想看清來人的模樣,卻終究敵不過破碎的身體,雙眼一黑,不省人事。
翌日,清器峰
今日的清器堂裡圍滿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白袍弟子,這盛況不輸於當日的入山大典,就連平日規矩甚嚴的守山弟子也都來了。
大家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今日便是人人矚目的新晉小師叔和清風長老座下第一大弟子蕭世初的生死戰,眾人怎會錯過此等熱鬧,一干人等皆紛紛議論今日誰輸誰贏,從心底裡大家都是希望蕭世初能夠勝出,畢竟憑空而出的師叔無才無德卻高人一等,眾人心中多少有些酸,更多的是不服,可想到如今蕭世初已斷一臂,勝負便有了懸念,但大部分人還是覺得蕭世初能勝。
“怎麼小師叔還不來,不會是怕了吧!啊?你們說是不是?”人群中站的頗為靠前有一獐頭鼠目的男子手持九節鞭用力打向地面,青石板的地上還是揚起了喧揚的塵土,男子示威之意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