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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壞的選擇(二)

我趁老趙還沒有完全關門之際,當著他的面把蜜橙甩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我滿意地聽到“咣噹”的聲響,然後坐上車,發動汽車,揚長而去。

錦雲路的傍晚,分外熟悉,兒時,我總是拖著慢之又慢的腳步,摸著路兩邊的石沙圍牆,看著夕陽在天空中慢慢地消失,天色已暗,我的身影被吞沒在這偌大的世界裡。我若無其事的表情在車駛出錦雲路後,突然似乎被抽去了面具,恢復了脆弱的本來面貌。在繁榮無比的中央大道,我又一次感覺被遺棄。熱鬧的,喧囂的,閃亮的,都與我無關。

那個初春的午後,我突然在教室裡坐立不安,我跟老師說,我要回家拿書本。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拿什麼,我就這麼一路小跑回家,在巷子的入口處就站住了。我看到不遠處的家門口站了很多的人,他們在說什麼我聽不見,只覺得我曾經熟悉的家猶如一口黑洞在吞噬著我。我不敢過去,又被深深吸引,地上的石塊路泛出黃色的光芒,晃了眼睛,其實它不刺眼,但是我卻覺得我什麼也看不見了。我像個盲人一樣站在人群裡,直到一個女人發現了我。她的聲音很響,是那種刺耳的,無法忍受的尖叫:“天啊。這個孩子怎麼回來了?”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無法定焦,木木的樣子。他們好像都流淚了,我總是能聽見他們在重複一句話:“這個可憐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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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摟了我一下,她摟著我靠近那一動不動的身軀,我退縮了。她沒有責怪我,又重複了一句“可憐的孩子啊。”那具看起來依然柔軟的身軀,修長,手安靜地放在身體的兩側。頭髮還是黑黑的,但是裡面夾雜著幾絲隱藏的白髮,只有我看得見,知道它躲在哪兒。眼睛閉著,皮膚黯淡無光。我看出了她嘴角遺留的白沫,我不怪那個幫她清潔過的人,那層白沫那麼淡,白白的,都跟她的白皮膚顏色那麼接近,看不出來也是難免的。幫她清潔過的那個人,怎麼可能這麼細緻。她是一具屍體了,再美也是讓人心悸的。我意識到她已經死了,我沒有電視劇裡抱著屍體搖晃的痛哭。因為死亡是一種很原始的畏懼,我想摸摸她,但是我不敢。我知道她不再屬於這個世界,她有一種莫名的危險,那種不再存在的危險,我害怕那個未知的她。我低聲喊了句:“媽媽。”

旁邊的阿姨又落淚了,她的聲音哽咽著,又一次摟住我:“可憐的孩子,你媽媽已經不在了。”我想問,但是我不知道問什麼,只是知道眼淚流到了嘴巴上,封住了我的語言。我終於開始抽泣了,全身微微顫抖,我覺得我的皮膚都開始疼痛,那種刺痛、銳利的疼痛。全部人都安靜了,聽我哭,10歲的女孩,在這個滿是人的屋子裡,猶如在一片荒野,一個人哭。

她是吃了大量安眠藥自殺的,她每個月都會去一次鎮上藥店,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積攢著安眠藥。她不是今天才想到死,是今天才有了讓自己死的的足夠藥劑。她的心裡為什麼從來就沒有我?她明明說她愛我,我是她的世界裡的唯一。我從來都不擔心她有一天會不要我。她的愛,哪怕陰晴不定,在我看來是篤定而悠長無限的。她早上跟我說:“若水,你以後都要好好的。”此刻,我應該感謝安眠藥嗎?起碼它沒有足夠強大,沒有一顆致命,讓我的媽媽多了很多陪我的時光。我被帶去了住在春芳嬸的家裡,她家只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姐姐魯小梅比我大6歲,弟弟魯大明比我大3歲,他們倆對我一直很

好,從小護著我。我跟小梅姐姐睡在一屋,大明就坐在地上,默默地看著我。我一整天沒有說話,大明就去給我釣魚,然後讓春芳嬸嬸做一盤糖醋魚。可是,我一口沒有吃。

我在中央大道中繼續行駛,突然那麼懷念那盆糖醋魚。我在今天突然後悔自己沒有吃一口那盤糖醋魚,因為我要活著,我需要愛,哪怕我的世界千瘡百孔。我把車停在路邊,開始用手機找附近有沒有糖醋魚。店看起來還不錯,在中央大道的店鋪,哪怕處在角落一點,也是精緻的。我點了一盤糖醋魚,一盤青菜,和一碗海鮮湯。菜還沒有上,有人落座了。我抬頭想阻止,一看到那張臉,就什麼都不想說,把臉轉到了一邊,看街景。

“姑姑晚上的廚子是頂級飯店請過來的。”趙宗輝說:“你卻一個人跑到這裡吃東西。”

