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皺眉頭,面有猶豫之色。
我急忙上前,言辭懇切道,“師兄,我知你的顧慮,只是,你我也都知這背後之人,她權勢通天,不能將她繩之以法,已屬無奈之舉。
若是連那個被指使之人都不能治罪,天理何在?挽娘嬤嬤如何能瞑目?此事若交由別人,到最後真兇到底是誰?便不得而知了,還望臨王殿下,主持公道!”
我鄭重行了一禮,男子定定看了我半晌,輕聲道
“你可有把握?”
“不過三成!”
他似下定了決心“好,你且去吧!有師兄在!”
我朝男子點了點頭,走至場中,朗聲道“今日挽娘嬤嬤之死,事有蹊蹺,我奉臨王殿下之命,找尋真兇,來人,將這些宮娥內官通通拉到場中,依次站好!”
玄清池微微遞了個眼色,一群侍衛便上前,將眾人都趕到場中空地上,宮娥與內官分開,各自站了兩排。
我掃了一眼眾人,特意在那高個子的女子身上掠過,卻見她慌張躲開了我的視線。
“你們每個人都將袖子挽上去”我沉聲吩咐著。
一群的宮娥太監不解其意,左顧右朌著,還是侍衛頭子一聲厲喝“都愣著做什麼?沒聽見姑娘的話?還是說你們想嚐嚐本統領手中的鋼刀!”
眾人這才急忙將袖子擼了上去,我走上前去一個個看過,不過都是長久浣衣勞作留下的凍傷,裂口,不足為奇。
直到我走到那高個子的宮娥前,看著她挽得不夠高的袖口,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玄清宗的大殿裡,為了追查聖珠的丟失,不願褪去道袍的三年,不禁一愣,他們何其相似,她究竟在遮掩什麼?
我猛地將她的袖子往上翻去,不禁一驚,在那白皙的藕臂上,兩道深深的抓痕,還在往外滲著血水!
果然如此。
“來人,將這兇手抓起來!”我大喝一聲,有侍衛上前將長刀架在女子頸間,那女子大驚失色,口中高喊著“不是我,我不是兇手!”
我緩緩靠近她“還不承認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別以為你是宮中的貴客,便可以為所欲為,冤枉我,你說我殺人,有何證據?”
“證據?”我猛地舉起女子的右手,那寬大的袖口滑下,將女子手臂的傷痕公之於眾。
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故作鎮定,“這能說明什麼?”
我輕聲一笑,顧左右而言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突然一愣,喃喃道“顧芳妍”
“顧芳妍?聽起來也算書香門第!”
她眼中劃過一絲水光“家父乃是水墨城的城主!”
“城主?”我細細打量著她,看著她丹唇外朗,明眸善睞,生的端是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你既貴為城主之女,又為何來這宮中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
她冷哼一聲“難道姑娘竟閉塞至此,沒有聽聞過清宮選秀一事?”
我突然一窒,卻聽她緩緩道“皇帝陛下每三年選一次妃,民間無論官職大小,每戶都要選出一個秀女,送進宮來,供陛下挑選,而我是我爹獨女,可不就得被送進宮來。”
她這話說完,滿滿的無奈,我看著她這生的亭亭玉立的模樣,放哪都是扎眼的存在,以皇帝的性子,沒道理這姓顧的姑娘落選,更何況就算是看在這女子的家世,也沒道理在這又苦又累的浣衣宮,當個下等的宮婢。
“那你為何淪落至此?”我不禁好奇問出了聲。
她喃喃著嘴,卻是沒有回答我,反問道“少說廢話,你不是斷定我是兇手嗎?說啊,證據呢?”
我瞧了她一眼,指著她手臂上的傷“這便是證據!”
她哈哈大笑“笑話?不過是兩道抓傷而已,能說明什麼?”
