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索，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恨我們所有人？”
“我知道，我應該答應讓他帶你一起走的，哪怕上級沒有批准。”
“要不是我疏忽大意，安排人輪流看著你，你現在也不會躺在這裡。”
“今天有個新兵向我提出了同樣的要求，這一次，我答應了，而且一定會做到！”
“上週你的訓導員終於接我的電話了，他說，很快就會來看你。”
“其實他一直向來看你的，就在你離開的第三天，他就來了，而且，狠狠的揍了我一拳。”
“只是，他當時還沒有準備好，他不敢來看你。”
……
“卡索，你知道麼，我很後悔……我很……愧疚……”
說道最後，郝震的聲音開始哽咽。
這一次，劉小天清晰的看到了他顫抖的肩膀。
他感覺的到，郝震很難過，或者說，很落寞。
他不曾想到，向來強勢而嚴肅的大隊長，竟然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關於卡索的事情，唐漢不久之前剛剛對他講過，所以劉小天能夠感受到郝震的無奈與愧疚。
聽著他哽咽的道歉，劉小天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他下意識的抬手擦了一下眼睛，衣服擦過青草，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郝震的肩膀動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回頭。
但同時，他也沒有再說話，哪怕是一個字。
他就那麼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半個小時之後，郝震緩緩站起身，卻依舊沒有回頭。
當時劉小天距離他不足五米遠，只能低下頭，藉著身前的一塊墓碑隱藏身形。
但是只要郝震轉身，就一定會發現他和唐漢。
可最終，郝震也還是沒有轉身。
他默默的掏出一根煙，點燃，卻再沒有抽一口。
直到那根煙燃盡，他才掐滅菸頭，揣進了兜兒裡。
就在劉小天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兒，想要站起來向郝震道歉的時候，郝震突然背對著他們開口了。
聲音不大，但是他們兩個都聽的清清楚楚：
“你們兩個，這件事情要是再有第四個人知道，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說完，他就徑直朝左前方跑去，速度快的像百米衝刺。
直到郝震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劉小天才終於敢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班長，你說大隊長是啥時候發現咱們的？”劉小天看著和他一樣翻身坐在地上的唐漢，低聲問道。
唐漢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
“啥時候？就是你小子擦眼淚的時候！”
“……”劉小天頓時接不上話了。
半晌，他才再次開口：
“不是說，他從來都不來這兒，甚至連一中隊的大院兒都不來的嗎？”
唐漢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不來，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脆弱，這件事情，他會一直揹負一輩子，永遠都無法釋然。”
劉小天聽了，狐疑的看了看唐漢：
“班長，聽你這意思，你很瞭解大隊長？”
聽了他的話，一絲淡淡的傲然在唐漢臉上一閃而過：
“廢話，我自己帶出來的兵，我能不瞭解？”
“啊？”劉小天頓時瞪大了眼睛。
“啊什麼啊？趕緊起來，回去！”唐漢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一個小時之後，洗完澡的劉小天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
現在是晚上八點，按理說還不到熄燈睡覺的時候，但是救援隊和他們幾個訓導員剛剛執行任務回來，郝震特批他們不用參加晚點名，早點休息。
本來劉小天是很困的，畢竟接連兩天都沒怎麼睡覺。
可是現在，他睡不著。
在得知了卡索的事情之後，他意識到了郝震當時答應他以後可以帶著虎子一起退伍意味著什麼。
那根本不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
可他還是答應了。
只因為他不想讓卡索的悲劇出現第二次！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即便郝震還是軍犬基地的大隊長，想要讓劉小天帶著虎子一起回家，也是要承擔後果的。
很可能，他會因此背上一個很大的處分。
甚至，會因此而脫下這身軍裝，專業回家。
那時候，郝震的軍銜應該到上校了吧？
就因為這件事情，他就甘願放棄前途？
除了感動，劉小天不知道自己還應該有什麼情緒。
或許，自己也可以透過努力去改變一些什麼，但是具體應該怎樣做，他並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小天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他夢到了自己脫下軍裝的那一天，與再也不用穿上軍犬背心的虎子一起坐上貼著“歡送退伍老兵”的汽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早上，劉小天是被班長趙雲飛給叫醒的。
睜眼看了看錶，還沒到起床的時間。
“你趕緊去犬舍看看，虎子好像病了！”
趙雲飛這句話，瞬間趕跑了劉小天所有的瞌睡。
他一翻身從床上彈起來，抓起衣服就跳下床，趿拉著鞋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穿衣服。
來到犬舍，看到虎子的瞬間，劉小天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
虎子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就趴在犬舍門口，旁邊是一團嘔吐物。
“細小”這兩個字，在看到虎子的瞬間，就在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劉小天雖然來到軍犬基地的時間不久，但是對於這種病毒卻一點兒也不陌生。
其實在現實中，恐怕很多人都見過這種病，只是不知道它叫“細小”而已。
這種病毒在民間被稱為“翻腸子”，一般多發於幼犬，而且死亡率極高。
劉小天中學的時候，家裡養的犬生了五條幼犬，就是在三個月左右的時候得了細小，最終活下來的，只有一條。
對於虎子現在的症狀，他敢斷定，這就是得了細小！
並且，這種病症還沒有特效藥物，只能透過止吐止拉等方法來控制犬的脫水情況。
也就是說，幼犬一旦得了細小，最終能不能活下來，更多的是靠運氣和天意。
而且細小病毒的傳染性極強，雖然對於一歲以上的成犬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這兒還有八條德牧幼犬！
劉小天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即帶虎子去醫院。
他委託趙雲飛幫他仔細清理虎子的犬舍並消毒、防止傳染給其他八條德牧幼犬之後，就立即抱著虛弱的虎子朝醫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