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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懸鏡湖 第四章 羅長腿

孫柏萬走了沒多久,淅淅瀝瀝的小雨終於停了下來,樹影輕搖,幾片水窪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著亮閃閃的光斑,我把窗戶開啟了一條縫,溼冷的空氣穿過縫隙打在身上,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我反覆琢磨了一下孫柏萬剛才的那番話,他心裡的顧慮,其實也是我的顧慮,風氏一族的遭遇,直到現在童老爺子依然是諱莫如深,我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獻祭,葬送了風家一族人。

如果我們前往,一旦動用那面銅鏡的力量,被獻祭的又會是哪些人?會不會就是我們這些所謂的外人?想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徒增煩惱,畢竟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至於前路如何,只能見招拆招,我忍不住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石頭鑰匙,心裡漸漸安定下來。

我又把那捲人皮手札拿出來翻了翻,心裡突然想起了孫柏萬剛才提到的“存七進三”,這是四爺爺日記上提到過的一種密文書寫與解讀的方式,橫豎七字為一個方陣,按照想要傳遞的資訊,或橫、或豎、或對角線兩側同時內進三字,兩線之間那個字便是密文內容。

這種方法聽起來很簡單,但是真正書寫和解讀起來,卻並不是那麼容易,首先,整篇文章的第一個字,並不一定是首個七字方陣的起始點,其次,包含密文的文章中,七字方陣之間可能存在間隔,也可存在有交疊,根據要傳遞的資訊,七字方陣的首個字所在的位置不同,方陣排列的形式也不同。

然而,找到所有的七字方陣只是解讀密文的第一步,進三的方式才是整個密文中最為複雜的部分,每一個七字方陣中按照橫、豎、對角線兩側各劃掉三個字的方式不下百種,更不要說整篇文章了,沒有一定的暗示,根本無法解讀。

四爺爺的日記上只是簡單的記錄了一些解讀的規律,以這種方式書寫密文的時候,首個七字方陣起始點會有一個暗示性的詞語,拆解這個詞就可以找到七字方陣的首個字,方陣的排列形式便藏在這四十九個字裡面,以所有七字方陣的排列為基礎,按照橫隔、豎交、斜巢狀的方式來完成進三去字,很容易就能夠把密文解讀出來。

我雖然知道“存七進三”的規律,但具體怎麼去找那個暗示性的詞語,卻不甚知曉,攥著人皮手扎輕輕的摩挲了一會兒,心裡突然一動,隨即平鋪在桌子上,來回的看了起來,一直看了兩三個小時,排了十幾種序列,解出來的文字基本上是狗屁不通,看了看錶已經是後半夜了,索性便不再去想,把那捲人皮手扎收起來貼身藏好,矇頭便睡。

轉過天,阿成帶著我們沿布洛陀大道一直開到了紫荊廣場附近,跟童老爺子一行人匯合之後,便找了個地方放了車,跟著童老爺子一路往養生文化園方向走,跟童老爺子一起過來的也是一個女孩,之前在留雲山莊見過,叫小白,算是隨隊的研究人員兼童老爺子的私人醫務人員。

給他們開車的是個乾瘦的小夥子,叫馬雷,有個外號叫麻雷子,他是給我們運送物資的人,跟我們同時出發,一路開到了巴馬機場,接了童老爺子和小白,這才又開到了田州跟我們匯合。

見到麻雷子的時候,孫柏萬悄悄碰了我一下,看了看我,眼神朝著麻雷子飄了一下,我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多看了他一眼。麻雷子個子也不高,估計一米六幾的樣子,臉上瘦的幾乎沒什麼肉,顴骨高聳,兩隻眼睛像是水泡一樣鼓著,乍一看跟外星人差不多,臉上像是麻子開會一樣,大麻子套著小麻子,不過五官倒是挺周正,雖然一臉的麻子, 也不顯難看,身上一直揹著一個黑色的帆布包,裡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了什麼。

近些年田州的旅遊事業發展的也不錯,路上時不時見到很多外地車牌,偶爾還能見到一些老年團從旁邊經過,放車的時候保安大爺以為我們也是來自駕遊的,熱情的給我們介紹了一些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去處和特色的小吃,我緊走兩步,跟在童老爺子身旁,輕聲問道:“童老先生,您那位故人,我們都跟著過去方便嗎?”