“哦?原來這是抓傷?我竟沒看出來!”我狡詰的看向她。
她突然一滯,“你……”
她神色不驚,冷笑道“是啊,就是抓傷,這浣衣宮可是下等宮婢住的地方,難免會有些蛇蟲鼠蟻,被咬了,奇癢難耐,撓一撓有何不可?”
“是嗎?那挽娘嬤嬤手背上的抓痕也是蛇蟲鼠蟻作怪?”我目光凌厲的看向她,緊緊的桎梏住她的手腕
“浣衣宮是什麼地方?每日除了浣衣便是勞作,每日都是幹的髒活累活,哪一個不是嫌礙事,將指甲圍著根剪的,哪有這般精力養護的一手好指甲,唯獨你!
所以你將嬤嬤推入池水之際,她必然經過一番掙扎,所以你們的手上胳膊上才會留下這樣的抓痕!”
她呼吸猛的急促了,眼神閃爍“我只知道我手臂的抓痕從何而來,我又不是這老嬤嬤,怎能知道她的傷是怎麼一回事?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黃!更何況,你怎麼就確定那老嬤嬤一定是被殺害的,而不是她年老體弱,不小心跌入水池,溺水而亡?”
我冷笑兩聲“不小心?先不說這池子,水深不過漫過小腿,若是她不小心掉進裡面,又不是七老八十行動不便,必然會自行站起!”
她急急反駁“那若是她突然犯了急症,昏倒在了這水中呢?也要將罪過推到別人身上不成?你就不怕冤枉了人?”
“問的好!你說她是自己犯了急症昏倒在水中,才會溺水,而我卻道,她根本不是溺水而亡,而是被人殺害後,拋屍在這水池裡!”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議論紛紛,玄清池皺緊了眉頭看向我“師妹?可有依據,你如何斷定這老嬤嬤不是溺水而亡!”
“師兄可知反推之策?”
我看著男子一副願聽其詳的模樣,自顧自說了下去“是從一開始我心中,便有了一個懷疑的物件,所以我沒有從挽娘嬤嬤身上找尋真相,而是從被懷疑之人身上去找線索!”
“此話怎講?”
“師兄你想,挽娘嬤嬤之死若是有心人而為之,那這個人可以在梅香殿動手,或者在挽娘嬤嬤出現的的任何一個地方,蓄意殺害!
而為何偏巧是這浣衣宮呢?而你我都知背後之人,崔錯口口聲聲說他有,背後的主子,這些言辭漸接印證了我的猜測,讓我更加確信這個人是出自浣衣宮!”
“那你又是為何堅信是這一女子?又怎麼確定挽娘並未溺水?師兄見你,不是未曾碰過那老嬤嬤的屍身,又如何斷定?”
“其實這女子一開始去梅香殿報信,我並未懷疑她,而是我在觀察這浣衣宮的每一個人,師兄未來之前怕是不知,這崔錯宮裡的下人,將崔錯的狐假虎威學了個十成十,個個都是對我們不屑一顧!
而她不同,從一開始與我對視,她便眼神閃躲,若非做賊心虛之人,如何會眼神慌張,不敢與人直視!
至於如何斷定嬤嬤她死後被拋屍在這池中,乃是因為,我懷疑的兇手,她身上滴水未沾!”
“如何說法?”
“嬤嬤身上的抓痕證明了,她在清醒時,被兇手殺害,經過了一番掙扎!你想,若是兇手是將嬤嬤的頭強行按在池中,那兇手必然也會身上,或者髮間濺到水,可我放眼這浣衣宮的宮人,都是衣著如常,並未沾水,所以只有一種可能,便是死後被人拋屍於此!”
我狠狠地看向那女子“這抓痕便是最好的證明,你還有何話要說?”
“你只憑我身上的抓痕就想定我的罪!怕是未免兒戲!”她嘴角不屑的輕勾。
“哦?是嗎?不若你來看”我指著地上氣絕的人道“她面目腫脹,呈銀灰色,嘴唇青紫,指甲發紺,屍斑出現快,呈暗紫紅色,分明就是窒息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