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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容傾二三事

其實衛鑠知道!

但衛鑠也被她這突然的話鋒一轉,弄得一頭霧水,雖然雪比他矮一個頭,但是此刻,他還是被雪狡黠的目光逼得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雪也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看著院子裡絳橙色的天空,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我是陶熙,你是衛鑠,除了這些還知道什麼嗎?我們雖然不知道彼此的過去,但是你知道我是個好人,而我知道你不是壞人,這不就足夠了嗎?”

衛鑠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然後雪轉身,對衛鑠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衛鑠說道:“而且,你不是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我就想救他,不行嗎?”、

雪清澈的明眸讓人無法避開。

無論兩人的生活多麼貧苦,雪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同時也從來沒有表露過什麼,一直過得小心翼翼。

衛鑠擔心她,但除了衣食上的東西,其他的他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或許……這個孩子可以也說不定,衛鑠想著。

“而且,無論他是誰,我都知道他不是壞人,因為……”

“因為會說謝謝的人,都不會是壞人”雪輕聲說。

……

少年恢復的很快,五日,就已可以自己在院子裡自由走動了。

雪還記得,因為少年的到來,那天晚上沒有足夠的吃食,衛鑠慷慨地把自己的茶點拿了出來,事後也沒跟自己刻意提起,便覺得衛鑠應該也是真心接納了他,也安心了許多。

少年名為容傾,十五歲。

“容傾”雪念著他的名字,明眸微垂。

他和司馬霽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兩個人年齡也不一樣,司馬霽跟雪是雙生子,如果是現在,應該也是十六歲;其次,容傾身材高大,而司馬霽兒時體弱;還有,容傾薄墨色的眸子,目光不善,但司馬霽兒時黑瞳澄澈,眼裡帶著股聰明勁兒,好生讓人憐愛。

雪不禁感嘆道:“如果現在,阿霽還活在這方天地間,是不是也像容傾一樣是一個神采俊逸的少年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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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轉瞬而逝。

容傾在書肆已經半月有餘,他的身體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容傾看上去好像弱不禁風,但瘦削的臂膀緊實有力,倒不像大豫的那些世家公子沈腰潘鬢,只會清談。

之前,雪要同時照顧兩個傷患,雖有些辛苦,不過折騰人的大多都是那個“衛頑童”,容傾反倒是讓人省心,自己能走動了後,換藥都是自己完成,也乖乖按時換藥,即使藥再苦,傷口再痛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此後的早晨,叫醒雪的不再是刺眼的陽光,而是容傾練拳的聲音。

知道容傾是習武之人後,雪也並未詫異,心想他若是來自烏蘭國,馬背上的民族自然善武,再加上身體恢復的那麼快,多少也跟習武也有著密不可分關係。

往後的日子一如既往,衛鑠還是偷懶嗜茶,雪依舊寫字賣墨。

而有了容傾的加入,著實讓雪輕鬆了不少,特別是像採麻摘藤、搗漿晾紙這樣體力活,都讓出門採買之類的事情,衛鑠也漸漸開始叫上容傾同行。

十五歲的少年,總是生龍活虎的。

在大豫,十五歲的男孩都要束髮為髻,而容傾的頭髮,自見到他開始就是隨意綁紮,置於腦後的,他原本樣貌就已經不同於常人,出門的次數多了難免引人注目。

雪並非不喜歡,但既然留在了大豫,便自然希望他能入鄉隨俗。

其實,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就是雪不想太過招搖,雖然追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雪仍然活得小心翼翼,平日都不常出門。

雪問容傾願不願束髮時,容傾低下了頭。

雪沒有得到容傾的回應,不禁有些擔心,這樣的要求是否會讓他為難,不過,容傾平常在書肆裡就比較寡言,也不知是面生,還是本來就不太喜歡親近別人。

但是雪也不想放棄,就這樣看著容傾,等著他的回答。

容傾有些侷促,憋了半天,說了個“好”。

雪沒想到他會就這麼爽快地答應,莞爾一笑。

容傾正好抬頭,就這樣第一次正臉迎上雪的笑臉,她笑起來就像清泉中漣漪,清新的氤氳從臉頰的小酒窩裡溢位,瀰漫開來。

這是雪第一次替別人束髮髻,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從哪裡下手,自己的髮髻都是隨手應付的,反而是衛鑠,因為常常外出去跟那些士族大夫一起清談闊論,都會把自己收拾的乾淨漂亮,就連女子擅長的描眉紅妝都很擅長。

雪想讓衛鑠來幫忙,但衛鑠諂笑說讓雪自己搞定,還說自己同意收留他就很不錯了,不要得寸進尺。

雪有些不悅,嘴裡忍不住咒罵衛鑠那個老頑童。

書肆沒有鏡子,容傾坐在書案前,雪有些愧疚地說:

“不好意思,雖然我是女子,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還是不太擅長這個,你就稍微將就一下。”

雪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自己的髮髻。

容傾其實不太在意這些細節,但看著雪猶豫不決、無從下手的樣子,他反而禁不住耐性,就直接拿過雪手上的繫帶,瞥了一眼雪的髮髻,然後就自顧自地胡亂綁紮起來。

雪看著容傾自己綁出來的髮髻,沒忍住,“噗哧”一聲,瞬間就被這鬆散的髮髻給逗笑了。

那髮髻嚴重歪向一側先不說,後腦的頭髮原本也應該服帖地歸攏在頭頂,但因為繫帶綁得不夠緊而半垂著,就像宮裡女官的髮式。

雪立刻就想起宮中司食胖嬤嬤,嬤嬤點心手藝很好,而且笑起來的時候就像年畫娃娃,特別招宮裡的孩子喜歡,兒時母妃不讓雪多食點心,雪就總喜歡偷偷找她討糕吃。

容傾見她笑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目光也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最後當然還是雪勉強幫他束好髮髻,不過容傾聰慧,日子久了,也能自己輕鬆搞定。

……

或許因為異常的瞳色,平日裡,容傾也不會自己主動出門,常常跟雪在書肆裡一呆就是一天。

雪見他經常偷瞄書肆裡的本子,覺得他似乎對讀書很感興趣,知道容傾認識的漢字不多,所以書肆空閒的時候,雪就會教他寫字;晚上蒸煮和舂搗謄紙的時候,雪就給他講賢人軼事;謄抄書文時,雪一邊讓他研磨還一邊為他釋書解惑,雪自知自己才疏學淺雖不足為師,但也會量力而行。

出人意料的是,容傾學得很快,感覺好像也是有點底子的,但是知道的東西比較雜亂零散,好在他勤奮好學,仔細梳理一番便能融會貫通。

不過即使是讀書,容傾也不像衛鑠一有機會就長篇大論地表達自己看法,他常常都只是提出各種問題,然後就默默地聽著雪或者衛鑠為他解惑。

雪也不在意,或許現在的容傾就向當年的她一樣,每個人都有苦楚,不願與別人傾訴,她只想像當年衛鑠陪著自己一樣,現在能陪著容傾便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