“嗯。”童老爺子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指著前面的路口說道:“無妨,前面有個養生文化園,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就在文化園附近,你們都跟著一起過去吧。”

孫柏萬臉上堆著笑跳了過來,扶住了童老爺子的胳膊,笑著說道:“老爺子,您那位故人,

男的還是女的?要是女的,我們是不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童老爺子頓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孫柏萬,孫柏萬連忙低著頭縮了回去,小白看了看孫柏萬,捂著嘴偷偷笑了一下,扶著童老爺子慢慢往前走去。

過馬路的時候,一輛想要右轉的車想要從我們旁邊硬插過去,麻雷子斜著臉把車攔了下來,裡面的司機探著頭出來想要罵人,被鐵塔一樣的阿成冷冰冰的指了一下,又悄悄縮了回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個所謂的養生文化園,其實就是一個供附近居民娛樂休閒的小廣場,幾個老大爺正圍坐在一旁的亭子裡打牌、下棋,亭子一旁是文化園的簡介,我掃了一眼,說田州這個地方緊挨著巴馬,也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的長壽寶地。

廣場另一邊,兩個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推著兩個童車休閒的聊著天,一對小情侶坐在共享電動車上爭論著吃粉還是吃飯,不遠處有一個身穿土布衫的黑臉老頭正蹲在路牙子上抽著水煙。

老頭腳邊放著一個小竹椅,竹椅上堆了個不大的布口袋,面前的地磚上鋪著一小塊已經有些發白的紅布,正中寫著“誠則靈”三個大字,一邊擺著一個八寶粥罐子,裡面有一把竹籤子,另一邊放著一個大水杯,裡面光茶葉就有半杯多,水杯旁邊還有七八個光溜溜的小石子,紅布四角各壓了半截磚頭,正對著紅布是一個已經磨得掉漆的小板凳。

看到那黑臉老頭,童老爺子嘴裡嘿嘿一笑,快步走了上去,遠遠衝著那老頭拱了拱手,朗聲說道:“羅四哥,好久不見。”

聽到童老爺子喊黑臉老頭羅四哥,我頓時就明白過來,他正是童璐在資訊裡提到的,童老爺子的發小,羅長腿。

羅老爺子眯著眼衝我們看了看,一把扔下手裡的水煙站了起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土,一邊衝著我們一瘸一拐的快步走來,對著童老爺子拱了拱手,一轉身繞到我面前,盯著我看了看,開口問道:“陳金龍是你四爺?”

我點了點頭,羅老爺子看了我一眼,拉起我的手,兩根指頭扣在我中指指節兩側,眯著眼捋了捋山羊鬍子,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衝著我行了一個大禮。

羅老爺子這一下,驚得我整個人都酥了,心想難道這黑臉老頭跟我四爺爺有舊?趕緊彎腰把他扶起來,匆忙說道:“老爺子,您,您這是搞哪一出啊?”

“唔,這一拜,你替他受著。”羅老爺子咧著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被煙燻的發黑的牙齒,他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童老爺子,笑著說道:“文選吶,咱們可有幾十年木有見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了看童老爺子,他衝我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我先別問,伸手在羅老爺子肩頭拍了一巴掌:“算一算,有三十七……嗯,八年,三十八年了,四哥,你倒是越活越年輕了,日子過的可好?”

“嘿嘿,混口飯吃,有政府照顧著,還算湊合。”羅老爺子苦笑一聲,不動聲色的朝我們幾個人掃了一圈,輕輕捻著鬍子,大聲說道:“危途實可憂,未免得無愁,細思千里外,山水兩悠悠。嘿嘿,文選啊,好容易來一趟,今天可不要走了,走走,上俺家坐坐,咱們喝上一會兒。”

“好,得去喝一會兒,不能平白得你一卦。”童老爺子應了一聲,扭頭看了看我們,低聲說道:“陳青,柏萬跟著我,你們就不去了。”

羅老爺子住的是一個獨門獨院,看著有些破落,不過地方倒是不小,一隻花貓正趴在牆角的柴垛上曬暖,見到我們,尾巴一勾就不見了蹤影。院子深處,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正抱著一個花枕頭坐在椅子上曬著太陽,見到我們進來,那女人一下子抱緊了懷裡的枕頭,轉身就要往屋裡跑。

“莫要跑,莫要跑,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吶。”羅老爺子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女人身旁,指著我們說道:“這是我大哥,這倆是我大侄兒,來來來,趕緊叫嬸兒。”

羅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衝著我們擠眉弄眼,童老爺子輕輕咳了兩聲,哈哈一樂:“啊,是是,大妹子,我們來看你們了。”

我跟孫柏萬被童老爺子一推,慌忙也喊了兩聲嬸子,羅老爺子摟著那女人又哄了兩聲,那女人的面色這才漸漸緩和下來,抱著懷裡的花枕頭重新坐了下來,眼睛直直的看著院門方向

,身體前後輕輕的搖擺著低聲哼了起來。

“來吧,上裡屋來,別管她,她這兒有毛病,不礙事。”羅老爺子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指了指,掀起簾子跨了進去:“哎呀,可別嫌棄。家裡亂,你們都坐,我去打酒去。”