我轉頭看他,沒有說話,一副關你屁事的表情。他已經習慣了我人後對他的冷漠,根本不為所動,繼續說:“我也跟姑姑生氣了,她居然想把你嫁給同性戀。”我吸了一口氣,心裡想,難道這等好事,你會不知道,但是我根本不願跟他有任何交流,繼續沉默。

“怪不得我媽媽下午要去姑姑家不讓我陪。我就納悶,所以非要跟著。”趙宗輝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我打斷他,不想再提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斜眼看著我,露出了笑容,像看一隻妄圖掙脫的囊中之物。每次他這麼笑的時候,我就很想跑。“你前腳出來,我後腳就出來。我跟著你的車,看你進來,我就進來了。”

他跟蹤我,我心裡無名火就冒出來了:“你有病啊。沒什麼事,你給我走吧。”

“你剛才在家裡這麼生氣,我怕你有意外。”趙宗輝還在笑。

“現在你看到了,我好好的,請你走吧。”我不再看他。

“你真願意去嫁給那個太監?”趙宗輝的聲音突然響了不少。

“什麼太監?”我連忙轉頭看他,並示意他輕一點。

“同性戀難道不是跟太監一樣,反正不碰女人。”趙宗輝說的話真該被廣大同志揍一下。

“管你什麼事。你不走,我走。”我準備拿包了,為什麼我只是想吃一盤糖醋魚,這麼難?

趙宗輝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一下子跳起來,甩開他的手。我這個反映讓他也是一愣,我眼底的怒火和恐懼,一度讓他有點驚訝和意外。我隨即恢復自如,坐了回去。“你到底想幹什麼?”

趙宗輝愣了一會,馬上說:“不要嫁去陸家,做我的情人。”

用驚訝描繪都太輕描淡寫我此刻的心情,我應該用驚悚來表達我現在的感受。我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因為他的話簡直連反駁都抬舉了他。他不管我的反應,繼續說:“有什麼不好嗎?你愛錢,我有錢。陸家有錢,我趙宗輝雖然比不過,但是我起碼讓你花的痛快。總比你守活寡好。哦,你可能不願意做情人。但是沒辦法,我們畢竟有親戚這層的關係在,我娶你,我怕姑姑我父母都不同意。所以,你可以當我的情人。我不管以後娶了誰,你都是我心裡第一位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問。他說的情人字眼,讓我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了起來。那個黑夜,那些他加註給我的折磨,那些羞恥的讓我至今無法釋然的行為,我的內心在叫囂著,想一個巴掌打過去,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所有的痛苦都不能被人知曉。所有的在意都不能被人知曉。那會成為他們的籌碼。

果然,趙宗輝說:“我一直很喜歡你,你知道的。你13歲我就喜歡你了。”

“滾!”我站起來,指著這個噁心的嘴臉。

我以為趙宗輝會氣急敗壞離開,沒想到他恬不知恥繼續若無其事地看著我。示意我坐下,悠悠地說:“當總監了,還這麼藏不住脾氣。我看你做的那些事不是挺藏得住的嗎?”說完,他略顯得意地看著我,看我不得不坐下來,滿意地笑了笑。

“你想說什麼?”我努力平復情緒,跟一隻咬人的狗,我的激動只會讓他更瘋狂。

趙宗輝顯然很高興看到我心平氣和的樣子,“2017年,你做銷售經理,把公司一批瑕疵品當合格品高價賣給了銷售方。賺取了高額的利潤,你忘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

“我回來這幾個月,啥事沒幹,就只做瞭解你的事。你這幾年做了什麼,我可以說瞭如指掌。”趙宗輝其實長得不醜,身材也不差,除了微微有些貌似縱慾過度的鬆垮。但是,我卻看他如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如此厭惡和畏懼。他居然調查我,我狠狠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

“你做這麼多想幹什麼?”

“我可以保你,不會捅到公司去的。只要你對我不要這個樣子,我們跟過去一樣,多好?”

“這麼簡單?如果我不呢?”

“還有很多銷售方面的齷齪事,我都有證據。我可以隨時把它們交給總公司,你說你現在好不容易爭來的銷售總監還保得住嗎?姑父會把你留在公司丟他的臉嗎?”

我看著他洋洋得意的嘴臉,不再說話,他似乎很開心我能思量。我並沒有被他的話嚇住,除了他說的瑕疵品的事情,確實能震懾住我,但也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好讓他挾持我。但是,我擔憂了。他如果像一隻瘋狗一樣咬著我不放,我遲早是可以被逼出公司的。我不能離開公司,我需要進入更高的領域,去求證我心裡的疑惑,拿回我的東西。我的路還剛剛起步,不能因為他而被砍斷。

我看著上來的糖醋魚,又一次吃不下去。

趙宗輝?陸思城?

每當我無法抉擇的時候,我就選擇那個對自己來說是最壞的,那麼我所面臨的這個境地就沒什麼好畏懼的了。

我笑了笑,拿起包離開了!趙宗輝在後面喊什麼,我一句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