我往周圍看了看,羅老爺子家裡的陳設相當簡單,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碩大的屋子裡正中擺著一張古舊的八仙桌,兩三個不鏽鋼盤子散在上面,裡面還有一些剩菜,看上去像是空心菜、紅薯葉一類的,放的已經有些發黑了。

靠牆是一張斷了扶手的木沙發,幾個化肥袋子做成的坐墊胡亂的堆在一起,沙發前面擺著一張長茶几,一包開了口的茉莉花茶躺在茶几上,茶几一側擺著幾張小竹椅,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傢俱,四周牆壁看上去有些陳舊、晦暗,木沙發背靠的牆上已經被摩擦的有些發黑發亮,房門後堆了不少的兒童玩具,還有一小堆黃沙,一個殘破的塑膠剷鬥車斜著倒在沙堆上。

我跟孫柏萬相互看了看,外面的女人側身對著我們,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顯得特別安靜,她一下一下輕輕的拍著懷裡的花枕頭,嘴裡含糊不清的哼唱著,我凝神聽了聽,隱約聽到幾句“我娃是個福蛋蛋,福裡生,福里長,從小就能把福享……”

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唱著,嘴角微微帶著慈愛的笑容,臉上的表情滿是嫻靜,似乎對我們幾個人的到來完全不在意,滿心歡喜都撲在懷裡的花枕頭上。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那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的樣子,臉頰被溫熱的陽光曬得有些酡紅,可能因為營養跟不上的原因,身形略微有些消瘦,斑白的長髮胡亂的扎了一個麻花歪在肩頭,她悄聲唱了一會兒,似乎擔心懷裡的花枕頭曬著太陽,稍微轉了轉身子,解開了胸前的衣裳擋在花枕頭上,胸前頓時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光亮,我趕緊轉過身來不敢再看。

孫柏萬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搖了搖頭,我輕輕拉了他一下,扯過一張小竹椅坐了下來,朝著外面的女人看了一眼,低聲問道:“童老先生,您這位故人,究竟是什麼情況?”

童老爺子朝四周環視一圈,沉默了一會,從懷裡緩緩掏出菸斗來,輕聲說道:“我跟他算是發小吧,一開始他們家日子過得就緊巴巴的,後來他父親參加工人大罷工的時候被打死,整個家一下子就垮了。

他母親一個人帶著他們兄弟姐妹五個,累死累活一天也吃不上一口熱的,街坊四鄰見他們可憐也時常接濟,結果小妹還是吃不上,餓死了。後來又趕上日本人打過來,她母親帶著老二投了井,一家子就只剩下老大、老三還有他自己,有一年他跟著一個雲遊的老道進了山,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老大和老三一個參軍,一個混跡街頭,不過解放後也陸續都沒了。”

童老爺子說著,微微嘆了口氣,摩挲著菸斗,繼續說道:“我跟他再見著面,剛剛有童遠,那時候他靠著看相算命生活,過的也不錯,討了個老婆,有個閨女,只不過就因為看相算命,他被關了牛棚,我到他們家的時候,他家裡被那些人……唉,老婆閨女沒了以後,他就不再給人看相算命了。

我跟他最後一次見面,就是去那坡那一次,臨走前他破例給我起了一卦,說讓我晚兩年再去,只可惜那時候我急於求成,沒聽他的話,嘿嘿,後來我們就幾乎斷了聯絡。”

“嗨,提那些個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作甚。”門簾一挑,羅老爺子斜著身子抱著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罐子轉了進來,輕輕放在桌子上,來回擦著罐子說道:“自己釀的,模樣不好,口味可不比賣的差,嘿嘿,來來都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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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爺子放下玻璃瓶子又轉了出去,再進來時,手上已經提了四個小杯,還端了一小碟滷花生,自己先倒了一杯嘗了嘗,砸吧著嘴說道:“嗯,稍微差點火候,不過也差不多了,來吧。”

我看著杯裡輕輕晃盪的透明液體,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外面曬太陽的女人,發現她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扣了回去,我朝著羅老爺子低聲說道:“老爺子,外面我嬸兒……?”

“沒事,不用管她。”羅老爺子呷了一口酒,眯著眼睛擺了擺手,嘴裡含糊著說道:“咱們喝咱們的,喝完了我再出去給她造飯,俺們倆兒一天就兩頓,這會兒還不到點兒。”